王隶低笑,咬住她雪白的玉颈,“我最懂得怜香惜玉了。”
    “真讨厌!”女人挑逗地说,雪白的手腕勾住王隶的脖子:“再来一次?”
    只听见撕拉一声,半褪的衣服已被王隶撑开,王隶笑着将女人搂在怀里,捏住她的纤腰,抱着她滚到了地上……
    青鲤只觉得头晕眼花,王隶这种事叫她撞见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多数时候她都隐忍不发,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有一回实在忍不住质问王隶,王隶自己辩解:“这世上,哪有不偷腥的猫!男人嘛,三妻四妾都正常,更何况我就只娶了你一个女人,你羡慕你妹妹,有本事也去勾搭上公子洲啊!”
    青鲤怒不可遏,想了想,反正自己又不怎么爱他。默不吱声地走到妙儿跟前,冷漠地吩咐道:“把这些字画烧了,统统烧了!”
    妙儿噤若寒蝉,只跟个木偶似地点头,想安慰她几句,又怕讲错了话,只匆匆转身抱着书画去了柴房。
    思索方才王隶跟那贱人的对话,原来公子洲没死,王隶今日还带着那贱人跟他一起吃了饭。
    青鲤匆匆出门……
    之前一路尾随着青鲤的马车,马车走得太快了,颜倾很快跟丢了,一路打听才知道姐姐原来很早之前就已经嫁到了王家,王楷一直在骗她。来到王隶府外时,恰看到姐姐从府中出来,姐姐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形色匆匆地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本想上前去与姐姐打招呼,却见姐姐的行为有些蹊跷,颜倾便远远地跟了上去。
    姐姐竟是去了王楷府外,她先是回头瞄了一圈,见无人跟踪,直接入了敞开的门内,而守在一边的家丁视而不见。
    她觉得奇怪,姐姐见王楷为什么要如此小心翼翼怕被人发现呢?她并不想进去,不愿再见王楷,只想等着姐姐出来跟她见见面。等了许久,终于见到姐姐和王楷一起出门,姐姐像是哭过,两只眼睛肿的老高。王楷也左顾右盼,见四下无人,抬手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安慰,看上去怪怪的,两人的关系真不像是叔嫂那么简单。终于,王楷送姐姐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一直来到颜倾所躲的那处隐秘的灌木边上搂搂抱抱。
    颜倾在心里痛骂王楷,恨不得立刻上前拉开姐姐。一气之下,竟弄出了动静。
    “谁?”王楷一惊,迅速闪过身,抓出了颜倾,当场尴尬无比,青鲤也羞愧难当。
    “你怎么在这里?” 王楷问她。她恨恨地瞪了王楷几眼,快速拉着姐姐走了。
    路上,青鲤央求她不要声张此事,并将王隶风流成性的事实告诉了她。颜倾反驳道:“王楷也不是个好人,他,他都娶妻了!”
    青鲤先是默然,又愤怒指责她:“青鱼,我都还没教训你呢!你离家两年怎么都不回来报个平安,是不是攀上了公子洲就忘了你的娘家人?”
    颜倾慌忙跟她解释,把当年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青鲤。青鲤哼了哼鼻子,说道:“这么说,还是延昌做了这等好事,把你献给公子洲的?”
    “他不过是在利用我,而且他答应过我,不要让你嫁给王隶。”
    看着情绪激动的妹妹,青鲤有一瞬间的动容,又替王楷辩解道:“他也是不得已。我嫁给王隶,完全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姨娘成了正室,一直在父亲耳边煽动我嫁给王隶。”
    颜倾为她感到惋惜,青鲤却笑着说道:“都是命啊,我和延昌真心相爱却要偷偷摸摸,而你喜欢他却不能跟他在一起,上天却特别眷顾你,给了你更好的姻缘,颜氏出贵女,呵呵,果然不假。”
    听出姐姐的语气不是很友善,又闻她提到公子洲,颜倾心中哀痛难言,沉默良久道:“公子洲已经死了,姐姐你没听到消息吗?”
