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倒霉孩子
“敢问，你们方才聊的，是从蜀地前来京城赶考的书生——岳衡么？”
听见傅青舟问话，这张桌上两个密使都是一怔。
但下一刻，他们脸上便浮现出了笑容：“这位兄弟，也对此事感兴趣？”
他们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傅青舟……不是明剑阁的人？
还是说，对他们而言，只要是进入了此地的，都能算是自己人了？
这么随便的吗？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自己进入明剑阁的瞬间，就已经有某种极为隐秘的手段对自己完成了筛查，因此进入此地后，所有人对自己都格外放心。
这些思绪只在傅青舟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眨了眨眼，对面前两位密使笑道：“啊……是的，有点兴趣。”
“来来来，坐。”
其中一名密使热情地拉着他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兄弟，怎么的，你想插手这事啊？”
“呃……”傅青舟眨了眨眼：“先听听看嘛。”
他有些品出味了。
这俩密使，是不想接手这事，想找个人来……背锅？
但自己也不是明剑阁的啊。
管他呢，先听。
“嘿嘿，行，那咱们就先说说。”那密使笑道：“听兄弟你方才的口气，认识岳衡？”
“倒是见过几面。”傅青舟没有多说。
另一名密使颔首，语气有些可惜：“咱也见过他几面，怎么也是青藤雅苑这一届最有名的才子，而且看他这次犯的事，多半还挺有修行天赋的，原本考进掌剑书院、再进我明剑阁，是大有希望啊！可惜了，可惜了……”
“行了行了，别扯远。”密使甲皱眉道：“说正事。”
“诶，好嘞。”
密使乙眉头一扬：“话说那岳衡啊，可真是个才子，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他初来乍到京城，时运也颇为亨通，恰巧遇上了青藤雅苑招生的大好时机！岳衡也是厉害，诶，一考便进喽！”
“伱道那青藤雅苑是何等所在？那可是个读书人的圣地，院长原本是掌剑书院出来的高人，教出来的学生，那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每届小科举，他们家的学子总能拔得头筹，考进掌剑书院的也是数不胜数呐。”
“可谁承想啊，这青藤雅苑里，居然藏着一个兰家的子弟，名叫兰鸿俊！”
“这兰鸿俊啊，跟岳衡可是老冤家了……早在他们来京城之前，两人就结下了梁子，如今在书院里不期而遇，成了同窗，你说这岳衡能有好日子过吗？那兰鸿俊肯定是处处找茬，给岳衡使绊子，让他在这书院里寸步难行啊！”
“哎，这岳衡虽然学富五车，但碰到这种冤家对头，也真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密使乙一开口，满嘴的评书味，听得傅青舟是摇头晃脑，嘴里的茶都更有味了，若非说的是他那位倒霉兄弟的事、若非这儿是明剑阁，他好歹得喊上几声“好”。
一路听下来，他的脸色也慢慢变得无奈起来。
岳衡这倒霉孩子啊……
简单来说，他刚到京城时，便碰上了那什么青藤雅苑招生，他才华横溢，在考试时写了一篇很不错的文章，虽称不上名噪京城，却也闯出了些名声，考了进去，然后便碰上了兰鸿俊。
兰鸿俊这人，傅青舟当然记得。
当初在衡丰城中，岳衡只是在诗会上让兰鸿俊吃了鳖，对方的小弟就将岳衡打了个半死，要不是傅青舟整了点小活、用世家的面子把这兰鸿俊架到了火上烤，岳衡恐怕都走不出衡丰城。
而到了青藤雅苑后，这俩人又碰上了面，兰鸿俊必然不能叫岳衡好过。
他倒也没直接呼朋唤友暴打岳衡什么的，而是用上了阴计。
这阴计……便是泼脏水。
当然，这些所谓的阴计，在明剑阁密使们口中，是“暂时无法确定的事”，是“确实有可能由岳衡做出、但也未必不是兰鸿俊泼的脏水”。
但傅青舟很清楚，自己这位耿直的兄弟，干不出来这些活。
那些事，总结起来，就是三招连环计。
一为抄袭。
兰鸿俊不知从哪搞来了一份与他自己笔迹相同的文章，说岳衡参加青藤雅苑考试时所写的文章，其文意乃是抄袭兰鸿俊的，那份文章无论是纸张、墨迹，看着都有一两年时间了，其中不少内容又确实与岳衡考试时写的文章相似。
二为淫秽。
