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月楼?”
    肖临点头:“是,他们和我们也一样,从崖底的水潭开始,顺着汾水河一路找下来。如果他们也毫无发现,那么证明月楼主还活着的机会很大,而且很有可能已经被人所救。只要人无碍,找到他也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肖祈低低地应了声。
    “你刚回来,伤也没好,就别想太多了。”肖临语重心长道:“我会继续派人去找月楼主,相信他一定吉人天相。”
    “希望吧。”肖祈勉强笑了笑。
    “时候不早,你一路赶回来也累了,我先不打扰你。你好好休息。”肖临说道:“其他的事情先别操心,等你伤好,我们再另行商议。”
    “好。”肖祈颌首,“辛苦大皇兄了。”
    “你还与我客气。”肖临失笑,“若不是我,你们又怎么会遭此横祸,月楼主又怎么会身陷囹圄,音信全无。放心,只要我还在一天,月楼主一天还没有找到,我就不会放弃。”
    “皇兄……”
    “好了,你休息吧,我先去处理军务了。”肖临淡然一笑:“我还等你快点养好伤,与我一起出征,彻底除掉北戎这个心腹大患,让北戎那帮人对我百越俯首称臣!”
    “好。”肖祈笑了笑,“皇兄去忙吧。”
    肖临走后,肖祈手中一直紧握着那枚玉佩,出神的看着大帐里头那摇曳着的铜灯,半晌一动不动,一句话也没有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大帐外传来喧闹声,肖祈听见后不由微微皱眉,出声唤道:“沉歌?”
    尔后,就看见那名为沉歌的守卫掀开了帘子,走进来一撩袍子朝他跪下,一脸为难地看着肖祈。
    先前肖祈吩咐过,除了肖临或者是他的命令,其他的人他今晚都一概不见。
    “怎么了?”肖祈面无表情地开口。
    “回都统,杜姑娘求见。”沉歌顶着肖祈无形之中施加的压力,低声说道。
    俊眉紧蹙,肖祈此刻的心情显然不太好,而杜云竹竟然在这个档口,还敢往刀口上撞。沉歌默默为她叹气,主子这样子,十有八九是不会见她了。
    可还没等肖祈拒绝,便听见外头传来几声“杜姑娘不可”的惊呼。
    随后,沉歌发现杜云竹已经不顾外人的阻拦,冲了进来,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肖祈。
    “沉歌,你先下去。”肖祈眸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忍住了火气。现下这微妙的时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稳住杜云竹就等于暂时稳住了杜阮。
    被肖祈话语中流露的冷漠刺到,杜云竹身子微颤,可很快便强忍住内心的惧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沉歌离去之前,深深看了一旁的杜云竹一眼,明眼人都知道主子心情不好,这些日子以来,全军都知道杜云竹对肖祈有意,但现在这样,这不是适得其反吗?
    但主子的事情,他一个侍卫也没法指手画脚,便低低应了声,快速退出帐外。
    见里头只剩下他们两人,肖祈淡漠地抬眸看着杜云竹:“何事?”
