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安嬷嬷已经拿了戒尺走了进来。
    周锦妙浑身一哆嗦,她不想理解祖母说了什么,她只知道,连祖母都不护着她了。
    她向来好脸面,因为有二老太太护着,虽说是庶女的身份,可她心底却觉着自己比五房的珍姐儿高贵多了。
    “祖母,妙儿知道错了,您不要让人打我。”
    二老太太暗暗叹息一声,喃喃道:“妙儿,你记住,你今个儿这委屈,不会白受的。等你姨娘顺利的生下孩子,这个后院,风向可就要变了。”
    说罢,她猛的怒喝一声:“伸出手来!”
    周锦妙瑟缩的看着她,可看她面沉如水,她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过了。
    “啪!”的一声过后,周锦妙掌心瞬间出现一道红印。
    “祖母……”周锦妙又疼又委屈。
    哪知,二老太太却冷冷道:“再打!”
    足足十下之后,二老太太才喊了停。
    周锦妙已经是被打的浑身生了薄汗,可她生生咬着嘴唇,愣是没有哭出来。
    看她这执拗的性子,二老太太缓缓道:“妙儿,祖母的确是可以拦着你父亲不把你们送到庄子上去,也可以把你护在羽翼之下,让你不受丁点儿的委屈。可你姨娘呢?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呢?你因此是事让你父亲和你姨娘再生嫌隙,你不觉着自己很愚蠢吗?这些年,我煞费苦心想给你们体面,眼下是半点儿都不容出错。我让人打你,我知道你委屈,可你今天不仅得受罚,一会儿,你还的规规矩矩的往你父亲面前去认错,知道了吗?”
    “你受了委屈是小,丢了些颜面是小,现在唯有你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二老太太这话一出口,周锦妙直接就傻了。
    可她又不敢忤逆二老太太,否则,这些年她努力的在二老太太面前固宠,岂不是都白费了。
    可她又觉着很不甘心,她委屈的看着二老太太,哽咽道:“祖母说什么,妙儿都依祖母。可您难道就甘心让太太这般得意吗?孙女丢了脸面没什么,可落在太太眼里,只怕以为祖母是怕了她了。”
    果然,周锦妙这话让二老太太眸子瞬间一冷,顿了顿之后,她微微一笑,“这些,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了。你只需要先去认错,至于别的,祖母自有盘算。”
    二老太太是什么性子,那自然是丁点儿都不能有损她的威严的。她是罚了周锦妙,给足了萧氏脸面,可她不过是为了安抚老三。可她既然在这件事上退了一步,那么,她自然有法子在其他事情上,让萧氏有苦难言。
    那萧氏不是最疼爱朝姐儿吗?想起周锦朝那和萧氏愈发相似的脸,二老太太眼里就涌起深深的厌恶。
    她知道老三也很疼朝姐儿,可再怎么宠爱,她到底也不过是个女娃子。萧氏和苏氏妯娌间这些年也少见嫌隙,苏氏是想当个老好人,可若是骞哥儿突然有了什么意外,又被告知和朝姐儿天生相克才有此灾难,苏氏难道还能够坐得住吗?
    没错,骞哥儿是她嫡亲的孙子,可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加之这些年,她对苏氏真的太过失望了。扶不上墙不说,还总在她面前当和事老,帮着萧氏说话。对于这些,二老太太早就心里有了琢磨了,这西府该是老五的天下,老五平日里纨绔不堪,这没什么。可这后院,也绝对不能成了三房的,否则,这不就是鸠占鹊巢了吗?
    二老太太可是打了好算盘了,老三固然宠着朝姐儿,可这毕竟不是小事,到时候即便是东府那老太太想插手,也不好不顾骞哥儿吧。她这可是占了理儿的。
    就让那萧氏眼睁睁的看着朝姐儿被送到庄子上去吧!