抄袭之事曝出后，青藤雅苑倒也没有急着定他的罪，而是表示要调查此事。但岳衡自然也因此心情郁闷，随后他的几个同窗好友便说拉着他去饮酒销愁……这家伙本就好酒，自然跟了去。
结果嘛，一番大醉后，他竟是在青藤雅苑的宿舍里醒了来，手中……还捏着书院中一名女弟子的亵衣亵裤！
更糟糕的是，他刚刚醒来，一群人便闯进了舍房中……将这一幕看了个结结实实。
之后，昨夜还与他在酒场上称兄道弟、替他抱打不平的好友，这时全都变了嘴脸，说昨夜酒醉后岳衡便大骂书院不让他们上青楼，之后又有人作证说瞧见了他溜进女舍……但这，还不是最后的手段。
这连环计的最后一计才是最狠的，名为盗窃。
只不过，这一计的代价有些大。
出了上述的事后，岳衡在青藤雅苑中的名声自然是一落千丈，书院也不让他上课了，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随后，岳衡收拾了东西，似乎是准备离开京城了，但在离开前，却独自去了一趟掌剑书院。
这儿……有个事得单独提点，那就是，掌剑书院，不排斥外人，任何人都可以进。
无论你是官员还是百姓，是京城里的人、还是外番胡人，你都可以进掌剑书院的大门，进去观览一番——甚至书院中还有专为外人开设的书阁，可以随意翻阅其中书籍，只是不能带出。
至于岳衡去那做什么，没人真正知晓。
但……他又在那儿，碰上兰鸿俊了。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很快，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随后……岳衡忽然施展了法术。
那不是简单的画个符砸人家脸上，而是随手便在自己掌心画了个符，然后一掌拍到了兰鸿俊脸上。
一掌拍下去，兰鸿俊头一歪……当场颈椎骨裂，瘫了。
“话说那岳衡，原本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谁知他竟隐藏了如此惊人的本事？好在那掌剑书院中来往人群众多，转眼便被掌剑书院中的过客们联手制服，动弹不得。”
“紧接着，有人担心他身藏凶器，在他身上行李一番搜寻，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翻出了几本掌剑书院的珍贵藏书！其中赫然还有几本秘籍，那可是书院的不传之秘啊！众人见状，无不哗然！”
密使乙压低了声音，蹙眉道：“这下子，大家更加确信无疑了，原来这岳衡竟然盗了掌剑书院的秘籍，私自修炼，偷偷开启了灵窍，习得了法术！怪不得他能忽然暴起伤人，将兰鸿俊打得如此狼狈不堪！”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岳衡看似斯文儒雅，谁知骨子里竟是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狂徒！”
傅青舟听得深深皱眉。
这事不对啊……
兰鸿俊要栽赃岳衡盗窃掌剑书院秘籍，犯得着搭上自己么？
那可是颈椎断裂啊！是真正的瘫痪！就算有无数玄妙的丹药，也未必就能保证一定将他完全救回。
而且，要是当时岳衡法术威力稍微大一些，把他打死了呢？
等等，不对……
傅青舟恍然：“我靠，那兰公子根本不知道岳衡会法术！是我当初给了岳兄一本符术汇综啊！他是从这学的！”
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兰鸿俊这招真够狠的，岳兄学了法术，至少是将这姓兰的打瘫了；若非如此，他兰鸿俊脸上最多留几个拳印。
可也正因如此，阴差阳错，反而落实了岳衡偷学掌剑书院法术的事。
“唉……”
傅青舟心中轻轻一叹，低声问道：“事情缘由我是晓得了，那你们方才说，这事里还有猫腻，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吧，说来……”那密使乙再次摇起了头，准备再来一大段评书。
但就在这时，他眼神忽然一变，看向了傅青舟身后。
傅青舟与密使甲坐在他对面，不知身后有啥，这才反应过来，回过了头。
只见一尊高大的身影静静站在他们身后，不是别人，正是……李惊蛰。
“都没事做了？”
李惊蛰沉声道：“要不要本官到艺坊桥上讨块地，给你们说评书啊？”
两名密使哪里敢应话，腾地一下起了身，对着李惊蛰深深一揖，像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跑了。
傅青舟当然是不打算跑，他无奈地站起身，冲李惊蛰一拱手：“草民傅青舟，见过李大人。”
