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金虔顿时心慌,一双细眼四下飞转,最后竟是停在公孙策面前。
    只见公孙先生一张儒面,愈发白皙,猛一望去,竟好似白无常一般,令人生畏。而那句穿耳魔音更是适时回响于耳畔:“展护卫以后就要劳烦金捕快了”
    金虔浑身细胞顿时一个冷战:
    啧啧,这公孙竹子的言下之意八成是——若是展护卫有个万一,金捕快你定也吃不了兜着走!
    oh my god!
    若是猫儿去拼命,咱这小命八成也一并拼了进去!
    镇静、镇静,咱一个堂堂现代人,博览群书,学通古今,纵观数百部八点档电视剧,穿越上千年时空,啧啧啧啧,俗话说:堂堂一个大活人,岂能让小便憋死?!不过是让一个连男人都调戏的不良混混反咬主子一口,难度系数只属中上……
    慢着,调戏男人……啧!
    金虔心头豁然开朗,心中暗道:小螃蟹,别以为就你会暗地里用阴招,开封府那帮人精不愿用,可咱深知与时俱进、解放思想的重要性,如今生死关头,咱也豁出去了,定要与你拼出个高下才行。
    想到这,金虔神色一正,迈步走上大堂,抱拳高声道:“启禀大人,属下有事禀报!”
    金虔此举,顿时将堂上众人震惊当场。
    堂上衙役、门外百姓不用细表,皆是双目暴突;
    庞氏父子面色不善,隐隐显出杀气;
    四大校尉已经不知该摆何种表情,五官都有些移位;
    展昭依然是面无表情,一片平静,只是朗目之中隐隐显出火光。
    包大人手持令签,正要掷下,却被金虔一嗓子喝住,身形顿时僵住,脸色更是阴沉,顿了顿,将目光转向公孙先生;但见公孙先生眼浮愕然,但不过转瞬即逝,随即立刻将目光移向包大人,微微点了点头。
    包大人明了,收回令签,沉声道:“何事禀报?”
    金虔僵着一张脸皮,顶着满头冷汗,缓缓道:“禀大人,属下与这庞大曾有一面之缘,此时见故人与属下就要阴阳两隔,心中不忍,想与故人话别一二,望大人恩准。”
    此言一出,大堂之上又是一片静寂,偶尔有几声倒抽凉气之声。
    许久,包大人才缓缓出声道:“准。”
    “谢大人。”金虔抱拳施礼,疾步走到庞大身侧,蹲下身形道:“庞兄,你可还记得小弟?”
    庞大直直盯着金虔,呆滞目光渐渐恢复正常,又换成满目惊讶,盯了半晌才踌躇道:“这位小哥,的确有些面善……”
    金虔微一撇嘴,顺手向堂上指了指,用几乎微不可闻的耳语声线对庞大道:“那你可还记得那位大人?”
    庞大顺着金虔手指望去,正好直直望见那位身形笔直的御前四品带刀护卫。
    “在誉乐楼上,您还曾请那位大人去侯爷府一游,庞兄可还记得?”金虔一旁提醒道。
    庞大这才忆起,顿时身形一抖,眼袋微微抽搐。
    金虔挑了挑眉尖,压低声音悄然道:“庞兄,你可知那位大人是谁?他就是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名满江湖的南侠,圣上金口御封的‘御猫’——不瞒庞兄,展大人是出了名的人缘好,武功高,江湖朋友多,江湖上仰慕南侠之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庞兄曾如此对待那位展大人,若是让展大人的那些江湖朋友知道了,您觉着您的家人可有活路?嗯,说起江湖上那些折磨人的法子……啧啧啧啧……”
    说到这,金虔顿了顿,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庞大从普通猪肉变成了注水猪肉,冷汗哗哗往外冒。
    金虔清了清嗓子,又压低了几分声音,继续道:
    “庞兄你也看到了,展大人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当今圣上初见就破例封了一个四品官,还金口御封‘御猫’称号,这是多大的荣誉!想当初,圣上是打定主意要把展大人留在身边,可展大人才说了一句要效力开封府,圣上二话不说就应了下来,这又是多大的恩宠!啧啧,说起这圣上对展大人——那可真是……诶,若是圣上知道展大人曾受过如此屈辱,庞兄,不是小弟故意吓你,虽说这灭你家九族不太可能,可这灭个七族、八族,可就难说了。”
    听到这,庞大已经从注水猪肉变成了腐坏猪肉——全身呈现青紫。
    “不过庞兄,你也不必太担心,这展大人是远近驰名的好脾气,心胸宽阔,只要是帮过包大人忙的人,展大人定会善待,既往不咎。如今这陈州府内,敢和包大人作对的,也就那一人——小弟也知庞兄你非大奸大恶之徒,若非受命于人,也不会杀人害人。小弟言尽于此,庞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考虑一二,免得一家老小同聚黄泉啊!”
