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地虽远,却犹然能感觉到大地的震颤,这是大阵被破之象。
    松鹤山顶,林白站在顾清水身旁,遥望黑风山方向。
    只见黑风山方向玄光亮起,随即散逸在天地之间,好似有神龟悲鸣。
    继而便见天地变色,好似引动了某种大道真意,惶惶然有毁天灭地之感。
    眼见对方已使出化神秘宝,天上飘着的那朵白云急速向黑风山方向而去,竟不再管万寿山了。
    “速去救援!”白云之中,落下一声焦急催促。
    按着事前商议,之前谢青玄无法断定万寿山与黑风山之间有无传送法阵,但诸元婴认为应是没有的,否则孔枢等人早就趁着延寿峰人手不足时偷袭了。
    可即便如此,诸元婴也做了预案,若是孔枢等人真的用秘法或是传送阵到了黑风山,那松鹤山便只留一人,其余人全部去救援。
    “老伙计撑住啊!”孟山禾面上有悲拗之情,急速掠向黑风山。
    袁揭也是立即跟上。
    “还请杨师兄看管此地!”顾倾水立时做了决定,正要迈步,碧绿衣袍却被人拉住。
    “老祖危险!”林白心中升起腾腾凶意,再考虑到顾大娘一向莽,便赶紧拉住,盼顾大娘能稳妥些。
    “事到如今,怎能退却?”顾倾水十分不悦。
    “前方凶险。”林白见顾大娘去意已定,便赶紧道:“还请老祖带上我!若是老祖出了事,我也不独活!”
    杨老祖本想开口代顾倾水去的,他听了这话,一时愣住。
    旁边杨少安更是茫然,顾九重则握着拳头,死死的瞪着林白。
    “……”顾倾水皱了下眉,挥袖卷起林白,随即漫天碧水,好似天地倒悬。
    人在碧水之中,林白兀自喋喋不休,“老祖若是要战,应小心防备孔枢和夏予丰,若能与邹宓或池上行对阵最好!而且切记不能追人!”
    在林白看来,夏予丰与孔枢皆是首脑人物,手中必有秘宝傍身,且那孔枢实在可怖,心机手段都是一等一的,不可不防。
    林白还想再劝,人便被丢出。
    千里之途于元婴来说不过弹指,林白但见黑风山已然乱成了一团。
    黑风山的护山大阵已破,其间许多守天阁子弟趴伏在地,应是破阵之时受了重伤。
    而高天之上,夏予丰手执一柄巨大镰刀,披头散发,狂笑不止。
    在夏予丰的镰刀之上,赫然串着两个耄耋老者,应是归真子和沐帘。
    林白眼见两位元婴竟被拿下,情知夏予丰必然是借了化神秘宝之威。
    而姜行痴等人散落各处,皆有狼狈之象,应是躲避化神秘宝之故。
    再看黑风山上,霍太平立在夏予丰身旁,白须白眉断却,印堂发黑,佝偻着身子,分明是油尽灯枯。
    而邹宓和池上行就在黑风山大殿之上的空中,也不上前。
    林白心下骇然,虽说早知归真子和沐帘是弃子,可林白本以为能兑掉一子,不想如此快便被解决。
    刹时之间,林白猛然有所觉,先前孔枢能支援却不支援,反只在万寿山闹些小动静,如今到了这会儿,却又来支援,莫不是存着一网打尽的心思?
    这般想着,环顾各处,却不见孔枢身影。
    “老伙计!”孟山禾和袁揭见老友身死,怒不可遏,不管不顾的朝夏予丰而去。
    夏予丰兀自立在空中狂笑,轻轻一抖镰刀,归真子和沐帘遗体竟化为飞灰。
    随即举起那巨大镰刀,再次挥动,好似引动了某种大道真意,竟有冻结万物之势。
    “定!”姜行痴上前,手中棋盘大放光芒,好似此间天地皆为棋盘一般,“他可一不可再,已是油尽灯枯,再难动用秘宝了!”