“胆子挺大啊。”
李惊蛰面无表情：“都敢打听我明剑阁机密了？”
傅青舟低头不语，心中悄悄翻了个白眼。
“行了，跟我来吧。”李惊蛰说着，转过了身：“相剑师大人交待的事，由本官与你分说。”
(本章完)
“敢问，你们方才聊的，是从蜀地前来京城赶考的书生——岳衡么？”
听见傅青舟问话，这张桌上两个密使都是一怔。
但下一刻，他们脸上便浮现出了笑容：“这位兄弟，也对此事感兴趣？”
他们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傅青舟……不是明剑阁的人？
还是说，对他们而言，只要是进入了此地的，都能算是自己人了？
这么随便的吗？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自己进入明剑阁的瞬间，就已经有某种极为隐秘的手段对自己完成了筛查，因此进入此地后，所有人对自己都格外放心。
这些思绪只在傅青舟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眨了眨眼，对面前两位密使笑道：“啊……是的，有点兴趣。”
“来来来，坐。”
其中一名密使热情地拉着他坐下，压低了声音道：“兄弟，怎么的，你想插手这事啊？”
“呃……”傅青舟眨了眨眼：“先听听看嘛。”
他有些品出味了。
这俩密使，是不想接手这事，想找个人来……背锅？
但自己也不是明剑阁的啊。
管他呢，先听。
“嘿嘿，行，那咱们就先说说。”那密使笑道：“听兄弟你方才的口气，认识岳衡？”
“倒是见过几面。”傅青舟没有多说。
另一名密使颔首，语气有些可惜：“咱也见过他几面，怎么也是青藤雅苑这一届最有名的才子，而且看他这次犯的事，多半还挺有修行天赋的，原本考进掌剑书院、再进我明剑阁，是大有希望啊！可惜了，可惜了……”
“行了行了，别扯远。”密使甲皱眉道：“说正事。”
“诶，好嘞。”
密使乙眉头一扬：“话说那岳衡啊，可真是个才子，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他初来乍到京城，时运也颇为亨通，恰巧遇上了青藤雅苑招生的大好时机！岳衡也是厉害，诶，一考便进喽！”
“伱道那青藤雅苑是何等所在？那可是个读书人的圣地，院长原本是掌剑书院出来的高人，教出来的学生，那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每届小科举，他们家的学子总能拔得头筹，考进掌剑书院的也是数不胜数呐。”
“可谁承想啊，这青藤雅苑里，居然藏着一个兰家的子弟，名叫兰鸿俊！”
“这兰鸿俊啊，跟岳衡可是老冤家了……早在他们来京城之前，两人就结下了梁子，如今在书院里不期而遇，成了同窗，你说这岳衡能有好日子过吗？那兰鸿俊肯定是处处找茬，给岳衡使绊子，让他在这书院里寸步难行啊！”
“哎，这岳衡虽然学富五车，但碰到这种冤家对头，也真是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密使乙一开口，满嘴的评书味，听得傅青舟是摇头晃脑，嘴里的茶都更有味了，若非说的是他那位倒霉兄弟的事、若非这儿是明剑阁，他好歹得喊上几声“好”。
一路听下来，他的脸色也慢慢变得无奈起来。
岳衡这倒霉孩子啊……
简单来说，他刚到京城时，便碰上了那什么青藤雅苑招生，他才华横溢，在考试时写了一篇很不错的文章，虽称不上名噪京城，却也闯出了些名声，考了进去，然后便碰上了兰鸿俊。
兰鸿俊这人，傅青舟当然记得。
当初在衡丰城中，岳衡只是在诗会上让兰鸿俊吃了鳖，对方的小弟就将岳衡打了个半死，要不是傅青舟整了点小活、用世家的面子把这兰鸿俊架到了火上烤，岳衡恐怕都走不出衡丰城。
而到了青藤雅苑后，这俩人又碰上了面，兰鸿俊必然不能叫岳衡好过。
他倒也没直接呼朋唤友暴打岳衡什么的，而是用上了阴计。
这阴计……便是泼脏水。
当然，这些所谓的阴计，在明剑阁密使们口中，是“暂时无法确定的事”，是“确实有可能由岳衡做出、但也未必不是兰鸿俊泼的脏水”。
但傅青舟很清楚，自己这位耿直的兄弟，干不出来这些活。
那些事，总结起来，就是三招连环计。
一为抄袭。
兰鸿俊不知从哪搞来了一份与他自己笔迹相同的文章，说岳衡参加青藤雅苑考试时所写的文章，其文意乃是抄袭兰鸿俊的，那份文章无论是纸张、墨迹，看着都有一两年时间了，其中不少内容又确实与岳衡考试时写的文章相似。
二为淫秽。
