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趣的家伙!
    肖祈撑着下巴,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月云生,如果他的目光是火,对面那个人估计已经被他烤熟了。若是能煎皮拆骨吃到肚子里,估计自己就不会像现在这么闹心了。
    “天啊,那头狼王突围了!”
    洞外传来人的惊呼声,随后他们便听见带队的男人暴跳如雷般的怒吼,“给我追!”
    “千万别伤着它的皮,那可是柯尔丹王子要的白狼王!”另外一个略带女气的声音连忙喊道:“要是伤到了,那可就不值钱了!”
    几声尖锐的狼叫后,人声又渐渐远去,似乎是追那头被几只头狼掩护着逃命的狼王去了。
    月云生忽然睁开眼,起身便朝洞口走去。
    “云生!”
    肖祈见了立刻跟上他的步子。
    当两人透过被劈开的枝蔓看清那景象后,不由齐齐倒吸了一口气。
    死去的狼和狗几乎满地都是,而那些断肢残骸更是触目惊心,让人分不清是哪里来的鲜血,几乎染红了原本焦褐色的土地,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重重的血腥之气,让人恶心的想呕出来。
    这一幕太残忍,也太过惨烈。
    马啸与重伤濒临死去狼的悲鸣,那样的悲惨壮烈,几乎令人呼吸不过来。月云生立刻想起,前世最后的那一幕。
    那被无数刀枪与弓箭穿透的身体,刻骨的疼痛与当时的疲惫绝望似乎在一瞬间齐齐袭来,蔓遍四肢,让他硬生生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肖祈本想和月云生说再等一会儿,等那些人都走远后,他们再上路。可他刚转头,就发现月云生的异样,顿时忧心万分。月云生此刻那瞬间失色的唇,失焦的眼睛都让他不由自主的担心。
    “云生……”
    失神地看了肖祈一眼,月云生那漆黑的瞳孔里除了一闪而过的惊痛,便是无穷无尽的茫然。
    那空洞无神的模样让肖祈顿时揪心不已,他再也忍不住,忽然伸手紧紧抱住那人,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云生,你还好吗?”
    月云生整个身子都僵硬得不得了,毫无意识一般。那有点茫然无措的样子让肖祈心里害怕极了,虽在一起不久,但肖祈何曾见过他如此失态。当下,他连忙握住月云生冰冷得、几乎觉察不到温度的手,一遍遍唤着眼前那人的名字:“云生,云生,云生……”
    可是,月云生似乎被魇着了,根本毫无反应。
    肖祈连忙松开他,双手捧着他的脸,强迫月云生看着自己:“云生,你听得见吗?我是肖祈,你别吓我,和我说句话好吗?”
    眼珠子极慢的转了个圈儿,月云生失神地看着眼前那个焦急万分的人。
    “云生,我是肖祈啊。你能听到我讲话吗?求你应我一下好吗?”
    月云生似乎愣了愣,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肖祈……”
    “对对对对,是我。”肖祈连忙用力地点头。
    “我这是……”月云生似乎才回过神,有点诧异地看着一脸焦急的肖祈。
    “云生,真是太好了……”肖祈提得老高的心猛地放下,狂喜万分地拥住他,紧紧地把他抱住:“太好了,你刚刚都快把我吓死了。”
    第34章 【零九】 受伤狼王,奔赴应天
    月云生缄默了片刻,本想伸手推开他,但看见他那欣喜的样子,心中百转千回后,还是慢慢垂下了手,放任他就这样拥着自己。然后,低声在他耳边宽慰道:“我没事,适才若吓到你……”
    “那就好,你没事就好。”肖祈知道自己已经越礼多次,有很多事情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怕是会惹恼月云生。因而,他很快便松开搂着他的手,随后像是想到什么,冲他坏坏地一笑,挪揄道:“云生,你可是被那场景吓到了?不过是围猎,许是这次规模比较大,没想到堂堂斋月楼主,号称天下第一高手,手下冤魂无数的月云生,竟也会被那围猎镇住……”
    月云生顿了顿,睨了他一眼,反问:“难道不行么?”
    察觉那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里带了点恼色,肖祈连忙说道,“当然可以,必须可以,谁说不行我和他急。”说着,他还故意做出一副气愤的样子。
    月云生瞧见他那夸张的表情,禁不住轻笑了一声。他抬眼往外头看了一圈儿,伸手拍了拍肖祈的肩膀:“少耍宝了,走吧。”
    因为两人怕马蹄声太大,引来刚刚离开人的注意,只能牵了马一起往外头走,经过那遍地残骸的围猎现场时,他们都不由同时加快了脚步。即便只是简单地踩在泥土上,仅仅只是闻到空气里头那阵血腥味,都显得异常的触目惊心。
    “云生……”肖祈看着月云生略显苍白的唇色,不由有些忧心,“你还撑得住么?”