    “呵呵——”青鲤冷笑,“听到了,不过今日王隶还跟他一起饮酒呢!难道公子洲没带你一起?你被抛弃了?”
    她倾惊愕不已:“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王隶跟那个贱人偷情时说的。”
    江洲为什么要这样,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她,难道真是抛弃了自己?颜倾想去见王隶跟他打听江洲的下落。
    得知颜倾的意图,王隶很是乐意带她去见江洲,毕竟她是江洲唯一宠爱过的女人。王隶领着颜倾去了一处僻静的宅邸。入了正门,颜倾一眼就瞥见了活生生的江洲,他正负手立在庭中。
    她激动地唤了一句“江郎!”喜悦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腰身哭泣。江洲猝不及防,错愕不已,掰开颜倾,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问道:“姑娘,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当场僵住。
    江洲又拿疑惑的眼光看着王隶,王隶无奈,心中沉思:江郎真是绝情,对自己曾经那么宠爱过的女人也弃之如敝履。
    “你把这个女人带来给我做妾么?可我这辈子不会娶其他女人了。延之兄,我早就有婚约了,马上要回去跟晚晚成亲了。” 江洲质问王隶。王隶这才发现他不是装作不认识她,他是完全不认识她,他应该是失忆了。遂无奈地摇头。看看摇头的王隶,又看看疑惑的江洲,她不甘心地撕扯掉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块丑陋的胎记给江洲看:“江郎,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了?”
    盯着那块榆叶形的胎记瞅了很久,江洲说道:“姑娘,你的脸怎么了,是胎记吗?可惜了……”
    ……
    王隶安慰她道:“看来他是真的失忆了,不记得你了。”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上次连夜赶回晋中遇上了阴雨天气,夜黑雨疾,山路滑不好走,还有埋伏好的刺客要取他性命,他中了三箭,从马上摔下来了,万幸的是保住了性命。大抵是失去了部分记忆,忘了你了……”
    “晚晚是谁?他要娶妻了吗?”
    “是的,晚晚是苏丞相的女儿,其实与他指腹为婚,他很久以前还提过说不想娶苏相女儿来着……”
    她鼻子再次一酸,整颗心沉了下去……
    南柯梦
    颜倾暂时跟着青鲤住在了王隶府中。
    一日夜里,正睡意朦胧,忽闻稀稀疏疏的争吵声传来,颜倾披衣起身,轻推门,循声去了姐姐的房外,声音正是从内传出,屋子里,姐姐似乎与王隶起了争执。
    犹豫着要不要推门,忽听“啪——”的一声击碎瓷器的响声,接着传来王隶一声怒斥:“贱人!你别以为你跟王楷做的一些事我就不知道了?”
    随后传来姐姐一连串颤抖的哭音。
    王隶又高声道:“哭!你这个贱人还有脸哭!”巴掌打了脸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姐姐尖声驳斥:“谁让你整天在屋里和外面拾翠寻香?我就偷了人了,怎么了?你不满意大可一纸休书休了我!”
    王隶厉声呼喝:“你跟那娼|妇有什么区别,不守妇德的贱人!休了你?老子凭什么白白成全你们?老子告诉你,你肚子里的孽种别想生出来,否则,老子杀了你!”
    “哼——生出来又有什么关系吗?还不是姓王,认同一个祖归同一个宗!”
    “不要脸的贱人!老子打死你!打死你这个贱人!”
    不假思索地冲了进去,她死死拉着王隶欲去捶打姐姐的手,姐姐的半边脸已被王隶打肿。王隶红了眼,冲她大喝:“滚开!否则,我连你一起打!”换了个地儿,她干脆扑到青鲤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别打我姐姐!你要打就打我吧!”
