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浑身破破烂烂、遍体鳞伤的人类仰起头来的时候,艾华斯从他赤裸着的胸膛、剧烈的呼吸、浑身遍布的伤痕与贲起的肌肉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勃勃生机。
    一种纯粹的“力量感”。
    ——那是在艾华斯那个时代,已经完全绝迹的“勇猛”。是已被断绝的【力量】之传承。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突然一头栽了下去、便要脑袋着地摔到地上。
    艾华斯吓了一跳,立刻催动着身下的天马。
    天马划过一道灿金色的弧光,带着艾华斯冲到了那人面前,把刚刚坠落到空中的那人接了下来。
    “你没事吧?”
    艾华斯关切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还好……”
    那人的嗓音异常的干枯、沙哑,就像是大病一场之后,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样:“我是亚瑟。”
    他如今身上的罪棘也已经枯萎,化为黑烟消散。只剩下了一小截罪棘仍然与他握持着圣枪的右臂相连。
    ——果然是亚瑟。
    艾华斯心中想道。
    当年他在参加这项仪式的时候,那个巨人酋长就曾经喊过亚瑟这个名字。从亚瑟躯体的年轻程度来看,这应该还是在他成名前的冒险。当年亚瑟就是在这场冒险之中获得了圣枪的认可。
    银冕之龙的人间化身,果然勇猛异常。
    只不过这嘴也是真的硬。
    “听你这声音,怎么也看不出还好来……”
    艾华斯随口吐槽道,下意识伸手按在对方的胸口。
    随即他突然愣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奉献道途的力量、甚至连同悖焰之蝶都一并被封印了。
    在奉献道途的晋升仪式上,他能够使用小蝴蝶的力量,这同时也就意味着超越道途的晋升仪式无法使用。
    相对应的,艾华斯能够使用大罪学者其他的能力。也能够随意使用超越道途的仪式。
    “你稍微等一下,”艾华斯打量了一下四周,便找到了可用的仪式材料,“巨人的心脏正好可以用来进行治疗。虽然魔釜已经没了,但这巨人应该有水杯、也可以用来当成锅……”
    就在艾华斯搜索着周围线索的时候,被他扶到空地上的人类战士却突然开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什么?”
    艾华斯怔了一下:“为什么……?”
    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倒不如说,一个能够正常沟通、比较能打且没有恶意的原住民,这不就是老板在剧本里给自己设定好的临时队友吗?
    他思索着的时候,对方再度询问道:“你使用巨人作为仪式材料,没问题吗?”
    “巨人又不算我的同族……”
    艾华斯脱口而出。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一个激灵、心中一惊。
    ——等会,他这什么意思?
    对方的视角是不是……出了些许问题?
    正常来说,一个人类看到一个精灵骑士、骑着天马降临到这里,身边还跟着一头上位恶魔,难道不应该是先询问夜魔的事吗?比如说“她是谁”、“您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之类的话。
    可对方却并没有多少人类对精灵的敬畏,更没有对恶魔的忌惮与畏惧。
    要知道,第一位恶魔学者是让·德·丰塔奈尔,他是十五世纪初的人物。而根据艾华斯第一次超越道途的晋升仪式来看……巨人潘考德夫妇的故事发生在1320年,而阿瓦隆成立于1340年。
    这至少是丰塔奈尔出生百年前的时代!
    这个时代根本就还没有恶魔学者,那些恶魔们都还是堕天司的使徒呢!
    一个侍奉司烛的精灵骑士与堕天司的恶魔混在一起,这像话吗?
    ……等等,还是不对!
    艾华斯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他如今所扮演的“赫勒钦爵士”,其实是在“亚瑟”的时代之前诞生的人物!
    正因为“赫勒钦爵士”的牺牲让人们不再将巨人视为高高在上的巨神,亚瑟他们九位战士才有可能会有胆子前往这里来寻找圣枪;而既然亚瑟会来寻找圣枪,也就意味着司烛使徒卡斯滕宁已经死了。
    如果司烛使徒卡斯滕宁的死在赫勒钦爵士牺牲之前,那么他根本就没必要前往阿瓦隆来调查“巨人的罪证”。
    换句话来说,“赫勒钦爵士”的故事之中就不应该出现亚瑟!
