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手术室,换了衣服,罗浩看见庄嫣站在更衣室门口等着自己。
    “嘛呢?傻乎乎的。”罗浩问。
    “师兄,刚才杰森医生反应为什么那么强烈?”庄嫣问道。
    “不知道啊,我就短期出过国,不知道他们那面是怎么个流程。”
    “你等我,我换衣服马上出来!”
    庄嫣不等罗浩同意,直接钻进女更衣室。
    这孩子,是真好信儿啊。
    罗浩笑了笑,站在更衣室门口等她。庄嫣对什么都好奇,尤其是杰森医生为什么要来国内。
    这件事在庄嫣看来极其不可思议。
    其实就做医生这个职业来讲,美国是最好的。
    他们的医疗集团已经形成巨大的势力,属于百万漕工那个档次的,没人能动,也没人敢动。
    水平么,只要肯花钱,人家水平是真高。
    国内外科医生吭哧瘪肚的撅着屁股做了几十年手术,才勉强赶超人家的水平,还只是手术水平,人家生物医药水平这面拍马都赶不上。
    现在罗浩想起来上学的时候那些年纪大的老板们一说起美国专家,言语深处都有些畏惧、有些羡慕。
    只因为当年他们出国观摩的时候看见了自己完全无法想象的技术水平。
    比如说脑组织楔切术后不水肿,简直有如天人一般。
    至于生物制药方面,罗浩压根不敢想什么时候能看见美国的背影。
    在这样的背景下,杰森医生来到中国当医生,就特别诡异。
    就算是医大一院给高额补贴,罗浩知道那都赶不上杰森在美国一年的收入。
    “师兄,我出来了。”庄嫣甩着高马尾出现在罗浩面前。
    因为无菌帽把高马尾压的有点趴趴,庄嫣看起来很好玩。
    “去看看术后患者然后去看杰森医生。”
    “师兄,在国外看病真的那么贵么?”
    “我哪知道。”
    “师兄,你真的是太狗了。”庄嫣感慨道,“从前听勇哥说,我还觉得勇哥说错了。”
    “我说的是真的,我对这些破事了解的不多。至于你说医保,谁家的医保不要花钱,所谓全民免费医疗……免费的才是最贵的,你知道吧。”
    “哦?怎么讲?”
    “我哪知道,就是根据日常经验判断,免费的就是最贵的。这么讲啊,但凡一个人生病想要治病,如果根据钱分好几个档次的话,这还好办。要是免费医疗,谁不想最好的医生给自己看。”
    “拿我举例子,就算是我24小时不休不眠,能看几个患者?杯水车薪都说不上,属于双子塔着火,我上去吐口吐沫。”
    “emmm,师兄你在转移话题?我听着怎么这么怪呢。”庄嫣问。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精,越来越难糊弄了,罗浩叹了口气。
    “我就是想问,那面做台手术那么贵么?”
    “分钱的人多啊,像咱们医院,要是没有各种分钱的存在,手术费还能往下压。”
    “英国呢?nhs很厉害啊!”
    “人家全世界抢了几百年,最后红利落在不到7000万人身上,傻子都能管得好。好像是英国人对nhs很满意,伦敦奥运会的时候,还有nhs的一个片段。”
    “对!”庄嫣记得伦敦奥运会的开幕式。
    “别琢磨了,人家抢了好几百年,破落大户人家祖上也阔过。不过最近nhs好像出问题了,别着急,等你40岁的时候再看么。nhs,大概率会破产。真是有点期待,看看老贵族们到时候怎么办。”罗浩笑道。
    这个破话题罗浩一点都不想继续说下去,他心里其实想说的是——集采的导管根本不能用这才是重点。
    哪怕以自己超高的水平也只能勉强把手术做下来。
    就这?
    也就糊弄一下老百姓叫好,把医护人员当成是牛马,还是自己带草料的那种。
    姜文明走了,估计是看明白了,这都属于晚的。更早走的是冯唐那种聪明人。
    这有什么好说的,罗浩从上学的时候还是一块璞玉,就被老板雕上了“治病救人”四个字。
    一辈子牛马命,罗浩心里很罕见的抱怨了一句。
    无论庄嫣再说什么,罗浩都不回答。有些话,还是烂在心里比较好,别把庄嫣给带坏喽。
    回去看眼患者,罗浩见没什么事儿,就转身去胃肠外科看杰森医生。
    急性阑尾炎诊断明确,再加上罗浩把电话打给陈岩,陈岩也没让手下的带组教授去做,而是提单子,准备自己上。
    “小罗。”陈岩看见罗浩过来,好信儿的把罗浩拉进自己的办公室,“外国人?干嘛来了?学习手术么?”
