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买举人,收买秀才——』
    『这些都要钱啊!』
    张溥离去之后,朱由检心中感叹道。
    无论是进士扩招、还是举人扩招,都需要增加支出。
    让秀才进入学堂学习,同样需要花钱——
    毕竟很多生员在府学、县学学习,是月给廪米六斗的廪生。总不能成了大学生,反而不给廪米。
    而且在这些人毕业后,还要给他们安排工作,负责他们的出路。
    这些事情,很让朱由检头疼。因为如果发展速度跟不上,大学生毕业后大量失业,他们聚集起来闹出的事情,会比现在散落在地方更麻烦。
    但是留着生员在乡间把持舆论,朱由检却又不愿。生员已经成为治理地方的一大害,谁都不能忽视。
    而且放着这么多的读书人不用,朱由检也舍不得——
    这可是大明两百余年,积累出来的读书人。
    就算这些人顽固不化,不想学习科学,也能让他们去教书,让大明拥有更多的识字人。
    所以朱由检最终决定,仿照八十年代对待大学生的政策,让这些人免费进大学堂学习、并且发放助学金。
    工作如果安排不过来,就让这些人去从军——
    军中护军体系,需要很多读书人。
    同时,报刊和印刷出版行业也需要加快发展,用这个很有潜力的行业,吸纳大量读书人。
    盘算着这些事情,朱由检问王承恩道:
    “内廷有哪些人,适合去监督《明报》?”
    王承恩想了一下,说道:
    “曹化淳、郑之惠等人,这些日子写了不少文章。”
    “《京报》上的评论员文章,多有他们写的。”
    “这些人熟悉报纸,应该能够胜任!”
    朱由检听到曹化淳的名字,微微点了点头。这个人是王安名下,在王安被魏忠贤和王体乾害了后被发往南京。朱由检处置魏忠贤后,把他调了回来。
    只是曹化淳回来得不巧,当时朱由检已经处理了魏忠贤,对他这个魏忠贤的仇人不再那么需要。反而对朝中闹事的东林党,颇是有些不满。
    曹化淳是王安名下,王安又和东林党关系匪浅,因此他在回来后并不怎么受宠,只是在宫里面闲置。
    在王体乾等人的刻意打压下,曹化淳的名字,一直没有再出现在朱由检面前。
    直到这个时候,被王承恩提了出来。
    王承恩和曹化淳有旧,历史上他就是被曹化淳提拔起来的。如今曹化淳沉沦,王承恩就拉了他一把,让曹化淳在内府监工作,平常在报纸上写文章。
    如今皇帝问起,曹化淳凭借之前写文章的功劳,被王承恩推荐为第一。
    朱由检想到王安和东林党关系很好,曹化淳应该也擅长和文人士子打交道,已经打算任用他。不过想到学堂的事情,他又下命令道:
    “把曹化淳、郑之惠等写稿的内侍,还有内书堂的内侍都带来。”
    “朕要举行一场考试,看看他们的能力。”
    打算用考试的方式,挖掘几个人材。
    王承恩很快出去,把这些人带了过来。朱由检道:
    “朕欲大办学堂,培养天下生员。”
    “却又苦于钱粮不足,难以完全承担。”
    “你们都是读书的,帮朕想想办法。”
    “不拘文采如何,写几条建议出来。”
    让人发了纸笔,当场进行考试。
    曹化淳、郑之惠等人,都知道机会来了。
    这对内廷的太监来说,不亚于外()
    廷的殿试。
    他们一个个苦思冥想,向皇帝提出建议。
    因为对文采没有要求,他们担心写长皇帝没耐心看,所以很多人用奏疏略节的形式,列举出自己的建议。
    不一会儿,就有人交了试卷。这个人不是旁人,正是王承恩推荐的曹化淳。他在宫中的资格很老,而且急于出头,对其他太监是否会非议,根本不看在眼里。
    所以他在这次皇帝举行的考试上,第一个交了试卷。
    朱由检看着他的建议,微微点了点头,对其中的鼓励士绅为学堂捐钱,颇是有些赞许。说道:
    “曹卿写得不错!”
