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从海就是喜欢喝这种烈酒。
    不过这种天气,喝这种酒,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痛快的很。酒顺着喉咙下肚,一直从喉咙口辣到胃里,随后整个人的血液都似乎滚动了起来。
    “酒不错。”萧衍微微的一笑。
    “将军你好厉害!”屈从海用近乎崇拜的眼神看着萧衍。
    “什么厉害?”萧衍笑问道。
    “我才知道。原来夫人就是泰和郡主!”屈从海说道,那一双带着些许桃花的大眼睛眯成了两条缝!“我老屈就知道自己没跟错人。我就说之前总听着折风她们管夫人叫殿下,我还纳闷呢,那是哪门子的殿下……前几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了折风,这才知道。”
    “折风是看你开成一家人了,所以才告诉你的。”萧衍笑道,“不过你别到处去说。长宁不想张扬。”
    “是是是。”屈从海点了点头,立马一抬手,“我老屈的嘴巴可严实了。”他随后嘿嘿的一笑,“将军今日喝了我的酒,那之前我老屈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将军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萧衍端着酒杯的手稍稍的一滞,随后他就笑了起来,“人家都说你是个糙汉子,可是你比鬼都精!怎么,这样一壶酒就当是赔罪了吗?”
    “我老屈穷啊。最近还要娶媳妇儿,浅可不是都花光了吗?”屈从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以后再补将军一顿酒席。我老屈说道做到。”
    “好!”萧衍也不推辞。“那就等着你的酒席,不过你是因为得知了长宁的身份才和我说这些的?”
    “那也不是这样。”屈从海挠头道,“早就想和将军说一声谢谢了。就是一直都抹不开那个面子。您刚来的时候,我是看不上您的。现在我可是打心眼里的服你。反正以后我老屈就跟着将军干了,将军日后去哪里若是能用的上我老屈,自管带上我就是了。反正我那媳妇也是离不开郡主殿下的。折风和我说了,将来要是郡主随着将军离开,她也要跟着郡主走,要是我不答应。她就不嫁我了。我思来想去的,反正我老屈这辈子也没什么亲人了,娶了媳妇就等于有了家,媳妇儿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也没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过得好不好自己明白,将军您说对吧。”
    萧衍略感诧异,不过也觉得有点好笑。
    屈从海居然能为折风做到这个份上,倒是真叫有几分感动了。
    “你这是准备一直跟着我了?”萧衍问道。
    “恩。”屈从海点了点头。“我也想过了。人活一辈子吧,总不能总像我现在这么混着,以后有了折风,便是成家的人了。总也要有点出息才行。将军不要笑话我,我之前没读过书,嘴巴是不好,现在识字了,读书了,也知道一点点道理了。我老屈想过。你看我这样的人都能将兵书背熟了,之后也没什么是学不好做不好的。只要将军不嫌弃我老屈,老屈就跟着将军干。”
    “叫你做什么都可以?”萧衍试探着问道。
    “上到山下油锅!”屈从海郑重的说道,“只要能用的上,尽管说。”
    “要是让你上刀山下油锅,折风怎么办?”萧衍笑道,“既然你有心,那我也就记下了。我相信你的为人。否则的话,也不会让长宁放心的将折风给你。”
    “多谢将军。”屈从海抱拳对萧衍行了一礼。”对了。折风可有什么卖身契在将军和夫人那边?老屈愿意用自己的换回折风的。”
    萧衍笑的更盛了几分,“不需要你卖身!长宁早就将折风的卖身契给了折风了。现在折风是自由的了。”
    屈从海一听,眸光更亮了。“郡主和将军都是仗义之人,我老屈服!”说完他自己倒了一杯,“我老屈先干为敬!”