抄袭之事曝出后，青藤雅苑倒也没有急着定他的罪，而是表示要调查此事。但岳衡自然也因此心情郁闷，随后他的几个同窗好友便说拉着他去饮酒销愁……这家伙本就好酒，自然跟了去。
结果嘛，一番大醉后，他竟是在青藤雅苑的宿舍里醒了来，手中……还捏着书院中一名女弟子的亵衣亵裤！
更糟糕的是，他刚刚醒来，一群人便闯进了舍房中……将这一幕看了个结结实实。
之后，昨夜还与他在酒场上称兄道弟、替他抱打不平的好友，这时全都变了嘴脸，说昨夜酒醉后岳衡便大骂书院不让他们上青楼，之后又有人作证说瞧见了他溜进女舍……但这，还不是最后的手段。
这连环计的最后一计才是最狠的，名为盗窃。
只不过，这一计的代价有些大。
出了上述的事后，岳衡在青藤雅苑中的名声自然是一落千丈，书院也不让他上课了，直接将他赶了出去。
随后，岳衡收拾了东西，似乎是准备离开京城了，但在离开前，却独自去了一趟掌剑书院。
这儿……有个事得单独提点，那就是，掌剑书院，不排斥外人，任何人都可以进。
无论你是官员还是百姓，是京城里的人、还是外番胡人，你都可以进掌剑书院的大门，进去观览一番——甚至书院中还有专为外人开设的书阁，可以随意翻阅其中书籍，只是不能带出。
至于岳衡去那做什么，没人真正知晓。
但……他又在那儿，碰上兰鸿俊了。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很快，两人便扭打在了一起，随后……岳衡忽然施展了法术。
那不是简单的画个符砸人家脸上，而是随手便在自己掌心画了个符，然后一掌拍到了兰鸿俊脸上。
一掌拍下去，兰鸿俊头一歪……当场颈椎骨裂，瘫了。
“话说那岳衡，原本在众人眼中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谁知他竟隐藏了如此惊人的本事？好在那掌剑书院中来往人群众多，转眼便被掌剑书院中的过客们联手制服，动弹不得。”
“紧接着，有人担心他身藏凶器，在他身上行李一番搜寻，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翻出了几本掌剑书院的珍贵藏书！其中赫然还有几本秘籍，那可是书院的不传之秘啊！众人见状，无不哗然！”
密使乙压低了声音，蹙眉道：“这下子，大家更加确信无疑了，原来这岳衡竟然盗了掌剑书院的秘籍，私自修炼，偷偷开启了灵窍，习得了法术！怪不得他能忽然暴起伤人，将兰鸿俊打得如此狼狈不堪！”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岳衡看似斯文儒雅，谁知骨子里竟是个野心勃勃、不择手段的狂徒！”
傅青舟听得深深皱眉。
这事不对啊……
兰鸿俊要栽赃岳衡盗窃掌剑书院秘籍，犯得着搭上自己么？
那可是颈椎断裂啊！是真正的瘫痪！就算有无数玄妙的丹药，也未必就能保证一定将他完全救回。
而且，要是当时岳衡法术威力稍微大一些，把他打死了呢？
等等，不对……
傅青舟恍然：“我靠，那兰公子根本不知道岳衡会法术！是我当初给了岳兄一本符术汇综啊！他是从这学的！”
他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兰鸿俊这招真够狠的，岳兄学了法术，至少是将这姓兰的打瘫了；若非如此，他兰鸿俊脸上最多留几个拳印。
可也正因如此，阴差阳错，反而落实了岳衡偷学掌剑书院法术的事。
“唉……”
傅青舟心中轻轻一叹，低声问道：“事情缘由我是晓得了，那你们方才说，这事里还有猫腻，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吧，说来……”那密使乙再次摇起了头，准备再来一大段评书。
但就在这时，他眼神忽然一变，看向了傅青舟身后。
傅青舟与密使甲坐在他对面，不知身后有啥，这才反应过来，回过了头。
只见一尊高大的身影静静站在他们身后，不是别人，正是……李惊蛰。
“都没事做了？”
李惊蛰沉声道：“要不要本官到艺坊桥上讨块地，给你们说评书啊？”
两名密使哪里敢应话，腾地一下起了身，对着李惊蛰深深一揖，像兔子一样，头也不回地跑了。
傅青舟当然是不打算跑，他无奈地站起身，冲李惊蛰一拱手：“草民傅青舟，见过李大人。”
“胆子挺大啊。”
李惊蛰面无表情：“都敢打听我明剑阁机密了？”
傅青舟低头不语，心中悄悄翻了个白眼。
“行了，跟我来吧。”李惊蛰说着，转过了身：“相剑师大人交待的事，由本官与你分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