    “既然你提议捐钱,那就由你负责这件事。”
    “允许各学堂立碑,把捐赠名单刻上。”
    “如果有人的捐赠数额大,还可由其命名学堂中的建筑,或者命名奖学金。”
    仿照后世大学对待捐赠的措施,接受民间捐赠。
    曹化淳得到皇帝表扬,心中很是欢喜,说道:
    “臣一定会好好办这件事,不负陛下信任。”
    然后又有人写好了文章,朱由检一一查看。对郑之惠、王之心等人的文章,都夸赞了几句。
    不过,最让他欣喜的,还是方正化的文章,这个年轻的小太监,提出了让生员工作的建议:
    “那些秀才心于文字,大多对实务不精通。”
    “臣以为应该让他们提前工作,在学堂所属的衙门实习。”
    “这样可以让他们提前熟悉实务,也可以取代一些吏员。”
    “他们的廪米六斗,正和吏员相近!”
    这个建议,颇合朱由检的心意。让他想到了勤工俭学、半工半读等办法。
    如果让这些大学生隔日工作、好好安排他们的学习时间,是有可能达到这个效果,培养出更多的人才。
    所以,朱由检看着方正化,颇是赞许地道:
    “你的想法不错,朕就任命你负责这件事。”
    “允许你从内书堂提前毕业,授予正九品内宦郎,以司礼监佥书的身份,协助司礼监秉笔太监高时明,参与各衙门学堂组建。”
    “在内府监工商学堂、锦衣卫安全学堂之外,组建钦天监天文学堂、上林苑监农业学堂、太医院医药学堂,以及帮助孙奇逢的师范学堂组建。”
    “这些学堂要做好规划,尽量多招收生员,却又节省开支。”
    把方正化放在高时明身边,向高时明学习。
    其他人听到这个任命,都是羡慕地看着方正化。
    在皇帝禁止名下、老叔等关系后,内廷宦官没有谁在明面上公然确定这些关系。但是人和人之间却总有个亲疏远近,日常往来的上下级关系,开始变得密切。
    很多大太监现在培养继承人的方法,就是把看好的人调到身前来。以维护下属的方式,公然维护这些人。
    方正化被皇帝调为高时明下属,明显就成了高时明的继承人。以后高时明在宫中的关系,会由他来继承。
    内书堂那些还没毕业的小太监,对此怎不艳羡。
    但是那些大太监,却是心中警醒,觉得皇帝在提醒他们。让他们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就连选择继承人,也得皇帝允许。
    朱由检任命了方正化,又向曹化淳道:
    “曹卿要辅佐各学堂的捐建,但是更重要的是《明报》事务。”
    “以后你就以内府监提督太监的身份,提督明报公司。”
    “帮助张溥把《明报》给办出来,却又不脱离掌控。”
    把曹化淳的身份提升为太监,成为了内廷高()
    级宦官的一员。
    曹化淳激动谢恩,朱由检又对郑之惠、王之心做出封赏,把他们同样提拔到内府监,辅佐王承恩工作。
    尤其是《京报》的事情,王承恩会逐步退出来。他毕竟是内府监掌印,不可能长期负责某个下属机构。朱由检让他选择人,接掌报刊行业。
    在朱由检安排这些事情的同时,光禄寺的弊案,已经发酵起来。
    光禄寺账目有问题,这是所有官员心照不宣的事,他们对这件事,根本没有意外。
    但是让很多官员没想到的是,光禄寺竟如此大胆,在皇帝明确废除佥商采买后,还在变相实行。
    这让他们知道,光禄寺已经在劫难逃。皇帝就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信,也要把光禄寺杀鸡给猴看。
    周延儒看着报纸上的文章,自己都不敢相信光禄寺存在这么多弊端。对所谓佥商采买的事情,根本就不知情。
    如果早知道底下人胆子这么大,他一定不会帮这些人说话,向商务司建议光禄寺自行采购。
    如今,他是被这件事栽在沟里了。他已经能够想到,皇帝会如何暴怒。
    在薛凤翔从宫中走出,传出他回升为工部尚书、皇帝要任命工部左侍郎专门负责商务司的消息后,周延儒更是明白,这是受光禄寺的牵连——
    被牵连的尚且如此,他这个光禄寺的负责人,又会是什么下场?
