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此言何解?”颜查散问道。
    公孙先生凤眸划过一道冷光,慢声道:“罗良生大人所中之毒,乃是常年累月下点滴缓慢积累形成,初始之时,中毒之人并无察觉,但待毒素在血脉中累积一定量后,便会侵入脑髓,令人产生幻觉,神智恍惚,行为失常……”
    说到这,公孙先生顿了顿,扫视众人。
    众人顿时明白。
    原来那罗良生的癫狂举止并非被秽物所害,而是身中奇毒所致。
    “最后,毒素侵入全身筋脉,毒发身亡。因毒素已渗入血肉骨髓,所以罗良生大人死后便成了一个巨大的尸身毒蛊,凡触碰血液肉肤者无不中毒遇害。”公孙先生得出结论。
    好狠的毒!
    众人皆是统一心声。
    “长年累月下毒,还令中毒之人毫无所觉——”展昭眸光深沉。
    “这下毒之人还真有耐心啊!”白玉堂眯起桃花眼。
    颜查散沉吟片刻,猛然抬头,“难道是有人常年给罗良生大人喂食毒药?!”
    “甚是可能!”包大人倒竖双眉,“而且此人必是罗良生大人身边之人!”
    众人神色一凛,同时望向包大人。
    只见包大人黑面犹如煞神,幽幽泛光,提声呼道:“王朝马汉!”
    “属下在!”门外二人推门而入,抱拳道。
    “传本府命令,将罗府上下人等全部提审至开封府,本府要连夜问案!”
    “属下遵命!”二人转身出门。
    公孙先生上前一步,压低声线:“大人,那罗东阳……”
    包大人紧紧皱眉,望了一眼金虔。
    “解毒后二日内便可行动无忧!”金虔给出专业意见。
    包大人点点头:“三日后,也传审开封府。”
    “是。”公孙先生作揖。
    包大人又转头望向展昭,表情柔和了几分:“展护卫,本府和公孙先生先行回府。”又望向金虔,“金校尉,好好照顾展护卫,稍后本府就派衙役来接展护卫回府。”
    “属下遵命。”金虔抱拳。
    “属下不能替大人和先生分忧,还累二位忧心,属下……惭愧!” 展昭垂首,声线微哑。
    “展护卫……”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对视一眼,不由摇头。
    “包大人,白某愿护送展护卫回府。”白玉堂上前一步,抱拳道。
    “也好!”包大人点头,“有劳白少侠了。”
    白玉堂抱拳。
    “颜家兄弟——”公孙先生望向颜查散。
    颜查散眉头微皱,不知在凝神思索什么,被公孙先生一喊才回神,忙上前一步,低声道:“公孙先生,颜某觉得有件事颇为不妥,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边走一边说吧。”包大人朝颜查散点点头,与公孙先生一同迈步出门。
    门板在三人身后阖起,断断续续传来颜查散温雅声线。
    “罗大人书房中……悬挂书画……”
    声音渐渐远去,屋内又恢复了宁静。
    “咳,猫儿,你是现在就走还是歇息片刻?”白玉堂望了一眼展昭,面色有些不自在。
    “即刻起行。”展昭直起身形,朝白玉堂微微颔首,“有劳白兄。”
    白玉堂望了一眼展昭略显凌乱的衣领,立即扭转视线:“还、还是先把你那身红皮穿上,若是把你这孱弱的猫儿冻坏了,五爷我可不好向包大人交待。”
    “是啊、是啊,展大人,属下先帮您把官服穿上。”金虔揪着展昭的大红官服凑上前道。
    可还没凑到跟前,就被展昭一记寒冬凛冽冰冷眼射了回去。
    “展某自己穿。”
    “诶?可是……”金虔看着展昭一脸虚弱,连直坐起身都十分困难的状况,一脸怀疑。
    “真是婆婆妈妈,五爷我帮你穿。”白玉堂一把抢过金虔手里的红衣,粗声粗气道。
    “五爷您手下留情啊啊啊啊!”不料金虔却是一声高嚎,死死拽住展昭的大红官袍衣角,吊高嗓门道,“这可是展大人的官服,若被撕烂可就大大不妙了!”