    “我无碍。”月云生偏头冲他微微一笑,“不过是有些不舒服,过了此处便好。”
    肖祈瞅着他欲言又止,大概连月云生自己都没有发现,他那笑着的样子,看起来比哭泣还要悲伤,简直是糟糕极了。
    肖祈看着他的侧影,心中的疑问顿时如泉涌般溢出。
    显然,月云生并非害怕围猎这件事,而是因为这个血腥的场景而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么……向来宠辱不惊、临危不乱的月云生,到底是什么事情才会让他这么绝望?又是什么事情才能够让他这么茫然失措?
    他的过去到底经历过什么,遭受过什么,又是为何明明心事重重却又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肖祈忽然觉得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知之甚少。而面对他的过去,这样近乎一无所知的自己,真的太令人无奈又痛苦。
    有好多次,肖祈都想上前拦住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摊开来说清楚。
    可是,他又很怕,怕这样会让他躲得更远。肖祈难以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能等,也只有等。等他有一天足够信任自己,等他愿意向他打开心扉,主动开口告诉他所经历的一切。而在那之前,自己要做的,便是要有足够的耐心,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
    真是难呐,肖祈在心中暗叹连连,眼睛的余光扫过那人秀美俊逸的侧颜,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可除了这样,自己也别无他法了。
    因为,他终于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因为对月云生的好奇,而投入了太多的关注。就这样,竟在不知不觉中,目光再也难以离开他,会变得小心翼翼,会变得很在乎,变得那般想要他,不仅仅是他的人,还有……他的心。
    还真是……
    “阿祈。”
    月云生忽然开口,打断了肖祈的思绪。
    “怎么了?”肖祈收起心中的诸多想法,牵着马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可是发生什么事情?”
    月云生偏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指了指他们的右前方,“你看那儿……”
    肖祈定睛一看,随即不由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那灌木丛里头赫然藏着一只纯白的狼,此刻正在苦痛万分的轻声悲鸣着!
    “那不是白狼王!?”肖祈轻呼,立刻朝四周望了一圈儿,却发现空无一人:“可适才那群人不是去追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以前我曾听老人说过,狼是有大智慧的物种,许是刚刚使了什么计谋逃走了。”月云生说着,便松开马的缰绳,径直朝那头白狼王走去。
    可他才接近,就看见白狼王警惕地从草丛里起来,冲他低吼了一声。
    “云生,当心!”肖祈不由惊呼,手按在赤霄上,生怕月云生有什么闪失。
    “没事,它似乎受了重伤,估计已经走不动了。”月云生盯着白狼王看了好一会儿,回头朝肖祈笑了笑:“不然,它也不会在这里不逃走。”
    狼虽一直努力假装无碍,但那颤抖着的身躯还是隐隐透露出,它已经是强弩之末。
    月云生又迈了一步,白狼王竟迅速转身想逃,可是才奔出不远便忽然栽倒在地,腿脚徒劳地动了动,便横在地上动弹不得。看见月云生越发接近自己,它竟用尽所有的力气朝旁边的一块大石头撞去。
    “不好!云生,它要自尽!”肖祈见了,失声喊道。
    眼中闪过一抹惊痛,电光火石间,月云生迅速在地上找到一颗不大石子,抬脚便朝白狼王踢去。就在它要撞上石头的那一瞬,整只狼被石子硬生生击飞出去。
    白狼王只来得及痛鸣一声,便晕厥在地上。
    月云生快步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下白狼王的伤势,“它只是腿脚受了伤,那些人想要它的皮毛,没伤到要害。”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些止血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撒在它的伤口上,又撕下自己衣服,帮它简单包扎了一下伤口。
    “云生,带着它上路吧。”肖祈站在后面,一直静静地看着月云生,忽然开口说道。
    月云生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不过片刻的犹豫,随后便轻声道:“时间不早,我看那些人已经走远,我们还是快些赶去应天吧。”话刚说完,恰好他也处理完白狼王的伤口,在旁边拿过许多枯草,仔细地盖在它的身上,直到确认伪装很好,看不见狼了,他才转身,飞身上马,御马前行,再不回头看。
    肖祈看着他颀长的背影,沉默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伸手把狼从草里抱出来,放在马背的包袱里,然后也上了马。
    “肖祈!”月云生见状不由一惊,“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想你后悔。”肖祈冲他微微一笑,“走吧,我们离应天不远了,带上它也不碍事。”
    “可是,它不会愿意……”
    “没有可是,我看得出你的迟疑与担心。既然喜欢,便去做。没有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呢?”肖祈一挥马鞭,马儿便扬蹄奔跑起来,很快便了赶上去,与月云生并肩疾驰:“若到时候真的没有办法让它留下,等它伤势好全,再放手也来得及。若留在那儿,估计那伙人不会轻易放过它。”
    月云生闻言,欲言又止,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后陷入沉默,只是紧紧拽着手中的缰绳,与肖祈一起御马朝应天飞奔而去。
    第35章 【一零】 抵达应天,斋月楼众
    北戎国,都城应天。
    肖祈和月云生两人驾马一路风尘仆仆而来,终于赶在天黑之前,抵达应天。相比起外头的兵荒马乱、一触即发的战局,北戎的都城应天,市集繁华,放眼望去店铺林立,行人如织,丝毫不亚于百越的帝都长安。
    翻身下马后,月云生和肖祈让马夫把马领去马房。在月云生的带领下,两人进了一家名为望江楼的客栈,一进去便有小厮模样的人,领着肖祈他们一起径直上了三楼,进了最靠近应天城里湘妃江的天字一号厢房。
    “属下参见楼主,九公子。”
    才推开门,肖祈便看见偌大的厢房里早有两个人候着,看见他们进来,便齐齐抱拳说道。因为肖祈身份特殊,此刻又身处敌国,为了避免牵扯进过多的是非,月云生只是简单地和斋月楼众人说他在家中排行第九,人称九公子,此番来北戎是与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办。
    “九公子,这两位是斋月楼的左、右领主。”月云生修长的手指先是指向那个魁梧大汉,“右领主苍驹。”
    苍驹听罢走过去,豪气大笑道,“九公子啊,老子总算是见到你了。最近老是听楼主在信里提起你,都快把老子给好奇死了!哎,我听楼主说,你可是千杯不醉啊!”说着,他伸手用力地拍了拍肖祈的肩膀,“楼主的朋友便是老子的朋友,今晚我们可得好好喝一轮,不醉不归啊!”