    慌得他急忙到处求人,想找人在皇帝面前说好话。但是在温体仁等人都闭门不见后,周延儒已经认识到,自己被官场抛弃:
    『这可怎么办啊?』
    『难道真要向温体仁所说,主动申报财产?』
    想到温体仁的这个提议,还有他现在的闭门不见,周延儒恨得牙痒痒,知道这个上司在坑害自己。
    但是他现在是人憎狗厌,谁都不想搭理。除了这条路外,似乎别无他选:
    『等等,再等等!』
    『说不定会有转机!』
    自己安慰自己,周延儒打算以拖待变。
    反正大明的官员做事很慢,按照他的印象,查一件案子至少需要几个月。
    皇帝不可能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无端处置自己。
    不过,让周延儒没想到的是,朱由检有意把这件事当典型,把光禄寺从上到下整一遍。所以就在次日,都察院、大理寺、刑部这三法司,还有锦衣卫、内府监这两个内廷衙门,以及从各报社选来的舆论监督员,就齐聚在光禄寺,开始清理账目、清查库存。
    清理账目的事情,自然有账房老手负责。大部分舆论监督员,在监督清查库存。张溥作为皇帝钦点的舆论监督员,虽然《明报》一张报纸没发,还是以《明报》主编的名义,前来参与此事。
    想到皇帝对自己的嘱咐,以及推广科学的要求,张溥大声说道:
    “以石测量粮食,多有不明之处。”
    “诸位谁能说清,一石有多少斤?”
    大理寺少卿周家椿道:
    “古制一石四钧、一钧三十斤,所以一石就是一百二十斤。”
    “宋人沈括曾说:凡石者,以九十二斤半为法。”
    “不过到了本朝,仍是取一百二十斤。”
    张溥见到有官员接话,当即继续大声道:
    “古制的斤、宋制的斤,和现在的斤是一样吗?”
    “一石粮食的重量,又都是一百二十斤吗?”
    “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是无法清查库存的。”
    “说不定就有人鱼目混珠,企图滥竽充数。”
    说着,他伸手抓出一把大米,又抓出一把稻谷,说()
    道:
    “你们看,同样的一石粮食,能够混为一谈吗?”
    “未脱壳的稻谷,和脱壳的大米,重量能一样吗?”
    听着张溥的侃侃而谈,一些官员开始不耐。负责提起公诉的都察院佥都御史杨所修道:
    “张生有话直说,把你的办法提出来!”
    张溥不再卖关子,说道:
    “当按陛下定的公制,清查这些粮食。”
    “按照公制,一立方米是一千升,一石则是十斗,一斗则是十升。”
    “所以石是容量单位,它是指一百升。”
    “和所谓的重量无关,重量要另外算。”
    众人闻言皱眉,觉得是脱裤子放屁,纯粹多此一举。称量一次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按张溥所说,容量和重量分别称一遍。
    一些官员已经觉得,张溥这是在无理取闹。皇帝安排的什么舆论监督员,纯粹是异想天开。
    但是张溥却无视这些人目光,继续侃侃而谈:
    “粮食重量如何,要按不同的种类算。”
    “同样体积的粮食,重量有可能相差甚远。”
    “学生曾经测算过,一石稻谷的重量,大约在八十到一百斤;一石大米的重量,则在一百二十斤到一百四十斤。”
    “这个容积和重量的关系,学生称为容重。容重数字越高,粮食质量越好。”
    “白粮是上供给御用的最顶级的粮食,不说按最高标准,也要按中上标准来!”
    正式按皇帝的指点,提出了容重这个概念。并且要求把白粮,按照高标准来——
    达不到这个标准的,自然是光禄寺官员在以次充好,想要鱼目混珠,逃避朝廷问罪。
    科学的禾斗之学概念,被张溥在这个场合提出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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