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蒙古人的诡计,瘟疫带来的机缘
    人祸比天灾更可怕,战乱带来的影响只是民生凋敝,百姓罹难,可瘟疫却能让数千里的地方化为鬼蜮,比杀人还快。
    短短十几天的时间,汉军大营当中就出现近万人不同程度的发热、腹泻、呕吐等症状。
    营帐里,烟雾缭绕,蒿草焚烧的味道分外刺鼻。
    王善点着手上的名册,脸上满是愁苦,“侯爷,又有两个营倒了,咱们能想的法子都用了,还是不见效果,咱们该怎么办?”
    “事到如今,也只能撤兵了。”郭靖幽幽一叹,“王善,你马上派人统计人数,那些身体康健的士兵先走,一路回洛阳,一路回三晋,分出精兵把守交通要道,不要放任流民冲击关卡。”
    瘟疫来的太突然,传得太猛,已经有蔓延至河北的趋势,幸亏河东以及关中相隔甚远,再加上有山脉阻隔,能跑到那的流民不多,但这仅仅只是开始,未来的形势会更加严峻。
    “属下明白。”
    随后,郭靖召集手下将领宣布了撤兵的事,在场众人也无人反对,瘟疫之下,众生平等,一旦染上,后果难料,早点撤兵早点心安。
    ……
    蒙古大营里,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叔父,我要撤兵了。”
    木华黎略有些惊讶,“这么快?”
    郭靖平静的说道,“已经死了几千人,军中伤重的士兵皆死亡殆尽,另有几千人有了瘟疫的症状,叔父,恐怕你的手下的士兵恐怕也差不多,再打下去,就算是拿下了开封,我们手上的士兵也所剩无几,一旦金军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此话一出,木华黎罕见的沉默了,他虽然没说,可郭靖看他的眉头紧皱,军营里面很少有士卒走动,猜测蒙古军中感染瘟疫的人只会比他更多。
    “你猜的不错,我军中已经有好几部人马得了瘟疫,只知道是北边传来的瘟疫,目前还找不出救治的办法。”木华黎说完,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撤吧,我跟你一起撤。”
    郭靖没有半点惊讶,他早就料到这样的局面,他一走,木华黎独木难支,根本坚持不下去,只能撤兵。
    ……
    郭靖走后,木华黎坐在中军大帐,黝黑的面上满是忧愁,这次就算是回到河北,恐怕未来数年当中他都将无力南下,这非是人力所能轻易解决。
    他面色变换不定,最终闪过一丝狠色,“哼,这次就先放过你们,但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随即,他喊来自己的亲兵……
    开封城墙上,完颜承晖在士兵的簇拥下走到女墙后面,神色里满是不解,“奇怪,他们已经半个月没攻城了,木华黎到底有什么阴谋?”
    蒙古没攻城是好事,这大大缓解了城防的压力,但这么长时间没动,更让完颜承晖担忧,他不惜亲自登上城墙眺望敌方的大营。
    然而,营垒之中,只有炊烟袅袅,遮天蔽日。
    “敌袭!”
    城墙瞭望塔上,突然有士兵高声怒吼。
    “将军,快撤!”
    完颜承晖知晓敌人的投石车非常厉害,根本不敢在城墙上待,当即就匆匆离开了城墙。
    城头金兵严阵以待,而蒙古大军出列,却推出了几十架投石车,见状,金兵轻车熟路的到墙垛后面躲避,熟悉的声音呼啸而起。
    “啪嗒!”
    没有听到到熟悉的震动声音,温热或冰凉的液体洒在他们身上,金兵一脸茫然,擦了擦脸,看到手上的血色,再看看远处的“落物”,那哪里是石头,只有一滩肉泥,残肢断骸掉落满地,一片血色。
    眼前的场景莫名的诡异,惊得士兵们都说不出话来,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蒙古人是得了癔症?