    杜云竹看着肖祈苍白失色的样子,心中悬起多日的巨石终于落地,却又忍不住担心他的身体。她微微吸了口气,静静地看着他。
    “若杜姑娘无事,恕我……”
    肖祈本想下逐客令,但那头的杜云竹已经察言观色,飞快地开口:“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肖祈闻言一愣。
    杜云竹此时慢慢朝肖祈走过来,直到走到软榻旁才慢慢在他身边跪下,抬头看着肖祈:“殿下这段时间不在,云竹和大皇子一样,也很担心殿下的安危。”
    肖祈难掩眼中的惊讶,看着她没有回话,这段时间营中明明有白影替他坐镇,若杜云竹发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
    似是看出肖祈的疑问,杜云竹眼圈微微发红,难掩语气中的低落:“殿下的替身的确让人真假难辨,但是对于云竹来说,这人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云竹知道殿下许是有计划,要营救大皇子,所以,即便看出,也并未说什么。”
    肖祈闻言,好看的脸紧绷,气息愈发冷漠。
    如果说杜云竹看出了他的身份,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肖墨和杜阮那边也知晓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们便会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不过请殿下放心。”杜云竹何尝不知道他此刻的担心:“此事云竹过去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将来亦是。”
    心底一惊,肖祈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杜云竹:“你……”
    “殿下,云竹不过一介庶女,却因是杜家人,有很多事情一直身不由己。但请殿下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云竹绝不会让殿下身处危险。”杜云竹低垂着眼,轻声说道:“这些日子,云竹一直为殿下诵经祈福,幸好……”她抬起头,星眸里似有泪光熠熠发光,楚楚道:“幸好上天听见了云竹的祷告,让殿下平安归来。”
    肖祈听罢,嘴角忽然扬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是啊,他平安归来。
    可却失去了那人的音讯,他此刻在这里安好无虞,那人却生死不明。
    杜云竹悄悄观察肖祈的神色,心下有了计较:“殿下,有些事情,或许你与大皇子都不方便做,但是却适合云竹去做。”
    “什么意思?”肖祈听罢凝眉,看着跪在一旁的杜云竹。
    “殿下此番归来,不仅受了伤,而且孤身一人。”杜云竹见肖祈神色愈发森冷,却视若无睹,继续道:“本该伴随左右的月楼主却并未出现,再加上大皇子近些日子就算打了胜仗却仍眉头紧皱。营中常有探子一般的人出入,陆陆续续来向大皇子回禀情报,可见殿下与月楼主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此时月楼主没有现身,殿下又心情恶劣,便说明殿下即便安全归来,却失去了月楼主的消息。”
    肖祈沉默不语地听着。
    杜云竹看他没有说话,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殿下,您说云竹说得对吗?”
    轻轻抬眸瞥了她一眼,那眼底的寒意,让原本心里早有准备的杜云竹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威压十足的男人,与平常众人所见的,几乎截然不同。
    冷酷无情,仿佛泰山崩于眼前,他也岿然不动。
    终于,他冷冷地盯着她,薄唇轻启:“你想要什么?”
    “云竹别无所求。”
    “呵呵。”肖祈冷笑一声,玩味般的低念:“别无所求?”
    杜云竹无奈地笑了笑,“殿下,云竹只想为您分忧。”
    “……”肖祈没有回话,似是等着她的下文。
    “请殿下恩准,让云竹带人去寻找月楼主。”杜云竹表情严肃,不似玩笑,郑重地一字一句道。
    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但很快便消失不现。肖祈扯了扯唇:“杜家人,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杜云竹丝毫不恼:“殿下,汾水河从应天城外桃花潭起源,流经三县。分别是桃源县、罗城县、郝临县,而根据水流疾缓和当地地形加以判断,若是人顺水而下,大约会途径的地方中,找到人可能性最高有莫家村、扶风府、金河谷、乌子庄、宁古观、松天郡这六个地方。”她说完,便静静抬头看着肖祈。
    肖祈起先有点惊讶,尔后便一脸平静。等她说完后,便盯着她,似是考虑着什么。
    杜云竹也不急,就在那儿等着。
    良久后,她听见肖祈轻声道:“我倦了,你先下去吧。”
    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这样的结果出乎她之前所料,但杜云竹一时间也不知是否应该继续。
    没等她想出下一步该如何做,肖祈早已经把外头的人喊了进来,让他们带走杜云竹。
    杜云竹一步三回头,目光紧锁在肖祈身上,忽然有点不甘心。见他似乎没有再说话的迹象,忍不住道:“殿下,您的身边,不会有人比云竹更适合。”
    无论是肖临或者肖祈,一旦出动,势必会让北戎那已经紧绷的局势更加复杂,他们一定会采取措施,不再坐以待毙,再说,他们两个人身上有伤,若有紧急情况,能否全身而退仍是未知之数。若是他们手下的人去找,一旦动作过大,百越那边也会有所察觉。只有她,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替他肖祈深入北戎,寻找月云生并骗过杜阮和肖墨,以及他们派来的人。
    显然,肖祈对于这样的建议不是不动心。但是,他还在犹豫。
    杜云竹就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一个棋盘中微妙的棋子。
    用得好,事半功倍,用不好,自损八百。
    见杜云竹仍看着自己,肖祈只是淡淡地摆手,一张俊脸面无表情,古井无波的黑眸看不出喜怒。
    杜云竹暗道,也罢,此事急不来。
    若他们不信,她便等,她相信,他最后还是会不得不有求于她!
