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羽彦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哼哼道:“谁像你,也不知道亲过多少姑娘了。我,我可是后宫爱妃们眼中禁欲系的好国君。”
    穆顷白沉着脸没有说话。萧羽彦看着他神情似乎有些不悦,忽然心下蓦地一动,她攥住了他的衣袖道:“莫不是,你……你和我一样?”
    看着穆顷白的脸色,萧羽彦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口笑了出来。没想到穆顷白此前不明她性别的时候,那般欺负她。到头来他自己也从未经过人事!可平日里他倒好像是身经百战的模样。
    萧羽彦自小就是被当男子养大的,所以男人什么心态,她一清二楚。身为一个男人,御女无数是很值得吹嘘的一件事。别的不说,就说她那个草包堂兄萧天佑。自打十六岁起,就跟着他爹出入各种风花雪月的场所。
    穆顷白不悦地站起身,走了两步,回身道:“我之所以和你一样,是因为我从未对旁人动过情。你是第一个!”
    这样猝不及防的告白从穆顷白的口中说出来,萧羽彦顿时愣住了。傻傻地看了他许久,一颗心才像焰火一般绽开。原来……原来她是让他第一个动情的人!
    若是她的腿没有受伤,此刻必定是要蹦起来的。萧羽彦看着穆顷白前去沐浴更衣,一个人趴在床榻上乐得打滚。
    要不是身份限制,她简直想要将自己和穆顷白的事情昭告天下。可是,萧羽彦仰面陷入了锦被中,又有些担忧。倘若有一天,穆顷白不想再被这牢笼一样的皇宫束缚住了,他要走了,该怎么办?
    萧羽彦听着隔壁的水流声,想着这件事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转眼,中秋便要到了。近来朝中的事情也忙了起来,自从武子都被打入天牢,朝堂上一下子少了不少他的拥趸,很多职位算是空下来的。
    御史那边拟定了一些名单交了上来,但也都是韩云牧过目筛选之后的。萧羽彦都眼生,应该也是各地举上来的孝廉。不过举孝廉这么回事儿,大家心里都明白。
    孝顺和奉公廉洁,并不代表有能力。而被举荐上来的,也未必是真的孝廉。所以真正入朝为官的,有几人是能办事的,又有几个真的能忠心于她,都还是未知数。
    萧羽彦开始有些怀念自己原本府上那些食客,倘若他们可以入朝为官就好了。
    不过好在,经过了大理寺一事。她在民间的风评瞬间逆转,黎绿公的貌似虽然没有摘掉。可昏君的骂名总算是没了。只是百姓的关注点似乎有些偏,不少人眼巴巴地望着宫中,想要听到一星半点国君和琴师的故事。
    萧羽彦看着眼前的“琴师”,她倒是想和他发生点什么。可是不知怎么的,穆顷白最多也就是抱抱她。晚上相拥而眠,再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了。若是她不安分起来,他还会按着她,不让她乱动。
    “发什么呆呢?”穆顷白抬起头来看着她。每日里他的生活都很悠闲,除却看书之外,便是泡上一壶茶。黎国宫中别的没有,好茶倒是比齐国多很多。
    “我在想,中秋快到了。那天肯定是要休沐的,到时候大臣们都回家了。我也要跟姐姐们一起过,说不定还要玩通宵。你……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穆顷白顿了顿,抬眼看着她:“你不必担心我, 我只有安排。”
    萧羽彦撇了撇嘴:“可我今年中秋,只想和你一起过。姐姐们年年都来宫中,一言不合就往我宫里塞女人。烦都烦死了。就好像我不收了那些可怜的姑娘,就会疏远了她们一样。”
    “你这话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她们或许就是怕君心难测。即便是你的姐姐,也会觉得姐妹亲情抵不过君臣之别。”穆顷白放下书,捏了捏她的脸,“所以啊,当一国之君可没那么容易。”
    “我知道。姐姐们对我来说固然重要,可我母后也说过。这世上,除却父母之外,本该最牢固的关系便是夫妻。可若是夫妻都不能彼此信任了,那么这个人才叫真正的孤家寡人。所以我父皇顶着很大的压力,也只娶了我母后一人。父皇也说过,即使在前朝有多艰辛,回到后宫看到母亲,也会觉得很安心。尤其是尝到母后的手艺——”
    穆顷白看着她,唇畔绽开了一丝笑意:“你父皇和母后确实是绝无仅有让人羡慕的夫妻。这样吧,以后你在前朝安心处理政务,回了未央宫就来尝我的手艺。”
    一句话,唤回了萧羽彦那段不堪的记忆。她连忙摆手道:“不不不,我就是这么一感慨。我哪敢奢求你这一双养尊处优的手为我下厨房,能一回宫见到你就够了。”说着牵住了穆顷白的手,一字一顿诚恳道,“答应我,这辈子都不要沾上阳春水。你这一双手,弹弹琴,作作画。岁月静好,就足够了。”
    穆顷白脸一沉:“你嫌弃我?”