    短短片刻间,城墙上满是鲜血的痕迹,许多士兵身上都沾上了血水,但他们都没有在意,前些天他们跟敌人拼杀,哪次不是杀的浑身是血,这点血算得了什么,擦擦脸就好了。
    小半个时辰后,敌人撤退,并没有照他们想象中那样来攻城,这次的进攻使得他们一头雾水,下面的军官不知所以,只能把这件事禀告给了完颜承晖。
    此人闻言,也不知道蒙古人要干什么,只能置之不理。
    然而,几天后,围攻开封的大军陆陆续续撤退,完颜承晖生怕这是诱敌之计,不敢出城追击,直到郭靖与木华黎几十万大军全部撤离,他才小心翼翼的派士兵出城查探。
    当士兵回来汇报后,他才明白,敌人是真的撤退了,可这场仗打的虎头蛇尾,他也搞不清敌人为什么撤退,直到敌人撤离十几天之后,他才明白敌人撤退的原因。
    完颜承晖看着手下将领的奏报,双手都不断颤抖,看到上面白纸黑字写的“瘟疫”两个字,他一颗心落到了谷底,“瘟疫,木华黎当真可恨!”
    能让几十万大军不战自退,除了瘟疫,不可能有其他的原因。
    更可怕的是,木华黎把得了瘟疫的尸体抛入城中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也就是说,瘟疫在城里传播了一个月,想到这,他吓了个半死,连忙召集城里的医师为自己和家人亲信诊断,确诊已有几人中标,他神色顿时变了。
    当天晚上,完颜承晖带着家人逃离开封,他要去建康请功,顺便躲灾,瘟疫哪有小命重要?
    为了保住自己的功劳,他强行压下讯息,隐瞒了瘟疫的事情。
    到了建康,完颜洪烈得知蒙古大军被打退,没能拿下开封,知晓此事有蹊跷,但主将完颜承晖一口咬定敌人粮草不继,畏惧完颜赛不的援兵,也只能不了了之。
    一时间,金国朝堂上弹冠相庆,一片欢声笑语,殊不知真正的梦魇即将到来。
    ……
    大军渡过黄河之后,郭靖的兵马分成两部,一部分去了三晋,一部分去关中,剩下的老弱以及得了瘟疫的士兵则被安置在了洛阳之外的军营。
    瘟疫传得飞快,洛阳又是这边少有的大城,还不等大军回来,瘟疫已经在洛阳传开了。
    一条漆黑的长龙在官道上走着,郭靖坐在车架当中,饶是马车上点着熏香,以他武者敏锐的五感依旧能闻到空气里的臭味隐隐散发的臭味,每路过一处村庄,这种臭味就越发浓郁起来,田野间尽是死亡的尸骸。
    沿路走来,官道左近的村子已经空了。路过村口,道路、田埂能见到不少死人,有些还被包袱似乎正要逃离瘟神,还未走出这里就发病死在半道上,往前的视线更加清晰,还活着的人在亲人的尸体旁边默默的垂泪,拍打着土地;有的一边挖坑,一边放声哭喊死去的名字。
    郭靖望着眼前的一幕幕,眼里满是担忧,一开始他心里还有些自责,若不是自己与木华黎发动这场战争,或许瘟疫根本不会到来。
    后来他又想明白了,只要在打仗,瘟疫迟早会来,只不过是早晚的事,况且就算是没有他,木华黎也一样会发动战争,他来与不来,结果或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士兵的簇拥下,他踏进了洛阳。
    洛阳一片寂寥,街道上十分空旷,焦躁不安的百姓已经很少上街了,接近东门,只有少部分人打开窗户探头倾听着什么,车辕驶过这里,郭靖掀开车帘,空气之中,隐约有哭声从城外传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车辕缓缓驶向侯府。
    ……
    抵达洛阳之后,他能动用的人手就多的多了,他先是收拢了城中的药材,命大夫熬成药汤,分发给城中百姓,而后又派遣士兵清查人员,把城里疑似得病或者已经得病的患者聚拢与普通人隔离。
    在瘟疫面前,即便是再有钱,再有权的人也不敢放肆,纷纷展开了自我清查,把人交出来,那些豪强也不敢造次,顶多给他们家里人予以优待而已,没有几个人敢在这种事上隐瞒。
    随着时间的推移,瘟疫愈演愈烈,河南河北几乎家家都有人死亡,乡野之地十室九空,百姓们不得不背井离乡,逃离旧地,或去江南,或去关中等等。
    得益于郭靖早早的撤兵,有精兵把守晋地和关中要道,大量流民被阻隔在关外,不得进去,最终,他们只能绝望的离开。
    从虎牢关的城墙上望过去,对面的原野、官道上一批批衣衫褴褛的身影正在聚集,城上的将领大声的朝他们喊话,让这些人远离城门,甚至示意士卒放箭吓唬他们退开一定距离,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人涌过来,堵住了城门,凄惨的声浪越过城墙,传入城中。
    郭靖走上城头,沉默的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一片,然后更远的方向,天与地交接的地平线上,难以形容的人数逐渐汇成一条黑线,漫山遍野的绵延开去,朝关隘冲击而来。
    这样的场景,饶是他已经见过很多次,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告诉关中,三晋的豪强,想办法赈灾出粮,谁家不出粮,就别怪我心狠!”