    幽兰院
    萧氏漫不经心的拿着茶盖撇着里面的浮沫,却在听到韩嬷嬷回话的时候,她眼里满是诧异。
    “你说什么?老太太竟然罚了妙姐儿。”
    韩嬷嬷点了点头:“是啊,奴婢听到的时候,也不相信呢。还以为是老太太故弄玄虚,做给老爷看的。可打听之后才知道,老太太是真的一点儿都没有手下留情,六小姐的手掌现在都肿着呢。”
    正吃着点心的周锦朝听了韩嬷嬷这话,差点儿就把自己给噎着了。
    看她咳嗽的样子,萧氏无奈的笑着上前轻拍她的后背:“你呀,刚才夸你沉稳了,这会儿又变回了原样儿。”
    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的周锦朝从韩嬷嬷手中拿过帕子,擦了擦嘴,疑惑道:“祖母可是最宠六妹妹的,今个儿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儿出来了,竟然舍得罚六妹妹了。”
    “可是娘亲,方才祖母不还气势汹汹的来给董姨娘和六妹妹撑腰吗?怎么才不到一个时辰,就改了主意了?”
    萧氏垂着眸子,几秒之后,她伸手拍了拍周锦朝的手,听不出喜怒道:“怕是董氏肚子里的孩子,暂且是无碍了。否则老太太可不得再过来闹。”
    “说来老太太这次难得聪明了一回,知道你爹爹现在正在气头上,若她强行这个时候护着妙姐儿,你说董姨娘即便是怀着身孕,又能够得到多少的好处。当然了,她更怕董姨娘即便生了孩子,这孩子也不得你爹爹的欢心。”
    说着,萧氏暗暗叹息一声,似是在感慨,“其实娘亲倒是希望董氏能够顺利生下这孩子,否则,你爹爹心里,怕是多少会有些愧疚。别看你爹爹今个儿怒气冲冲,可若董氏这孩子真是被他一脚给踹没的,他若是对董氏生了怜惜,生了愧疚,我们就被动了。”
    “这些年,董氏那么蹦跶却一直都不得你爹爹的眼,还不就是因为你爹爹心里没她吗?不过是当她是个随意摆弄的物件儿罢了。可若是她这次真的没了孩子,你爹爹难保不存着补偿她的心思。”
    听萧氏这么一说,周锦朝怔怔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些年,她虽然知道爹爹后院有秋姨娘,有董姨娘,有兰姨娘,未来或许还会有其他姨娘,可她总觉着,娘亲在爹爹心里,那是独一份的。可此刻听了萧氏这些话,她突然觉着,这些年娘亲宽容,大度,可心里也不是一点苦都没有了。她不屑于和后院这些姨娘斗,可却也不得不防备着她们。
    作者有话要说:  走过路过留个脚印哦,嘻嘻
    ☆、知错
    “小姐,您忍着点儿。”
    元梅是侍奉在周锦妙身边的大丫鬟,这会儿正轻轻的帮周锦妙敷着药。看着自家主子掌心一片青紫,她忍不住嘀咕道:“这安嬷嬷也真是的,老太太纵然说是要罚小姐,可她这当奴才的应该注意点儿力道,看把小姐打的。”
    周锦妙也是疼的厉害,可她又不能够埋怨什么。安嬷嬷是祖母身边最得力的人,阖府上下哪个不给她几分面子。她即便是受了委屈,也断然不敢对安嬷嬷有什么想法。
    况且,今个儿这事还不是太太故意拿捏她,萧氏这个嫡母当真是会装,这些年从未缺她这个,缺她那个。可她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太太对她颇是瞧不上眼。当初说把她抱到上房就抱到上房了,那般金贵的养着,可说穿了,她不过是想堵住府邸那么多人的嘴罢了。