    “没有没有没有!”萧羽彦指天顿地道,“我哪敢嫌弃你,我这是……心疼……”
    “这倒不必。自从上次下厨之后,我觉得煮菜做饭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比起读书作画,能将一些生冷的食材变成令人食指大动的美味。似乎更有意义。”
    食指大动?萧羽彦惊恐地看着穆顷白。那一段心理阴影又浮上了心头,继续说下去,难保穆顷白不会临时起意,今晚就给她做一顿“美味”。
    她可不想在恭桶上过中秋。
    于是萧羽彦连忙扯开了话题:“话说回来,中秋其实也只是和姐姐们聚一聚,左不过一场宫宴的时间。晚上我还能回来和你一起过中秋。到时候我们一起赏月好不好?”
    “好啊。听说黎国的月饼也很有特色,到时候多备一些。”
    萧羽彦点了点头,心下舒了口气,总算是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了。眼看着时辰也不早了,便决定起身去沐浴更衣。她腿脚虽然不大便利,但沁弦准备了一个大浴盆,可以将腿搁在边缘上。倒也还方便。
    她走后,穆顷白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站起身来。沁弦刚巧捧着一件亵衣走了进来,穆顷白拦住了他。
    “公子有何吩咐?”
    “黎国的藏书阁中,可存有什么食谱么?”
    “有,我们黎国的藏书阁,什么都有。不过你得去龙图阁,那里书多。”
    “好,多谢。”
    沁弦疑惑地看着穆顷白离去的背影,他要找食谱做什么?这些王宫世子们的想法可真是奇怪。沁弦没有多想,便抱着衣服进了内室……
    几日后,中秋佳节总算是到了。处处都洋溢着过节的气氛,节前节后两天休沐。宫中的宫人也有休息,不过没有三日那么多,只有两日。可以互相调节。
    沁弦听从萧羽彦的吩咐,准备了许多的月饼。她正一样样挑自己喜欢的口味,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通禀道:“大司马求见——”
    萧羽彦心下惊奇,大司马还要求见。他不是从来都硬闯的么?
    “宣——”
    不多时,韩云牧走了进来。他但凡是进宫,必定穿得一丝不苟。腰间的佩剑也是从不离身,每次都看得人心惊胆战。
    自从上次韩云牧帮了她之后,萧羽彦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仔细想来,韩云牧受父皇临终托孤,想必也是压力重大。所以对自己严苛了一些,也情有可原。
    虽然身为国君,她还是不能让他专权。可是他在有朝政大事之时,也都有交给她去批阅,去听取各方的意见。说不定,他这是担心她做不好,才自己下的决定。
    到了关键时刻,他向着谁,才能看出他是不是忠君爱国。
    萧羽彦见了韩云牧,露出了笑脸:“大司马来得巧了,寡人正在挑选月饼。”她抓起了几块,快步走到韩云牧身前,“这都是我喜欢吃的,大司马也带回去尝尝?”
    韩云牧愣了愣,低头看着笑意盈盈地捧着一把月饼的萧羽彦。良久才伸手接了过来。
    “陛下,臣今日来是有事奏禀。”韩云牧抱着那些月饼,看起来和他一身煞气刚正不阿的模样完全不搭调,倒显得有些笨拙。
    萧羽彦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什么事?莫非知道我二姐要来家宴,你也想来?”
    韩云牧微微蹙起了眉头,有些不悦:“臣此次前来,是有正事。”
    “什么正事?”
    “其一是为了侍卫十七之事,他的调令已经安排好了。在未央宫当值。”
    “为何不是未央宫的统领呢?”萧羽彦有些不满。
    “他武功虽高,但到底是个暗卫。要想管理一宫事宜,还需要历练。”韩云牧顿了顿,“其二,今次家宴,除却锦乡侯会出席,还有一位……宗族长老要来……”
    话一出口,萧羽彦抓着月饼的手一顿,一块月饼滚落在地。
    片刻之后,南书房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萧羽彦虚脱地倒在椅子上,一脸生无可恋。宗族的长老要来也就罢了,这次来的还是宗长。要知道,当年她母后被迫将她扮成男子,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宗长。若不是他成天在后面盯着,时不时就以查父皇彤史,逼父皇选妃,母后也不会出此下策。
    如今,这件事终于轮到她了吗?!
    第四十一章 皇后去哪儿
    韩云牧带来的这个惊天噩耗,影响了萧羽彦一整天的心情。她仰面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道:“小白白,寡人已经是一个废君了。”
    穆顷白正研究着食谱,听到她说出了这样的丧气话,抬眼瞧了瞧她:“发生了何事?”
    萧羽彦坐起身,拍着床板道:“太舅公今年要来一起过中秋。”
    “亲人团聚,不是好事么?”