    说罢,金虔起身回立,恢复正常声音,恭恭敬敬抱拳道:“回禀大人,属下已经与故人话别完毕,请大人行刑。”
    言毕,金虔赶忙向后退去。
    可还没等金虔退回门口,就见庞大突然一个挺身,直立身形,高声哭诉道:“包大人,青天包大人,草民冤枉啊啊啊!!”
    此言一处,堂上众人皆是惊愣当场,偌大公堂之上竟是无一人反应过来。
    金虔一番话语,声音微细,几不可闻,除了庞大之外,连近在咫尺的李氏都听不真切,何况他人。
    众人只见那名声称要与故人话别的小差役在庞大耳边嘀咕了几句,那庞大脸色就一变再变,之后居然临阵倒戈,如何不让人震惊当场。
    半晌,还是包大人见多识广,率先回神,高声问道:“你为何喊冤?”
    庞大哭道:“大人,草民是受安乐侯之命才毒害黄大虎,诬陷张颂德,一切所作所为并非草民所愿,大人明察啊!”
    堂上众人听言更惊,不由将目光移向堂上庞昱。
    只见那庞昱脸色微变,一双凤眼微眯,眼角隐隐抽动,冷冷道:“庞大,你这个吃里爬外的狗奴才,你就不怕本侯灭了你九族?!”
    “安乐侯侯爷,若是你再胡言,莫怪本府治你一个藐视公堂之罪!”包大人一拍惊堂木沉喝一声。
    庞昱斜瞪包大人一眼,不再出声,又将目光恨恨移向庞大。
    “庞大,你刚才所说可是实情?”包大人沉声追问道。
    那庞大适才听到庞昱所言,顿时身形一矮,此时又听包大人追问,又没了主意,满身肥膘抖动不已,一双绿豆眼四下飞飘,最后又落回门口金虔身上。
    金虔听到庞昱所言,本被吓出一身冷汗,但此时一见庞大又将目光移向自己,赶忙摆正脸孔,故作深沉的挑了挑眉头,又用目光瞄了瞄公堂正前的那位御前护卫。
    庞大目光随金虔移向正前,正好对上展昭一双黑沉双目,深如夜,沉似海,正是:寒波粼粼,煞气溢眸。
    庞大浑身肥肉一个激灵,立即五体投地呼道:“回、回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小人所作所为,都是受了侯爷的命令!”
    “狗奴才!!”
    庞昱突然腾得一下窜起身,冲上前抬腿就朝庞大脸上狠狠踢了两脚。
    “放肆!”包大人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庞昱,不得咆哮公堂!”
    张龙、赵虎应声而出,将庞昱又硬生生压跪在地。
    庞太师见状顿时大怒,拍案而起喝道:“包大人,你不管这狗奴才一派胡言,反而处处针对当朝国舅,是何居心?!”
    “太师稍安勿躁,是非曲直,定会还世间一个公道。”包大人微微施礼道。
    “还世间一个公道?!”庞昱被压跪在地,冷笑道,“包大人若想还世间一个公道,就应该把这一派胡言得狗奴才马上铡了才是!”
    庞大一听,赶忙磕头高声道:“包大人,罪民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天打雷劈!”
    安乐侯庞昱又是一声冷笑:“可笑,本侯与那张颂德素未谋面,与那黄大虎又从不相识,以本侯身份,有何缘由毒害此二人?”
    庞太师一旁也帮腔道:“包大人,你莫要听信这狗奴才一面之词。这诬陷皇亲的罪名,老夫怕包大人你担待不起!”
    包大人点点头道:“太师所言甚是,本府的确不应只听一面之词!来人,带张颂德。”
    “传张颂德——”
    不多时,就见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缓缓走上大堂。
    只见此名男子,囚衣裹体,土灰满面,手脚被锁,步履蹒跚,来到堂上,躬身下跪,缓缓道:“罪民张颂德,叩见包大人。”
    包大人打量堂下男子片刻,缓声道:“张颂德,你的案子已经清了,杀死黄大虎真凶已经找到,你是清白的。”
    那张颂德一听,猛然抬头,一双布满淤青的脸上充满惊讶,却是毫无半点喜色,反倒有些难以置信,许久,才缓缓道:“敢问大人,那名真凶是何人?”