    没错,郭靖缺粮了。
    加上之前攻打关中,洛阳,去年大半年都在打仗,府库里的粮食已经空虚,如今正是春耕的时候却遇到了瘟疫,可以预见,今年和明年一定会缺粮。
    不仅缺粮食,药材也缺,越是到这种时候,越是有人囤积居奇,郭靖已经下令抄了好几个药材商的家,才勉强震慑住那些人。
    在他们看不见的远方,关外数百里之外的平原上,还有更多的灾民朝这边涌来,层层叠叠,在他们潜意识的认知里,都认为只有洛阳城中的官府有办法让他们能活下来。
    侯府,郭靖伏在案前,眉头紧皱,他越是看心情越发烦闷,瘟疫就像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头。
    而洛阳城里的瘟疫却始终没有被控制住,每天都有上千人被发现感染,城外的焚尸坑日夜焚烧,没有一刻停息。
    一天,陆冠英等一众将领抵达侯府,他们乌压压的跪在厅里,恳求道,“侯爷,洛阳的瘟疫愈发严重,您乃万金之躯,不可有闪失,还是赶紧回关中吧!”
    郭靖眼神一下子冷了下来,“此事我早有决断,你们休要再提。”
    王善等人心头一滞,感到一股沉重的威势扑面而来,他们登时就说不出话了,陆冠英却猛地抬头直言道,“属下不敢,瘟疫无常,侯爷身系众望,若有闪失,我等万死难辞。”此刻,他真心不希望郭靖出事。
    闻言,郭靖脸色缓和下来,却只是摇摇头,“你们都没走,我怎么能走,我走了,这洛阳的百姓怎么办,城外数万名将士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不成?”
    “今日我召你们过来,其实有大事托付与你们。”
    “北地瘟疫肆虐,我必须坐镇洛阳稳定民心,短时间内走不开,未来几年里,北地将无大战,必须得有人代我坐镇地方,震慑内外。”
    说完,郭靖走到陆冠英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冠英,你跟我最久,三晋地形复杂,西京是门户所在,你得给我看好了,不要出乱子。”
    陆冠英闻言,心中五味杂陈,他没想到那日郭靖说的话居然是真的!
    “属下遵命!”
    “史秉直……”
    “史天倪……”
    “张柔……”
    “王善……”
    ……
    随着将领们被安置到地方,郭靖在侯府中大摆宴席招待众人,直到深夜才散去。
    翌日,众将来到府上向他辞行,随后各自带着亲兵奔赴地方坐镇。
    安排好他们,郭靖便开始着重梳理政务,统合手下的资源。
    瘟疫之事虽然重要,但关中,三晋却鲜少有大规模的病例爆发,是以,他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只要有源源不断的资源投入,这场瘟疫迟早会扛过去。
    而他要做的,就是接收河南河北的流民,安置到地方。
    并不是所有得了瘟疫的人都会死,也不是所有的流民都得了瘟疫,这些人只要能活下去,便是他壮大的本钱,而他救下这些人的命,他们以后也会是自己忠实的臣民。
    几天后,一张张安民告示发到了河南诸地郡县,百姓们得知消息,为了活命,纷纷拖家带口,前往洛阳。
    苍鹰张开翅膀,俯瞰过干燥的大地,在云端发出一声长鸣。翱翔的身姿下方,远处黄河,十几支骑兵跨过湍急的河面,向北地而去。
    灾祸之中,亦有机缘,往日里,要迁移百姓何其难也,如今郭靖强行迁移,只需要稍加引导,百姓们就自然而然的向他的地盘聚集。
    这如何称不上是机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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