    “滚开!”王隶又怒斥一声,顺手操起一只白玉花瓶给砸得粉碎。碎玉片四溅,划了她的胳膊,鲜血一涌而出,王隶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一把扯起颜倾撂在一边,又把青鲤死死摁在地上狠狠捶打。
    青鲤死死咬着牙,一手在地上不断摸索,终于摸到一块锋利的碎玉片,紧紧攥在手里,趁王隶不备,重重往其脑后一插。王隶脖子一哽,眼珠子一翻,直直瞪着青鲤,脑后鲜血喷涌。
    颜倾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恰看到王隶脑垂上插着一片碎玉,而鲜血如一条条游蛇一样顺着他的脖子蜿蜒而下。
    “你……你……”王隶瞪着青鲤一连说了好几个你,最后重重往一边栽去。
    青鲤双手颤抖,拿过碎玉片的那只手因为太过用力,去击打王隶的时候自己也受了反力,鲜血亦止不住地喷薄。
    赶紧跑过去去探王隶的鼻息,颜倾手一缩,浑身软了。“姐姐,他死了。”青鲤被吓得浑身发抖,面色发青,一边哭一边对为她包扎伤口的人喃喃重复:“小鱼儿,小鱼儿,我杀了人,我杀了人……”
    王隶的死轰动了整个阜阳城。死去的第二日,江洲随着当地县令一起来了事发地,关押了颜氏姐妹。
    在对颜倾审问时,江洲已认出她便是那日被王隶带去的女子,临走时还随口问了一句:“你跟王隶是什么关系?”
    “王隶是我姐夫。”她问。
    江洲又问:“只是姐夫?”
    她抬眸看他,他又转身离去……
    出门遇上县令,县令询问江洲:“可有招供?”江洲摇头。
    县令笃定地对江洲说:“那颜氏姐妹肯定是串通好了,竟然都不愿意招供!我刚刚问了她姐姐,她姐姐压根就不愿意开口,精神恍恍惚惚的,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午后,王楷去牢房探望了二人。出来时,与江洲迎面撞上,王楷与之打招呼,江洲不认识他,对他置之不理。
    县令喜滋滋地跑过来拿出供词对江洲道:“公子!招了!姐姐一口咬定人不是她杀的,当时,王隶在对其施暴,被她妹妹撞上,妹妹进来打破了白玉瓶,拿碎玉片刺死了王隶。而妹妹也承认了。”
    “哦?”江洲接过供词,又疑惑问道:“那妹妹是主动招的还是看了姐姐的供词招的?”江洲随意扫视着那份供词,看到下面签字画押的地方有三字:“颜青鱼——”
    “我叫颜青——是的,就叫颜倾,容颜的颜,倾城的倾。”江洲脑海中忽然闪现过这句话,努力回想,还是记不起来。
    县令神色为难道:“这——好像是看了姐姐的供词招的。”
    江洲道:“重审……”
    一直拿着颜青鱼的供词在研究,江洲的视线停留得最多的还是在“颜青鱼”三个字上面。
    傍晚,还在研究着那份供词,县令又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道:“公子,颜青鱼畏罪悬梁了……”
    江洲手中的供词飞了出去……
    来到牢房时,江洲看见颜青鱼的尸体高高地吊在梁上,而颜青鲤正坐在一旁悲恸地嚎啕大哭。
    县令命人取下尸体,抬出去让仵作验尸。江洲先走过去,揭开了颜青鱼脸上的面具,看见她姣好的右脸上横亘着那块胎记。江洲把面具拿在手中晃了晃,走到颜青鲤身边,问道:“你们被关押在同一间牢房,你为何不阻止你妹妹悬梁?”