    “不知道啊,我看精神状态不太对。”
    “我听说好像要留下来,隔壁二院的人已经跟我打听了,他们对这位专家很感兴趣。”
    “呵呵,我不知道,杰森医生还没跟我说过。”
    “奇了怪了,在美国一周工作三四天,满打满算不到30个小时,做几台手术、出一天门诊,就有那么多钱好拿,难道不香么?”陈岩捻着护心毛自言自语。
    他说着说着,自己都开始羡慕在美国的医生们的高福利、高待遇。
    “小罗,等着麻醉科来接人呢,你去问问怎么回事。”陈岩开始撺掇。
    罗浩无奈,看着捻护心毛八卦之火旺盛的陈岩,他只好出门把范东凯叫进来。
    “范教授,久闻大名,如雷贯耳。”陈岩奉承道。
    花花轿子人抬人么,陈岩并不介意给人点夸奖。再说,袁小利的师兄,这么讲应该没错。
    “客气。”
    “范教授,我听说杰森医生想要来咱国内当医生?为什么?”陈岩直接问出问题。
    范东凯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这回连罗浩都愣住。
    啥?
    大儿子被变性了?!
    想来也是,连自家孩子都保不住,一怒之下离开也正常。
    “老范,那面的lgbt闹的这么凶么?”罗浩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惊讶,小声问。
    “这么讲吧罗教授,下飞机,就有lgbt的人给你灌输性别平等的理念。”
    范东凯从自认为性别是沃尔玛购物袋讲到学校里老师对变性这种事儿认为是正常、是酷,再到以后变性可以不经过家长签字。
    “我艹!”陈勇骂道,“门诊那些人肯定喜欢lgbt!”
    “???”
    “???”
    罗浩和范东凯一怔。
    “变成女性,50就可以退休了啊。门诊又没什么前途,尤其是发热门诊那种边缘地带的医生,早点退休有什么不好的。”
    “别说,lgbt还真合理,要是国内也有这种,我琢磨也变成沃尔玛购物袋。”陈岩捻着护心毛,笑眯眯的说道。
    “……”罗浩哑然,“陈主任,别闹。”
    “没闹,你去发热门诊、急诊科问问,要是嘴上说变成沃尔玛购物袋就能退休的话,我估计明天发热门诊、急诊科、儿科都没人了。”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罗浩想着想着,叹了口气。
    “挺酷的。”陈岩最后补充,“如果不吃药,不做手术,嘴上一说就能变成沃尔玛购物袋的话。你都不知道,现在进来个女患者家属,我连门都不敢关。”
    “到时候老子是沃尔玛购物袋,谁能比我牛逼?少数群体,标准的少数群体!!”
    陈岩叫嚣着。
    “……”
    “杨静和那个老鬼给自己办了个精神病的证明,羡慕死我了。可惜,等我想明白的时候,规则就严了,不让办喽。”
    “沃尔玛购物袋,我估计再细分一下,可以分出来医院的无菌包。我就说我用了一辈子的无菌包,心里已经认同它们的性别。”
    “怎么样,很合理吧。跟我一起战斗了一辈子的老哥们,我认同无菌包的性别怎么了?”
    说着,陈岩满脸络腮胡子都虬张而起,兴奋的一拍桌子,“对,我就变成无菌包!”
    范东凯有些愤怒,但罗浩可怜巴巴的看着神经了的陈岩,“陈主任,咱别闹,杰森医生很不幸。”
    “害,我是要把自己变性,有没想祸祸别人。话说老美这么狠么?怎么摆出一副自残的嘴脸?”陈岩冷静了一下后问道。
    罗浩摇头。
    “魔法对轰呗。”范东凯无奈的说道,“妖魔鬼怪横行,都特么什么玩意。”
    “老范,最近好像有几万华裔专家回国,是因为这事儿么?”罗浩问。
    “细分法案,摆明了未来要用的。”范东凯的情绪略有低落,“再加上华裔对家庭的概念比较看重,鸡娃这种事儿是根植在国人脑子里的。”
    “可鸡娃鸡娃,鸡到最后儿子变女儿,女儿变购物袋,谁能受的了?”