    说着话,诸元婴合围过来,却只远远祭出灵宝,分明是先让孟山禾和袁揭先动手。
    “躲好了。”顾倾水见邹宓来救,她先叮嘱林白一声,随即绕过夏予丰等人,向那邹宓而去,“妖女!”
    一声娇喝,万千碧水再现。邹宓见了老对头,她气不打一处来,翻出金银两色圆环,轰然迎进碧水之中。
    那池上行见状,亦是立时动身,却见天上白云落下,将池上行罩住。
    “破!”霎时间,一眉间殷红的白鹤冲破白云。
    白云散去,却露出了伏波子的身形,而非是云霞宗之主云无咎。
    一时间,诸元婴混战不休。
    高天之上,碧水翻腾,顾倾水与邹宓打的难解难分。而就在不远处,伏波子掀起滔天巨浪,池上行化白鹤之行,竟如履平地。
    四元婴斗来斗去,一会儿顾倾水对邹宓,一会儿又对上池上行。邹宓与池上行不时变换位置,术法连施,两人竟有合击之法。
    而在十几里外,夏予丰与霍太平艰难固守,前者强用化神秘宝,分明是无力再战,而后者本就年迈,已然无法久持。
    袁揭和孟山禾如同发了疯,雷在宵和宴清风掠阵,姜行痴与离火道人却不怎么出手,反在防备还未现身的孔枢。
    就在这时,一道灰光自黑风山中冲天而起。
    只见孔枢一指点出,高天之上的碧水浪涛登时如煮沸一般,随即化为水汽。
    孔枢却不理会顾倾水和伏波子,径直向前,分明是要去救援夏予丰和霍太平。
    姜行痴不慌不忙将棋盘递出,沿途竟有纵横纹路,孔枢一时间渺小如棋子。
    离火道人并指点向眉心,随即抽出一枚火符,“离火九运!”随即火符翻腾,落于棋盘之上。
    “离火内虚,外强中干!”孔枢踏步在棋盘之上,挥袖灭去火焰,又是一指点出,霎时间破去纵横棋路。
    孔枢身影不停,两手合一,“断天绝地!”
    一掌推出,诸人只觉体内一空,好似诸般道法不存。
    宴清风身前巽风消散,雷在霄云翅碎裂,袁揭与孟山禾怔怔然。
    孔枢并不多理会,眼见离火道人一掌推出,他便回以一指,当即让离火道人退上数百步。
    “姜行痴!”诸元婴没有阵法为凭,又未结成阵势,竟让孔枢如入无人之境,好似闲庭信步,径取姜行痴。
    姜行痴毫不犹豫,拔腿就跑,还不忘吆喝一声,“他欲要先杀我,尔等快先灭了夏予丰!”
    他身化黑点,往南而去,很快又成白点,如此黑白连续,逃遁不休。
    “太强了!”林白缩在一碎石丛中,眼看着孔枢追逐姜行痴而去,两人消失在天外,分明已在百里千里之外。
    而离火道人往前飞了几里,应是想去支援,可又调转回来,也不知是怕了还是如何,反正口中嚷嚷,“先取夏予丰!”