    说完他就将杯子喝了一个底朝天。
    萧衍等屈从海走了之后,这才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屈从海是个人才,只要他肯努力,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屈从海会是一颗将星。
    他展开了被收在袖子里面的竹筒,那是他刚才巡营之后去取回的线报。
    等他看清楚纸条上的内容之后,眸光一缩。
    薛宝琴和萧呈言有一个儿子被秘密的养在宫外!现年已经一岁了。
    第97 滚就一个字
    萧衍早知道薛宝琴和夏家的关系。
    他的师傅虽然已经在宫里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面安养天年,看起来已经是一个不管俗世混吃等死的老太监,但是事实上,他在宫里一辈子,皇宫的边边角角又哪里少的了他的眼线,平时不说不代表他在宫里什么都不知道。
    薛宝琴迁出宫廷之后,萧呈言将薛宝琴放在了京城的一家民宅之中,也是保护的严密的紧,看来夏家人根本就没将这个婢女的去留放在眼底。亦或者薛宝琴有什么别的手腕,让夏家放松了对她的警惕。
    总之能在大家的眼线之下将孩子生出来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天隐宗也是刚刚才得知这件事情,看起来似乎忠义侯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否则以忠义侯的脾气,这个孩子现在已经是一个死尸了。
    夏烟是不会允许在她怀有身孕之前,先有皇子落地。
    夏家都不知道的皇子,倒是一个好棋子。
    萧衍的眸光闪烁不定,人沉稳的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之中。
    夏家要弄死的人,必定是他要保住的人。薛宝琴已经被封了美人了,她和萧呈言还是不敢将这个孩子的事情公诸于众,估计就是在忌惮着夏家。萧呈言如此庇护这个孩子,可见这个出现在他生命之中的第一个男孩对萧呈言来说还是十分重要的。
    对夏家来说是不好的事情,对萧衍来说不一定不是好事。
    秦锦表面上还是过的乐乐呵呵的,但是那日花影在屋子里说的话还是在秦锦的心里留下了一点点的阴影。
    秦锦知道花影也是无心之过,并不是什么坏心所致,但是这几天她在床上翻来翻去的想,总是觉得有点不妥。
    她应该是喜欢孩子的吧?
    秦锦这天沐浴过后就斜靠在床边发呆,她的心底有点烦闷。
    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喜欢孩子的。
    她还记得自己上一世当皇后,每次传出宫里有嫔妃怀有身孕的消息之后她都会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但是还是会很开心。她会带上一堆东西去看人家,还会按照皇后的身份,说一些叮嘱别人小心的话语。
    秦锦现在想想,觉得自己那时候也挺傻的。
    她掏心掏肺的对人家,可是人家呢?
    她送去的补品,那些宫里的嫔妃们没一个是敢吃的,都是悄悄的叮嘱自己宫里的人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拿出去挖个坑埋掉。
    其实开始的时候,她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还每每叮嘱自己的侍女多送点过去。不过有一次。她在于花园里休息,看到一个宫里嫔妃养的狮子狗跑了出来,从一棵花树之下刨了东西出来,她觉得好奇,就叫剪雨去看看那是什么,可是巧了,这些东西拿过来之后她刚巧认识,是她亲自从库房里面选的几副燕窝,都是上好的金丝燕窝。这一追问之下才知道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她的侍女们都义愤填膺。纷纷怂恿她去找那个宫妃的麻烦,她虽然也气的要死,但是转念想想也就作罢了。
    在那个宫里,谁不是多了不知道多少个心眼的在存活着。
    她从小在那边长大,虽然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已经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阴暗,让她不至于过早过多的接触这些黑暗的东西但是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那些妃嫔都带着身子,若是她再去兴师问罪的,动了胎气,这帐又是算在谁的头上。
    所以她忍了。秦锦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还是太过单纯。将别人想的太过简单,将所有的事情想的太过美好。她毕竟是在皇后的位置上,在别人看来,她一个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捧在手里长大的人又怎么能容的下其他人在她的前面诞下皇嗣。
    所以后来她干脆就不叫人送补品了,而是选了十分安全的金首饰送过去。
    只是现实总是残酷的,即便那些嫔妃们在怀孕之后都是小心了再小心,但是还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小产。
    当然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夏烟的功劳了,但是也有萧呈言自己做的孽。
    秦锦觉得自己对萧呈言渐渐的不耐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萧呈言居然连自己的子嗣都下的去手。