    包大人见这张颂德不卑不亢,沉稳有度,但却被折磨至此,不由有些不忍,声音又缓了几分继续道:“传你上来,就是要查明真凶。”顿了顿,包大人又道,“承认杀人的安乐侯府的管家庞大,但庞大又幕后主使为安乐侯——本府问你,你与这二人可有仇怨?”
    不料那张颂德听到此问,却是微微一笑,摇头道:“我与这二人皆无仇怨。”
    包大人一愣,问道:“既无仇怨,那为何要杀死黄大虎,而后嫁祸与你?”
    张颂德抬眼望着包大人半晌,渐渐敛去笑容,道:“恐怕是为了一张药方。”
    众人听言,皆是一愣。
    金虔站在门口也是十分纳闷,心道:什么药方?不是小螃蟹贪图秋娘的美色,为了抢占秋娘才杀了黄大虎,后又嫁祸张颂德——等等,不对劲。想在回想起来,这整个陈州城内所有青楼妓院都属安乐侯所辖,连冰姬那样的绝色小螃蟹都未曾入眼,想那秋娘,不过一个普通民妇,能美貌到哪里?
    而以小螃蟹的身份、地位和势力,就算要强抢女子,又何必杀人嫁祸别人如此麻烦,何况,为何偏偏要嫁祸张颂德,不选别人——如此推断,似乎都是冲着张颂德而去。若是说小螃蟹与张颂德有仇,那直接将张颂德杀掉就可一了百了,为何要绕如此弯路?
    金虔推理半天,也未理出头绪。
    而大堂之上其余众人也是不明所以。
    只见包大人微蹙眉头,慢慢问道:“是何药方?”
    张颂德回道:“大人,那张药方是草民从侯爷府带出来的。至于是何药方,大人见了就明白。”
    包大人顿了顿,又问:“现在药方何在?”
    张颂德回道:“大人,就在将草民的家仆张福松身上。”
    包大人沉思片刻,点点头,提声道:“传张福松。”
    一名老者应传步履蹒跚走进大堂,扑通跪倒在地,呼道:“草民张福松见过青天包大人。”
    包大人点点头,又将目光转向张颂德。
    张颂德明白,转头轻声呼道:“福松……”
    老者一听,身形一颤,慢慢直起身形,老泪纵横,扑到张颂德身侧哭道:“少爷,少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瘦了一大圈?!少爷,福松知道少爷是无辜的,福松去开封府向包大人伸冤,少爷,你的冤屈一定要向包大人说啊!包大人是青天,一定会帮少爷的。”
    张颂德眼眶也微微泛红,抬手轻轻拍面前老者脊背,缓声道:“福松,包大人已经帮我伸冤了,我是清白的,你不用担心。”
    张福松一听,顿时大喜,急忙转身叩头,呼道:
    “谢谢包大人,包大人果然是青天,是好官,是……少爷是无辜的,福松知道,福松一直知道,少爷是天下最善良的人,少爷是不会杀人的,福松、福松谢包大人……”
    “老人家,不必多礼了。”
    包大人微微点头,缓声慰道。
    张颂德又拍了拍家仆的脊背,缓声问道:“福松,我给你的那本医书还在不在?”
    张福松听言,赶忙道:“在,当然在!”边说边从怀里掏出随身的那个破包袱,小心翼翼的打开,从包袱最下方取出一本医书。
    张颂德接过医书,又要了一把匕首,展开医书封皮,在内侧轻轻一划,纸面被割开,从夹层之中取出一张薄纸,递给了一旁的王朝。
    尽管金虔站在门口,但也看得十分清楚,在张颂德掏出那张薄纸之时,跪在一旁安乐侯庞昱神色猛然一变,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眼角眉梢浸染浓郁狠杀之气。
    包大人接过薄纸,展开细读,半晌,又抬头示意公孙先生来到案前,一同研读。
    公孙先生是越看眉头越紧,脸色越差,待读完之后,神色更是凝重,不由抬首向包大人道:“大人,这……”
    包大人点点头,抬起惊堂木拍下道:“张颂德已证乃属无辜,当堂开释,其余人犯还押大牢,请安乐侯庞昱厢房歇息,明日再审。退堂!”
    说罢,就领几位心腹匆匆向后堂而去。
    余下众位衙役实在是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只得依令行事;衙内百姓也渐渐散去,庞太师见无人搭理,也只好气呼呼离去。
    金虔最是高兴,正想趁机溜号,可刚走了几步,就见张龙匆匆赶来,神色紧张道:“金虔,公孙先生正急着找你,快随我去花厅。”
    金虔无奈,只得随张龙一同来到花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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