    “而且他们不光是自我认同,还给孩子吃药,狗娘养的!就这,不回国等什么?回来的早,还有口汤喝,虽然比不上十年、二十年前。回来的晚,怕是连工作都找不到。”
    “要是孩子被变性之后再回来,那可真就惨喽。”
    “魔法对轰是什么意思?”陈岩好奇的追问。
    这事儿说不明白,无论是罗浩还是范东凯都没解释。
    “咚咚咚~”
    “进。”
    “陈主任,麻醉科来接患者了。”庄嫣推门,探头进来招呼道。
    “走,手术去。”陈岩笑道,“估计是舟车劳顿折腾的,免疫力下降。没事,小手术,做完后修养几天,范教授您带着杰森医生吃点好的。” 唠叨着,几人上台。
    陈岩对lgbt特别感兴趣,虽然知道范东凯有些腻歪,但还是不断询问着相关细节。
    最后范东凯无奈的解释,“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们是不在乎的,因为这个群体对孩子们的洗脑只在公立学校。没想到这几年泛滥到私立学校,好像连马斯克的儿子都被嘎了,变成了长公主。”
    “啧啧。”
    “没辙,越来越乱,你去说一句,人家就说你搞歧视。陈主任说变成购物袋、无菌包的事儿我也想过。”
    “!!!”
    罗浩是没想到范东凯竟然还真琢磨过类似的事情。
    “有个华裔州医院的侄子参军,结果不到1年,被折磨的精神失常。”范东凯低声说道,“那时候还是奥黑当大统领的时候,说是被lgbt折磨的。”
    这话题太沉重,罗浩根本不想聊。
    虽然国外越乱越好,但这种话题说起来恶心。
    “老范,你那面医院里怎么样?”罗浩生硬的把话题扯开,根本不管陈岩正在兴致盎然的八卦。
    “一群变态。”范东凯冷哼到,“美国能源部副局长萨姆·布林顿偷窃一个装有女装的箱子被抓,竟然来医院做心理治疗,说少数群体被歧视,受到了严重的心理损伤。”
    罗浩差点没拿头撞墙,这都是啥啊,自己那么坚决的把话题转移走,却又让范东凯给扯了回来。
    而且美国能源部副局长萨姆·布林顿怎么说都是个厅部级干部了吧,竟然偷东西?
    而且被抓后还说自己的心理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的确有病。
    陈岩也被范东凯的例子震撼到,自觉的闭上嘴,生怕有些东西会传染似的。
    进了手术室,麻醉医生已经给杰森做完全麻。
    “b超显示阑尾有炎症,周围脓肿。”罗浩进了手术室后,和陈岩又一次汇报情况。
    “知道,没事,阑尾周围脓肿,阑尾有水肿,阑尾动脉的结扎……小罗,来呀,一起!”陈岩邀请。
    罗浩摇头,这是别家科室的手术,和自己没啥关系。
    对做手术,罗浩可没瘾,站在下面看看就不香么。
    陈岩也只是客气一下,见罗浩拒绝,便带着自己的助手上台开始手术。
    单孔腔镜下阑尾切除术,哪怕有阑尾周围脓肿,陈岩依旧信心满满的做单孔腔镜。
    “老范,前段时间医院被告了。”罗浩想起一个八卦,和范东凯小声说,“因为单孔腔镜下阑尾切除术。”
    “为啥被告?手术失败?”
    “术后缝合,肚脐眼没了,患者说以后盖被都找不到肚脐眼,都不知道该怎么睡觉。”
    “哈哈哈。”范东凯笑道,“出国后看见对肚脐眼在意的,一定是咱中国人。我记得有个运动员,跑步的时候还特意把肚脐眼贴上,生怕着凉。”
    “嘿。”罗浩笑了笑,见范东凯的情绪正常,专心看着电视屏幕。
    陈岩已经游离了阑尾周围水肿的组织,忽然他的手顿了一下。
    “小罗,你看这是什么?”陈勇用腹腔镜钳子在腹腔内虚虚点了一下阑尾。
    罗浩在陈岩提问前就已经注意到杰森的阑尾被一个锐器穿透,很明显,导致杰森阑尾堵塞发炎并且已然穿透的肠壁的,正是这个东西。
    “慢着点做,应该没问题,等把阑尾切下来之后再解剖看。”
    也只能这样,没有其他选择。
    阑尾腔里都是脓汁,在腹腔里切开,取出锐器的话哪怕吸的再干净都有可能导致感染。
    “小罗,一起?”