    “咳咳。”毫无准备的肖祈被他一拍竟差点岔气了,没想到这苍驹手劲竟然那么大,要不是他底子好,估计都得被他拍出内伤了。肖祈缓了缓,略带惊讶地看了月云生一眼,没想到他竟和自己的部下提过自己那么多次,心里头忽然有点好奇,也不知道他说过自己些什么。尔后,他才转头,看着那一身虎皮布衣的大汉,笑着拱了拱手:“先谢过右领主的美意,可惜九某今夜有要紧之事需要处理,等事情解决后,必定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喝个痛快!”
    “好好好,不急啊,那酒肯定跑不掉,把事情做完,老子等你来喝。”苍驹毫不在意,又伸手拍了肖祈两下:“老子过两天就去邱老翁那里,把新酿的那些酒给弄回来!”
    这次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的肖祈,总算没给他拍得差点背过气去。
    “苍驹。”另外一个高高瘦瘦的白衣男子淡淡开口:“楼主与九公子此番前来北戎,乃是有要事在身,你休得胡闹。”
    苍驹听罢,瞪着一双虎目,看着自己旁边那位俊雅的白衣男子,忍不住开始喋喋不休道:“梓炎,老子都跟你这个娘娘腔说了多少遍,说话能不能别老是这么文绉绉的?酸得老子牙疼,怎么都跟老子混了那么久还是改不过来?老子当然知道楼主他们有事,这不是先客气一番,然后等九公子忙完再喝嘛,你嚷嚷个什么屁啊!”
    被唤作梓炎的男子折扇一开,挡住苍驹飞溅的唾沫星子,凤目微眯,看着肖祈,红唇微启开口道:“让九公子见笑了,鄙人梓炎,斋月楼左领主。”他的声音细腻清冷,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
    “人称百事通的左领主,幸会。”肖祈冲他笑了笑,“这几日有劳你和右领主费心了。”
    “九公子客气了,都是举手之劳。”
    “楼主你可总算回来了,你这一走就一个多月,弄得老子每天对着姑苏慕容和娘娘腔他们,都快要愁死老子了。楼主,你都不知道,他们竟然还逼老子练字,这不玩儿人吗?”苍驹伸手抹了把额际的汗,似乎正准备伸手拍一下梓炎,向月云生控诉他被折磨的悲惨过去。
    可是,梓炎见苍驹稍有动作,便不由得皱眉,手中扇子‘啪’地一合便顶住苍驹的手臂,把原本紧挨的两人硬生生隔开了,苍驹没料到梓炎的举动,竟‘砰’地一声撞到了旁边的墙壁上,没等月云生他们说话,苍驹就炸毛了:“死娘娘腔,你这破洁癖就不能改改吗?一个大男人居然跟个娘们一样。”说着上上下下扫了一眼璧人一般的梓炎,“所以,老子就说你是个娘娘腔,还真没错。”
    梓炎淡淡地扫了苍驹一眼,“张嘴。”
    苍驹不明所以,可嘴巴却比思维反应的快,条件反射般张开了嘴巴。
    梓炎把自己的扇子打横塞进苍驹的嘴巴里,然后一甩袖子走到月云生身边。
    苍驹瞪着眼睛愣在原地,咬着扇子,听见旁边传来肖祈强忍的笑声和月云生眼中淡淡的笑意,半晌后他才反应过来,愤愤地从嘴巴里把扇子拿下来,看着月云生身边的梓炎,忍不住吼道:“死娘娘腔,你这是干什么!”
    梓炎无视了那头忿忿不平的苍驹,低声向月云生禀告:“楼主,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有消息了。”
    肖祈和月云生听了,笑意散去,顿时神色间严肃不少。一旁的苍驹见了,也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巴,站在那儿静静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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