    虽然她当时很小,见着一切东西都新鲜的很,对于萧氏给她穿的,吃的,戴的,也掩盖不住的开心。可她哪里看不出来,即便是她和朝姐儿穿的衣服看似是一样,可细细瞅着,那衣服上的暗纹,首饰上的宝石,都是有差别的。而这几乎让人忽略的差别,却是能够让所有人知道,她即便是住在了上房,也是庶出的身份,和嫡出的朝姐儿,是绝对不一样的。
    “哎,你轻点!”不知道是想到这些她心里不开心了,还是元梅真的手上没掌握好力度,只见她倒吸一口冷气,低声训斥道。
    “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可您手上的淤血若不给您轻轻的揉开,怕是到了东府老太太生辰那日,小姐这手也好不了。”
    元梅这么一说,周锦妙更是心底一阵酸涩。
    是啊,这若是那日被东府的几个姐姐看到了,岂不是要嘲笑她。这么想着,她强忍着掌心的痛,沉声道:“罢了,你帮我揉吧。这点儿伤算的了什么,丢了脸面才算是大。”
    原本因为当董姨娘和父亲的事儿,东府的几个姐姐私下里看她的时候已经有些不屑和轻蔑了,她可不能够自个儿送上去让她们瞧不起。
    这么想着,周锦妙烦躁看着元梅帮她包扎好伤口,就往幽兰院去了。
    这个点儿,父亲该是在幽兰院用晚饭的。
    她一个庶女,虽有老太太护着,可到底也不敢真的让父亲厌恶于她,更不能够因为她而连累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虽然脸面上很是放不下,可她也只能够安慰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
    这边,萧氏才布好菜,就听六小姐来了。这会儿正跪在院里呢。
    对于周锦妙这番行径,萧氏觉着倒不意外。毕竟,在老太太受了罚,这会儿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来老爷面前博取怜惜。
    周世安原本正拿着筷子准备吃饭,听韩嬷嬷这么一说,顿时就敛了笑:“如此不知所谓的东西,她爱跪就让她跪着吧。”
    周世安这话虽然是气话,可到底他对于周锦妙是失望的。这些年,他虽未和看重朝姐儿一样看重这个女儿,可他总觉着,她懂规矩,纵然有时候会有些小别扭,也是小孩子家闹情绪。
    可今天她竟然敢那般对待兰姨娘,这真的是让他意外的同时,更让他震怒。
    周世安最注重家风,如何能够容忍这样的事情。
    萧氏听他这么一说,暗暗叹息一声,浅笑道:“老爷,您都多大人了,哪里有和小孩子置气的。”
    “妙姐儿固然有错,可老太太也已经罚了她了。这会儿跪在外面不敢进来,肯定是害怕老爷还在气头上。而且这大晚上的,地上寒气重,若是受了寒,那东府老太太生辰那日,难不成真把妙姐儿拘在屋里。”
    “今个儿这事,妾身已经严令西府的人乱嚼舌根,想来老太太也是这么交代的。女儿家最重要的是名节,若东府老太太生辰那日妙姐儿没去,这不是更让人揣测吗?若是这么被传出去了,于府邸其他姐儿们也不好。而且我可是听说,宫里头贤妃娘娘很是喜欢大房的淑姐儿,贤妃娘娘位列四妃之一,又是大皇子的生母,王妃又去了有两年多了。这说不准,一个恩旨下来……”
    说着,萧氏故意顿了顿,又道:“这个当口,可不能因为妙姐儿的事,于淑姐儿的名声有损。否则,妾身真的没脸见大嫂了。”
    周世安闻言,笑着握着萧氏的手,似是有些感慨道:“你说的对,我是有些气过头了。”
    “不过,淑姐儿这事,真的作准?”