    “撕烂?”白玉堂一愣,下一瞬,俊脸顿时涨得通红,桃花眼四下乱飘,结结巴巴道:“五、五爷我以前又没帮男人脱、脱过衣服,所、所以……那、那个,反正臭猫你那件亵衣又旧又破,撕了就撕了,到时候五爷我再送你十件八件……”
    “额!!”一个怪声打断了白玉堂的胡言乱语。
    只见某从六品校尉双手捂着鼻子,细眼绿光乱射,身后黑气奔腾,形色甚是诡异。
    “无事、无事!属下适才突然想到些少儿不宜——呃,那个想到点事儿,一时血气上涌,哈哈哈——”金虔一手捏着鼻子干笑,另一手迅速掏出一颗止血丸捏碎吸入鼻腔,总算是堪堪止住了眼看就要喷涌而出的鼻血。
    一片宁寂。
    白玉堂颀长身影凝固如石。
    展昭略一联想,便能猜到金虔想到的是何种场景,一对猫耳朵顿时变得通红,笔直身形瞬时僵硬。
    一时间,室内气氛尴尬万分。
    “咳!”白玉堂干咳一声打破沉默,抓起展昭的官服胡乱罩在展昭身上,僵硬道:“穿衣服,回开封府。”
    展昭费力抬手,欲自己动手,奈何双手却是不听指挥。
    “属下……”金虔积极凑上前。
    “不劳金校尉!”展昭瞪眼。
    “小金子你靠边!”白玉堂竖眉。
    金虔只好诺诺退后,看着一僵一硬的二人磨磨蹭蹭用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才将展昭的衣服穿戴妥当。
    “好了。”白玉堂瞅了瞅,还算满意,转身弯腰道,“上来,五爷背你。”
    “有劳白兄。”
    展昭前屈趴在白玉堂身上,缓声谢道。
    “属下去门口备车。”金虔立即狗腿开门,一路领先奔了出去。
    白玉堂背起展昭,随后稳步而行。
    “展昭……”
    “白兄可是有话要说?”
    “白某并非有意要撕你内衫,若非小金子在旁边捣乱……”
    “白兄!”
    “嗯啊?”
    “此次,展某还要多谢白兄。”
    “谢我?为何?”
    “……”
    “展昭?”
    “……”
    “猫儿?”
    “……”
    “臭猫?”
    “……”
    “臭猫你能不能别像公孙先生一样说话说一半,真是急死人了!”
    “展某身体虚弱,不宜多言,请白兄见谅。”
    “……”
    “臭猫,等你好了,五爷我定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
    *
    苍月冷风,静街犬吠。
    自从汴梁城内出现“闹鬼”一事,城内是人人自危,胆战心惊,一到入夜时分,更是家家足不出户,无人外行,偌大一个汴京城竟似一座空城,空旷诡异。
    此时,刚过戌时,月明初升,空荡寂静街道上,慢慢行来一辆布篷马车,木轮压着青石板吱呀作响,嘚嘚马蹄声声不紧不慢。
    驾车之人,一身雪色纺衫,眉目如画,翘着二郎腿坐在马车前侧,有一下没一下甩着马鞭,看起来颇为吊儿郎当,可一对剑眉,隐漏煞气,一对桃花眼,精光隐晦,正是护送展昭顺带送金虔的白玉堂。
    “一个人都没有,看来这‘鬼’很不得人心啊。”白玉堂四下打望,喃喃道。
    “白、白白五爷,最、最近这夜里不太平,展大人又行动不便,咱们还是走快点,以免夜长梦多。”马车内探出一个脑袋,哆里哆嗦道。
    “小金子,你还敢嫌五爷我赶的慢?!”白玉堂瞪了一眼金虔,“让你去备车,你却费了半个时辰租了这么一辆破马车,这马老得都快走不动了。”
    “罗府的车载着那些丫鬟女眷全随包大人去开封府了,街上租车的都回家了,咱好容易才租到这一辆,用的还是咱的私房钱,也不知能不能报销……”金虔委屈万分。
    “小金子你干脆钻到钱眼里算了!”白玉堂冷哼一声,手下却也狠狠挥了两下马鞭,老马嘶鸣一声,马车速度提升了不少。
    金虔安心了几分,退回车篷之内,望向马车内的红衣护卫,狗腿道:“展大人,要不您闭眼养养神?”
    “无妨。”展昭容色憔悴,靠坐马车后方,清澈眸子移向四下张望满面紧张的细瘦身影,暗叹一口气,“金虔,你若是害怕,就坐过来些。”
    “属、属下身为开封府从六品校尉,怎、怎会怕什么小鬼?!”金虔抖着脸皮,硬拍了两下胸脯,强装勇猛道,“展大人您放心,若是真有那不长眼的小鬼胆敢来犯,属下定然保护展大人——”
    “哐当!!”
    马车突然剧烈一晃,金虔消瘦身形随着惯性猛然前窜,又向后一倒,吧唧一下撞在了展昭怀里,清淡草香顿时溢满鼻腔。
    金虔头皮一麻,手忙脚乱想要起身,不料展昭双臂忽然扣住金虔腰身,将金虔环在了自己怀中,微哑嗓音扫在耳畔:“别动!”
    诶诶诶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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