    夏予丰得孔枢助力,已缓过来一口气,“咱们熬着,等我师兄杀了姜行痴,回来全把他们解决掉!”他还不忘安抚霍太平。
    而在天空之上,邹宓和池上行得孔枢妙法援手,趁着顾倾水和伏波子气力不济,迅速反攻了上来。
    尤其是池上行,他遁速极快,身化白鹤,当即向伏波子而去。
    顾倾水挥袖上前,又是碧水漫天,欲要救援。
    而就在这时,邹宓咬牙发狠,金银两色圆环相交,霎时间无数圆环涌出,趁顾倾水救援之际,攻其所必救。顾倾水咬牙,先是用碧水遮掩住伏波子,随即一手推出,反击金银圆环。
    不过她到底分了力,被金银圆环全力一击之下,面上苍白,唇边有鲜血。
    邹宓得势不饶人,转眼飞环又至。
    “勿伤我老祖!”只见眼前有星光乱影,随即一人手托葫芦挡向飞环。
    飞环之势何等强悍,可那葫芦受此重击,竟未破碎,不过余力未消,手持葫芦之人霎时间面色苍白,向后摔去。
    邹宓自然认得这葫芦,她凝目看去,只见顾倾水已缓了一口气,上前揽住林白的腰,好似埋怨了一句,而后轻轻推开,随即身化碧水,卷土重来。
    林白遭受飞环余力侵袭,体内脏腑震颤,肌肤上隐隐有裂痕,不过混元二转之躯,倒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退回一旁,毕竟这是元婴混战。
    而在南方千里之外,姜行痴如丧家之犬,黑白两点闪烁,逃遁不休,可后面灰色玄影如附骨之疽一般,根本逃不掉。
    “定!”相隔十余里,孔枢点出一指,姜行痴当即慢了下来,再不以黑白双子秘法逃遁。
    就在这时,孔枢也停了下来,看向四周。
    只见姜行痴在前,一朵白云落在身后。
    又见一人抱剑在左,一人执玉在右。
    这两人分明是天衍剑宗之主孙抱朴,元婴石氏家主石化玉。
    “拖住他!我已有布置,夏予丰一刻钟内必死,邹宓与池上行也绝难讨得了好!”姜行痴披头散发,也不知是说的真话,还是安慰人。
    可他语气虽说自信,但话语中竟没围杀孔枢的成算。
    “我入了局,此战他必须死!”天衍剑宗孙抱朴怀中抱剑,双眸紧紧盯着孔枢,已然锁定了气机。
    石化玉却是个和气的,还不忘朝孔枢拱拱手,“孔老兄,打来打去又是何必?不如坐下来商量商量,向无回想用万寿山,你让他用一用便是,总不能站着茅坑不拉屎吧?”
    这人说话很接地气,偏人还生的和气和善。
    孔枢并不言语,先是回身,一掌拍向那团云雾。
    云雾中亦是有一只手掌拍出。
    两掌相接,轰然一声,白云消散无踪,云无咎皱眉看向孔枢。
    孔枢根本不做理会,一指又点开飞剑,脚踏纵横棋路,向姜行痴而去。
    “一起出手!”姜行痴是跟孔枢对上的过,知道自己差的远,当下也慌的不行,只觉自身术法皆被压制,连忙翻转棋盘,硬挡孔枢一掌。
    而后四元婴围攻,天衍剑宗孙抱朴身为剑修,一柄飞剑纵横,威势无双,却始终触不到孔枢半分。
    石化玉面上和善,道法却强,两掌相合,孔枢好似身入泥沼之中,越行越慢。
    姜行痴虽是刚进阶元婴,可手中棋盘厉害,虽被孔枢针对,可每每能在危险之时脱身,只不过却愈加狼狈。
    云无咎则化出许多白云,继而白云化形,场上竟有十几个云无咎。而后向孔枢围去,可孔枢每破一个化身,那化身便化作白云消散,之后又凝聚成形。
    四人对一人,姜行痴与石化玉为辅,孙抱朴和云无咎主攻,可孙抱朴身为剑修,其攻势竟远逊云无咎。
    不过即便如此,孔枢在四人之下,犹是主攻少防,不落下风。
    如此混战片刻,孔枢毕竟老迈,气力渐渐不支,知道这四人相合,分明是攻防俱备,一时间根本拿不下。
    孔枢不再恋战,拨开飞剑,径直向北逃去。
    “哈哈!他气势已失,败局就在近日!”孙抱朴大笑一声,又是一柄黑色飞剑祭出,当先追去。
    云无咎身化白云,亦是匆匆跟上。
    “姜老弟可还好?”石化玉笑眯眯的看向姜行痴。
    四人中姜行痴年纪最小,又是刚至元婴境,他抚胸吐出一口黑血,兀自道:“快追!只要杀了孔枢,此战再无悬念!”