    这淑姐儿年方十六,可那大皇子已是三十有五了,这虽然说是给人当继妃,可到底是委屈了这孩子吧。
    一旁的周锦朝见爹爹这么问,也惊讶的看着萧氏。
    见她这好奇的样子,萧氏刚开始还有些犹豫,觉着孩子还小,在她面前谈及这些,多少有些不好。可转念一想,这哪里小了,再过几年就及笄了,到时候也该相看起来了。
    何况她自小就亲近淑姐儿这个大姐姐,这会儿即便是她不说,依着这小妮子的疯劲儿,肯定少不得折腾她身边的丫鬟。
    这么想着,萧氏缓缓开口道:“大皇子虽然年长一些,可王府却唯有两个庶女,倒也不算委屈。”
    周世安点点头,“也是,圣上如今身子虽然康健,可已是暮年,而太子殿下也三十有二了。这太子当了这么多年,心里哪里会没有想法。圣上最善用的就是平衡之术,伯祖父当年可是太子太傅,虽然这些年从不参与党争,一心效忠圣上,可圣上还是不得不忌惮太子势力过大。与其说是贤妃娘娘看中了淑姐儿,倒不如说,她揣摩准了圣上的心思。”
    周世安经过这些年的努力,加之还有东府几位老爷的照拂,年初在户部谋了一职,对于朝堂这些事儿,也算是有些自己的见解。
    圣上膝下十多位皇子,当年太子殿下出生之时,正值藩王动乱,无奈之际,圣上立了中宫嫡出的二皇子为储君。这么一来,大皇子可就尴尬了,大皇子英勇善战,人又聪慧,却只能够屈居二皇子之下,虽为人兄,却更是为人臣,这心里哪里能平衡。是以,这些年兄弟两虽然表面上看似兄友弟恭,暗里却是斗的很厉害。而这些,圣上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可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见皇权之下,无父子。
    正小口的吃着银耳莲子羹的周锦朝听着这话,心里顿时是好生的感慨。
    也难怪她这几日见大姐姐时,总觉着大姐姐有很重的心事。原本在这个时代女儿家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偏偏大姐姐还要给人当继室,这皇家的儿媳妇,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罢了,不说这些了,叫那孽障进来吧!”
    周世安许是也觉着自己不该在内宅谈及朝事,终于发话让人把周锦妙叫了进来。
    “妙儿给父亲,母亲请安。”
    或许真的是因为害怕吧,周锦妙进来的时候,那是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周世安看了她一眼,原先还想训斥一番的,可见她瑟缩的身子,还有手上包扎的厚厚的纱布,他心底的怒气多少还是缓了那么一些。
    “听说老太太已经责罚了你,妙儿,父亲问你,你现在可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周锦妙战战兢兢的抬头,低声道:“妙儿不尊兰姨娘,是妙儿狂妄。不过爹爹,妙儿真的知道错了,妙儿再也不敢了。求爹爹不要因此厌恶了妙儿。”
    看她这样,周世安重重叹息一声:“你既已知错,那爹爹也就不罚你了。不过,绝不可有下次。你记住了吗?”
    周锦妙闻言,忙点了点头,可下一秒之后,她斟酌着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却犹豫着不敢开口的样子。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周世安蹙眉道。
    周锦妙看看周世安,再看看萧氏,缓缓道:“女儿明天想去静安寺一趟,一来伯祖母寿辰将至,给伯祖母祈福,二来,妙儿心知自己犯了大错,心里不安,想在寺院抄经卷供奉在佛祖面前,以求得佛祖的宽恕。”
    “罢了,难得你有这份心。”周世安感慨道。
    说罢,他突然想起什么,笑着看着周锦朝道:“朝儿许久也未出门了,该是闷的慌了吧,明个儿,你和你四姐姐也一块去。”
    周锦朝一听,心里自然是高兴的。这古代能出去透风的机会真的太少了,她都觉着自己有些宅的发霉了。
    虽然,有周锦妙这么个讨厌的人在,可能够出府,她也就不在意这个了。
    “我就知道爹爹对朝儿最好了。”
    周锦朝甜腻的笑着道。
    周世安宠溺的摸摸她的头:“这几日看你在书房习字,那蔫蔫的样子,爹爹哪里还不知你的小心思啊。”
    周世安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周锦妙眼里闪过丝丝嫉妒,抑制不住的攥紧了袖子里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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