    颜青鲤哭泣着,一咬牙道:“妹妹性子贞烈,一心求死,我也阻止不了。更何况,她犯下杀人大罪,早晚,都是死,与其最后在众人唾弃的目光下被行刑,还不如……”话未说完,哽咽了起来。
    江洲叹息道:“出去后多为你妹妹烧两柱香吧!她可替你顶了罪!追究你的责任也没用,我想,她一定是不希望你死的……”
    ……
    了结了阜阳的事,江洲回了晋中,娶了与他指腹为婚的丞相之女苏晚晚。
    大婚前某个夜晚,江洲从熟睡中醒来,似乎在梦游,梦中推门出去,走向白天对着窗前的那一片空地,只有满地的落叶,并不见人影,四处寻觅,转身的一刹,他竟模模糊糊地看见了一个流着泪的女人。明月已上中天,江洲只察觉皎皎的月华映出她煞白的脸色,却看不清她的五官,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发现她在流泪的。
    有些迟疑地走向她,他问:“姑娘,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哭了?”
    女人没有回答,独自望着他垂泪。
    江洲再次重复了一遍疑问。女人面色煞白,继续垂泪。江洲准备第三次询问她,她消失了……
    榻上惊醒,天亮了,昨晚的梦境太真实,他竟然主动把昨晚梦见的那个女人与那个冤死的颜青鱼的形象重叠在一起,为何会把颜青鱼的模样记得如此清晰?尤其是那一张煞白的脸怎么也抹不去,难道她为自己含冤而死十分不平,找上自己了?
    此后,江洲常常心生不安,颜青鱼的脸总在他脑海中浮现着,怎么也抹不去,他为此夜夜梦魇。
    大婚翌日清晨,苏晚晚懒洋洋地靠在江洲怀中问道:“夫君,倾儿是谁?”
    江洲听到这两个字也愣了,倾儿是谁?他摇摇头,为何自己脑中仍然记得是颜青鱼的影子?自己已经在心中忏悔过无数次了,江洲神思恍惚,脑海中没有倾儿这个人。
    晚晚说:“你昨晚……叫过倾儿,一直……”晚晚说着,看见江洲眼眶湿湿的。
    “你为何哭了?倾儿是谁?”
    江洲摇头,“不知道,为何哭?我也不知道……”昨晚入睡后他又梦见了大婚前某个夜晚那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他总是感到她在盯着他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很奇怪,他真的不认识她,却不知道为何总是能记住她煞白的脸色,却看不清五官。
    晚晚有些不信,洞房花烛,自己的夫君对着自己热情地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还说不知道那人是谁?岂不是太荒谬了!
    倾儿是谁?颜倾死了,众人早已忘记江洲的爱妾颜倾,也许在多少年后,江洲会猛然想起,他的身边曾经出现过一个叫颜倾的女子。不,其实,江洲知道这个叫颜倾的女子,颜倾是他自看了颜青鱼三个字时,脑海里猛然跳出来的。只是,他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的名字。
    独自掏出那块人|皮面|具,江洲心中沉思:颜青鱼跟颜倾,名字真像!耳边又开始响着那个女人的歌声,她在唱《何满子》:归雁行边远字,惊鸾舞处离肠。蕙楼多少铅华在,从来错倚红妆。可羡邻姬十五,金钗早嫁王昌……
    欲疯,哪怕捂住耳朵他依然可以听见那歌声在响,闭上眼睛又看到颜青鱼的脸……
    他怎么也想不通,慢慢地,他的脑海中开始若隐若现地浮现某个月夜下、密林中那惊鸿一瞥的鬓影衣香,鼻尖总是嗅到漂浮不定的沉水香气。
    可是,他始终看不到那女子的脸,却总是把那个梦中的女子看作是那个颜青鱼,他有一种预感,也许他前世与那个女子之间有一段无疾而终的爱。前世早已成为过往,在今世就算忆起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今世之于来世亦复如是。
    却不知为何,他总是无法忘却……
    听,她又在唱了:归雁行边远字,惊鸾舞处离肠。蕙楼多少铅华在,从来错倚红妆。可羡邻姬十五,金钗早嫁王昌……
    可羡邻姬十五,金钗早嫁王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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