    萧羽彦扶额道:“好事?你知道我太舅公身子骨有多硬朗么。我刚出生那会儿,他就捋着一把白胡子开始催我父皇选妃,生个世子继承皇位。现在好了,轮到我继位了,他又来催起我来了。我上哪儿找个人给我生个世子去?”
    “怎么,你们黎国的宗族还能管到这些事?”
    “岂止这些,厉害起来还能废了国君。这先例也不是没有过的,所以我们黎国历代国君都很怕这些老家伙。”
    “其实他们一无兵权,二无朝臣支持。你又何必怕他们?”
    “还不是□□爷,非要说我们黎国以孝治天下。宗族里都是长辈,不尊重他们,便是国君未能继承祖先遗训。是会失去民心的。大臣也会一个个上奏,烦不胜烦。”萧羽彦伏在床榻上,抱着脑袋,“而且这次他和锦乡侯一起出现,还不知道有什么幺蛾子。”
    穆顷白起身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萧羽彦自觉张开胳膊抱住了他,脸蹭了蹭穆顷白结实的胸膛。
    “那你说,我是不是要装病躲过去?”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穆顷白揉着萧羽彦的长发,“等你回来之后,我送你一样惊喜。”
    萧羽彦抱着穆顷白没有说话,她其实想说,他就是她此生最大的惊喜了。她还想说,生世子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倘若宗族非要逼她,她可以自己生的。唯一的条件就是,对方一定要是穆顷白。
    近来穆顷白对她好得都不太真切。念着她的腿伤了,便一步不肯让她多走。只要她一回宫,便都是在他的怀中或是背上。
    有时候她在批阅奏折,穆顷白走到她身后的书架上找书。便会忽然俯身亲她一下,然后又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坐在一旁看书。惹得她心思刚活络起来,又得按捺下去。
    可也仅此而已,再有进一步的举动时,他总是自行止住了。他们之间似乎总还有一层无形的阻隔。可这阻隔是什么?萧羽彦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
    入夜,萧羽彦蜷在穆顷白的身侧,辗转难眠。月光下,她看到他的喉结微微起伏着。萧羽彦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
    忽然,穆顷白翻了个身。眼睛还闭着,但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拉了拉。
    萧羽彦心中蓦地一动,想起了一个问题。穆顷白好像……并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虽然上次她是以女子的装束出现,可是穆顷白并没有多问。想来身边有云洛这么个丫头,男扮女装这种事情,他也习以为常了。
    可要是这样,他不就拿她当男子了么?也就是说,穆顷白喜欢她,是因为他想要和她分桃断袖?!
    想到这里,萧羽彦再也睡不着了。睁大了眼睛望着头顶的纱帐,生无可恋地想到。她就知道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怪不得他不肯和她过于亲近。
    可是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女子,便要离开她,那该怎么办?但这样又骗不了一辈子。
    萧羽彦顿时愁肠百结,一夜间知道了什么是发愁的滋味。
    翌日一早,她顶着乌黑的眼圈起了身。忧愁地拄着拐想要找云洛探讨一下人生哲学。可到了云洛的宫中,里面却空无一人。
    萧羽彦揪住了一个宫女问道:“皇后去了何处?”
    那宫女战战兢兢道:“回……回陛下,娘娘她……”那小宫女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萧羽彦心下了然,云洛这丫头怎么可能安安心心被禁足,肯定早不知道溜哪里去了。
    她示意宫女不要声张,便先行离去了。今日还要准备晚上的宫宴,姐姐们应该陆陆续续就要来了。
    出了宫门,萧羽彦坐在轿撵上,远远看见两三名宫妃并排走着。其中两人站在前方,另一名宫妃跟在她们的身后。
    仔细一瞧,这不是甄美人和邓美人么?后面那人……好像是……沅八子!她们俩怎么会和沅八子玩在一处?
    萧羽彦迎了上去,三人依次行了礼。萧羽彦斜靠在龙撵上,询问道:“你们怎么不回家省亲?寡人不是特别准了你们的假么?”
    邓美人福身道:“回陛下,今年妾身家中,父母兄弟要返乡祭祖。妾身身子有些不适,就留在宫中了。”
    “甄美人呢?”
    甄美人福了福身,萧羽彦从上方看到了一片波涛汹涌。心中顿时感慨,倘若她也能生得这般玲珑浮凸,想必穆顷白就不会误会了。
    “妾身……妾身是想陪着妹妹,不想她孤单——”
    话音未落,身后的沅八子幽幽道:“难道两位姐姐不是为了看今晚晚宴上吹竽的乐师么?”
    萧羽彦疑惑地看着沅八子:“什么吹竽的乐师?”
    沅八子挤上前来,扭着腰福了福身。萧羽彦不由得回想起了一些不那么美妙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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