    到时候……
    滑落的秀发挡住过于分明的双眼,掩去丹唇勾起的那一抹上扬弧度。
    就不是两言三语可以解决的了。
    第51章 【二六】
    杜云竹走后,肖祈一个人坐在那里苦思良久。
    他当初向父皇请战的初衷已然达成,可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北戎这边的战事原本胶着,后因为肖临身陷囹圄,局势对百越来说,越发不利。但现在,大皇兄肖临安全获救,就目前传回来的战报来看,情况早已扭转,百越的赢面越来越大。可就在这样的节骨眼,月云生下落不明。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晦暗不已,想起两人坠崖后的对话,肖祈觉得自己的 心脏正一下一下抽疼得可怕。
    来这里以前,他早已打定主意,一旦救出肖临,自己就不再参与百越之后与北戎的交战。他相信凭借肖临的能力,自上次白虎山被人暗算后,摔过一跤的肖临就不会再轻易上当,而且他也一定不会放过叛变的那些人。接下来这场对战,结果毫无悬念,唯一值得思考的,便是百越胜利时间的早晚。
    所以,肖祈微微吸了口气,原本叠在身前的双手紧缩成拳,他之后所需要做的,便是倾尽全力,找到月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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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几天,肖祈不顾肖临的反对,亲自领着手下的人去找月云生。他原本伤就没好,可因为心心念念着月云生,硬是撑着一口气,即便伤口裂开也不愿离开。后来,肖临实在看不下去了,在劝了多次后也不得不放弃,只能派军医跟着他们。顾及到他的伤势和北戎此刻的局势,他们一行人伪装成镇远镖局的人,押镖前往应天。
    几波人,不分白天黑夜,顺着汾水河一路找下来。
    眼见着,到的地方换了一个又一个,可是仍然没有月云生的半点音讯。
    肖祈心中的不安,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加深。如果月云生平安获救,他一定会和自己一样,不顾一切也要找到对方。即便找不到,或者情况不妙,那至少也会想方设法留下讯息,让对方知晓自己的情况。但现在……
    马车在河边慢慢走着,肖祈撩开帘子看着外头的情况,眉头紧锁。从大营出来已经足足三天,他们走过了莫家村、扶风府、金河谷、乌子庄、宁古观,可是仍然一点月云生的消息都没有。肖祈放在一旁的手,骨节突起,像是要把指甲硬生生戳进台案里一般。
    这样的结果,不免会让人有些垂头丧气。
    松天郡。肖祈心底暗暗说道,只剩下最后这一个地方了。
    身上的纱布因为马车太过颠簸和微微裂开的伤口,而被染红。肖祈却视若无睹,心底沉重。这几天,他夜不能寐,只要一闭上眼,过去的片段就像走马观花般在眼前浮现。他苦笑了一下,云生啊云生,你可知他有多么的担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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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天郡紧挨着北戎的都城应天,也是一个繁华的城镇。
    走在前头的黑耀御马到肖祈所在的马车,低声道:“主子,前面便是松天郡了,我们今晚是否要在那里歇息。”
    日暮西山,一路下来,高度紧张的肖祈丝毫没有发现天色已暗。三天两夜的寻觅,众人因为肖祈的缘故,轻易不敢休息,此刻风尘仆仆的一行人,脸上都难掩疲惫。
    见状,肖祈低头寻思了一会儿,落脚松天郡有利于他们接下来的搜救,便点点头:“找个客栈,休整一下。”
    “是,主子。”
    松天郡里头的商铺林立,车水马龙丝毫不亚于应天。
    肖祈吩咐众人稍作休整后,一个人坐在厢房里,仔细研究北戎的地形和地貌。
    就在他刚把地图摊开的时候,便听见外头传来节奏的敲门。
    “谁?”肖祈飞快地把桌上的东西收起,冷声问道。
    惊讶于肖祈话中毫不掩饰的不快,门外的人似乎愣了愣,然后熟悉的声音便忽然响起:“少当家,是奴婢,竹云。”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众人都伪装成镖局的人,而肖祈则是镇远镖局的少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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