    “不了,我腔镜手术一般,上去也添麻烦。”罗浩拒绝。
    陈岩没再说话,而是再次提起精神,他很清楚手术的难度骤然提升。
    手术做的无惊无险,直到保护好阑尾,把阑尾提出来,扔到无菌盘里,陈岩这才松了口气。
    罗浩已经戴上无菌手套,打了一个刀片,开始解剖,看看锐器到底是什么。
    慢慢分开已然摘除的阑尾,罗浩看得清楚,这一利器终于“图穷匕见”——竟是一块小骨头,一端圆钝,一端则是好几根锋利的骨质。
    牙齿?!
    罗浩想起来杰森医生的断牙。
    类似于杰森医生这种人,对牙齿应该很在意,这是搞的什么鬼。
    “唉。”范东凯叹了口气,他想起来杰森发疯的那天,最后把牙吞到肚子里。
    没想到牙齿竟然堵在阑尾里,并且刺破阑尾壁,导致急性阑尾炎、阑尾周围脓肿。
    好在手术顺利做完了,医大一院的手术水平还是极高的,整个过程根本挑不出来毛病。
    不过范东凯也没解释为什么杰森医生胃肠道里会有一枚断牙。
    他感觉自己心累,尤其是想到杰森医生当时发疯的场面的时候,心累到了极点。
    虽然手术有波折,有意外情况,但陈岩水平高,直接拿下。
    “行,那我下了。”陈岩把局部清洗,又查了一遍有没有活动性出血,这才转身下台。
    但陈岩没直接离开,而是和罗浩研究起尖锐的牙齿断端催阑尾造成的损伤。
    相关病例并不多,所以陈岩也比较感兴趣。
    这也就是没对局部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要是在肠道里把肠道壁刺穿,估计更麻烦。
    很快,助手缝完皮,手术宣告结束。
    麻醉医生也很给力,等缝完皮的一瞬间,杰森就已经醒了。
    “why!”
    一个古怪的声音从杰森的嘴里说出来。
    不甘、无奈、愤怒,种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喷薄而出。
    本来这些情绪已经让杰森医生压抑住,但麻醉让他变得“脆弱”,在醒来的一瞬间本能的说出心里最想说的话。
    “why!!”
    “why!!!”
    杰森一句接着一句,没一句只有一个单词,质问着不存在的对象为什么!
    罗浩知道杰森医生在问什么,心有不忍,摇头,离开。
    陈岩叹了口气,但他没走,而是等着把杰森送下去,彻底清醒后再说。
    “师兄,你怎么这么狗?”庄嫣追上罗浩问道。
    “嗯?怎么了?”
    “我还以为陈主任邀请你上台的时候,你会一展身手!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叠千纸鹤我看陈主任叠的比一般人好很多,我要练好多年才能达到他的水平,但比师兄你要差无数倍。”
    “可你说自己不会做。”
    “我没说,而且陈主任的手术做的要比我好。”
    “你说了,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做的不如陈主任好!”庄嫣开始较真。
    罗浩想了想,微笑,“玩游戏么?”
    “嘎?”庄嫣一怔,“玩啊。”
    “王者农药,玩么?就是可能有竹子新皮肤甚至是新人物的那款。”
    “国民级游戏,为什么不玩。”
    “你回去研究一下鸡爪流,以后你就玩鸡爪流。”
    罗浩很罕见的连说了两个鸡爪流,随后钻进更衣室去换衣服。
    鸡爪流庄嫣当然知道,看起来在摆烂,却又没完全摆。
    为什么呢?
    庄嫣心里有些困惑,但师兄不给更详细的解释,她只好也去换衣服。
    下台后,没看见罗浩,庄嫣开始写病历,练习叠千纸鹤。
    一边叠着千纸鹤,庄嫣一边琢磨罗浩的话。
    失败,一次又一次失败。
    庄嫣的水平一般,专心致志尚且只能勉强叠出千纸鹤,一旦分心,水平骤然下降。
    越失败,越暴躁,技术动作走形,庄嫣干脆气嘟嘟的坐下,自己跟自己生气。
    心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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