    石化玉当即点头追去,姜行痴缓了口气,吞了一把丹药,慢吞吞的坠在后面。
    孙抱朴追逐不休,却见前方离火道人与伏波子,还有袁揭和雷在霄,另有宴清风等五元婴围了过来。
    而顾倾水等人分明是受了重伤,却不能再战了。
    眼见合围之势已成,孙抱朴愈发不管不顾,气机牢牢锁定孔枢,飞剑只盯着孔枢去,分明不想让他逃窜。
    孙抱朴追的起劲,却见孔枢对上离火道人等人后,果然止住身形,手中捏着一块冰玉,竟对飞剑不睬不理,苍老面上只有嗤笑。
    霎时间,孙抱朴心中一寒,正要收势,忽觉浩大威压降下。
    只见一巨大虚影耸立天地之间,分明就是孔枢!
    “法……法天象地?”眼见化神境界才能施用的神通现世,孙抱朴反身就跑。
    黑风山这边围过来的雷在霄等人也是四散而逃。
    白云也立即止住,石化玉更是骇然转身。
    “他是借了秘宝之功,必不能久持!”姜行痴跟在最后,却也老实的停住脚步。
    可三元婴根本不理会,分开逃命,但那巨大虚影只是往前一探,巨手伸出,已将飞剑拍碎,白云打散,青玉成粉,继而三元婴竟逃无可逃,被握在巨大手掌之中。
    姜行痴距离稍远,他不做犹豫,拔腿就跑,却好似陷入了无边旋涡,逃而不得。
    那巨大身影一手擒住云无咎、姜行痴、石化玉和孙抱朴四人,随即向北而去,离火道人等人四散逃窜,可一只大手好似千里为咫尺,霎时间便将离火道人、宴清风、袁揭和雷在霄,还有伏波子等五人攥在手中。
    到了这会儿,林白远远瞧着,终于明白孔枢为何独追姜行痴了,他是知道早有埋伏,但想把所有人都凑到一块儿,好来个一网打尽。而他也根本没打算救夏予丰和霍太平,就如同姜行痴将归真子和沐帘当做弃子一般,孔枢也没在乎夏予丰和霍太平的性命。
    林白估摸着,孔枢大概是希望向无回能亲至的,只可惜向老祖依旧没来。
    果然,孔枢的巨大身影暗淡许多,双目却愈加明亮,分明还在探查顾倾水、杜觉明和孟山禾等人的下落。
    同时他两手用力,狠狠捏了下去。
    就在这时,那巨大虚影的手掌中云雾升腾,随即一声爆鸣,云无咎在数里外跌落下来,浑身皆是鲜血。
    又见一道天火涌出,离火道人落在远处,随即摔倒地上,昏迷不醒。
    而被手掌中锁拿的诸人各使神通,只见黑白两点递出,纵横线路延在数十里外,一人从其中落下,黑白道袍破损,浑身浴血,分明是姜行痴。
    巨大虚影好似无法久持,两手中的人又逃出一个石化玉,之后所有人竟全被捏为粉末。
    “今日向无回未至,惜哉惜哉!”巨大虚影散去,已然无法久持,孔枢须发苍白之极,面上无有半分血肉,皮包骨头一般,好似被抽干了血肉。
    他浑浊的双目环视四方,自元婴以下,无人敢发出一声,皆是战战兢兢。
    虽说诸人都知孔枢引动秘宝,强借化神威能,必然是油尽灯枯,无法再做一战,可根本没人敢动,连试探都不敢。
    随即孔枢看向黑风山,他微微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再救,而邹宓和池上行已逃,便不再多留,径直往万寿山而去。
    路上遇到杨老祖,孔枢只是看了一眼,杨家老祖便连退数百里,根本不敢争锋。(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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