    她还记得萧呈言下旨将一个怀了身孕的宫中妃嫔杖毙时候的惨状。
    她得了消息之后匆匆忙忙的赶去,不过也已经来不及了。
    血从汉白玉的台阶上缓缓的流下,触目惊心,那个被杖毙的美人死的时候还是圆瞪着双目,依然保持着护住自己肚子的姿态。
    她吓的都挪不动腿了。宫里杖毙犯了大错的宫女或者太监不是没有,但是却没人这样活生生的死在她的眼前。那个嫔妃便是偷偷埋掉她赐下补品的那个。
    秦锦低叹了一声。
    她前世到死都记得那日萧呈言的脸色,阴沉的好像乌云压顶一样。
    见到她去,萧呈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快步带着她离开。
    她一步三回头的去看那个尸体,却被萧呈言吼的不能再看。
    她质问过萧呈言为何要杖毙那个宫妃,到底她犯了什么错,萧呈言都阴沉着一张脸,只说了一句,因为她该死。然后就没有了下文了。
    后来秦锦自己也找人去查过,却也没查出什么原因来。
    后来萧呈言有很多怪癖,她也懒得再问,大概也是从那时候起,萧呈言在她的心目之中已经变了。
    变得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表哥,而成了一个不可理喻,暴虐,喜好美色的昏君。
    她虽然贵为皇后,但是说实在话,平日也见不到萧呈言几次,按照宫规,每月的初一和十五,萧呈言都是要留宿在她的凤翔宫的,但是每个月的这个时候,萧呈言不是找各种借口不来,便是很晚很晚才来。他每次来身上都带着浓郁的香气,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沾染来的,那香气刺的秦锦都没什么靠近他的欲望。
    而萧呈言每月这两天都是倒头就睡,还说嫌她的床太窄,要她去睡一边的软榻。
    秦锦知道他是不想碰她,也不想她靠近。
    其实秦锦是十分不理解萧呈言这些举动的。平日里再他高兴的时候,他也会主动的拉住她的手,和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那态度诚恳的让秦锦会以为他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可实际上呢?
    萧呈言避开她的时候就好像她身上带着瘟疫一样。
    若是说萧呈言真心的是厌恶她的话,为何还一直将她保在皇后的位置上。
    不过当有一天,萧呈言将一个一岁多一点的孩子带到她的身边,告诉她这个是薛宝琴的儿子,让她当那个孩子的嫡母的时候,秦锦觉得自己终于明白了萧衍的意思。
    他竟然瞒着宫里上上下下,瞒住了夏家的所有耳目,让薛宝琴在宫外将这个孩子生下来,还养了一年多。他给那孩子取名萧文筝,认在了秦锦的膝下,在秦锦看来,他就是为了保住萧文筝的命。
    想到之前那个被杖毙的宫妃,秦锦即便再怎么不愿意,还是点头认下了这个孩子。
    她想的很单纯,只是不想再看着宫里因为权利之争,再牺牲一个无辜的小生命。
    难道死的还不够多吗?
    她点头的时候,萧呈言显然高兴坏了,不顾众多人在场,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
    秦锦已经很久没有看到那样开心的萧呈言了。
    他生的十分漂亮,笑起来明眸皓齿的,如果不是他身上带着诡异的香气,秦锦觉得他抱着她旋转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好像在那一刻,他们似乎回到了年少的时光,宫中相伴,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亲密无间。
    秦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让萧呈言对她产生了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大概是因为他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而是迫于无奈,才只能将她放在皇后的位置上,借以平衡夏家的力量。而在他的心底大概是真正喜欢薛宝琴的,所以他才会将薛宝琴保护的那样好。宫里死了那么多的孩子,唯独萧文筝活下来了。
    时间太久了,秦锦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那种百感交集的心态了。
    秦锦苦笑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长发,还没有全干透,于是她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斜靠在床头。
    上一世,在她答应了教养萧文筝的之后,萧呈言就迫不及待的宣布萧文筝为太子。
    为了这个事情,忠义侯气的三天没上朝,朝中很多人质疑过萧文筝的身份,一盆又一盆的脏水泼在了薛宝琴的身上。
    萧呈言那个上朝都不怎么积极认真的人。居然连续几日都准时上朝,为的就是保住萧文筝的太子之位。
    他还拉上了靖国公府。
    大伯父为了保住她的地位不动,也坚决的站在了萧呈言的那一边,这大概就是日后忠义侯借漠北叛乱除掉她大伯父最大的导火索了。
    有了靖国公府的一力担保,萧文筝的太子之位总算是坐稳了。
    秦锦按了一下自己微微发胀的脑仁儿,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有的在她的记忆之中已经逐渐的淡化,但是有的还是十分的清晰,回想起来,宛若昨日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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