    当赫勒钦爵士尚未死亡的时代,“亚瑟”还是力量道途的冕天司呢!
    ——那么,出现在自己身前的亚瑟就一定有问题!
    而艾华斯还记得另一件事——他曾经在银冕之龙面前发誓,不使用同族作为仪式材料。
    注视着自称“亚瑟”的人类战士那平静的眼神,艾华斯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我超。
    你是谁?!
    “很好。”
    亚瑟缓缓点头,表情严肃:“你要记住,天孽之罪在一定程度上是唯心的。就比如说一个半精灵,他可以认为人类与精灵都是他的同族,也可以认为人类与精灵都不是他的同族。他自己内心如何判断,天孽之罪就也会如何评判。
    “天孽之罪的根本原理,是‘将同类视为材料’这种行为本身的罪。它是一种傲慢之罪,是七大罪之首。而这个同类其实不一定限制为‘同种族’……也有可能是同民族、或者同国别、甚至是同一种人、亦或是感情很好的异族同好。
    “伱只需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无愧于心。大罪烙印便于你无恙。”
    身体骨骼几乎完全破碎的亚瑟,没有喊痛也没有休息、而是就保持着这样伤痕累累的姿态,以长辈的姿态,对着艾华斯认真严肃的指导着些什么。
    艾华斯战战兢兢,如履如临。
    ——他还根本就没有进行过自我介绍呢!
    对方就如此自来熟的给他解释大罪烙印的秘密……而哪怕是对于一般的恶魔学者来说,大罪烙印也是和他们没关系的知识。更不用说“天孽之罪”这种在五百多年以后,也属于隐秘知识的神秘学知识了。
    这多半就是银冕之龙本尊!
    只是艾华斯不知道,这位是老板请来的帮手、还是祂自己找过来凑热闹的……
    说起来……被如今还是冕天司的“灾厄魔龙”分割下来、作为“亚瑟”的个体,似乎确实是有超越之欲的。
    也就是说,他的确是艾华斯在超越道途上的前辈。
    艾华斯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铜锅和铜杯,但他找到了一面铜质的盾牌。他在下面升了火,上面放上了巨人的心脏与肝脏碎片,并在厨房找到了小茴香和足量的蒜,进行了煎烤。
    这像是铁板烤肉一样的配方,正是最为简单的利用肉类高等材料的仪式。因为烤肉本身就是第一种仪式——它意味着一种将食物烹制成熟的技艺。在人类尚且处于原始时代的过去,“烹制”就是最有效的发挥食物营养、降低毒性的手段。
    如同魔女的魔药中,有一些必须放到炖汤之中才能发挥最大效力一样。
    ——炖煮与烤制,就是最简单的仪式。如同屠龙的战士沐浴龙血、吞食龙心一般——直接食用龙心,无疑会被其力量直接撑爆。而如果将龙心烹饪之后再使用,毒性与危险性就会降低许多。
    仪式学最为核心的原则,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但必须步骤准确的认真进行、并且在执行时有明确的目的与希冀、且自身能力并不足以完成这项仪式所求之目标”的神圣行为。
    只要这种神圣行为里面混有超凡元素,那么它无疑就属于仪式学。而如果这项仪式被完全解明、祛魅,那么它就会成为炼金术的一部分。
    而在食用巨人心脏时,“身份不明的亚瑟先生”给出了经验丰富的评价与教导:
    “你的思路是可以的,巨人的心脏与肝脏有着足量的生命力,所属的法力是火与土。而铜是属火的金属矿物、足以将其中的‘火元素’这部分的力量发挥出来。如果有鼠尾草、苋菜、姜和肉桂的话,还能进一步提升治疗效果。
    “还有,巨人的骨髓也是很好的仪式材料。它经过简单的祛毒处理就能用于愈合骨骼。你可以用葡萄对其进行发酵提纯,尤其是得过病、果皮干瘪并生有黑灰色茸的那种葡萄皮。用这种葡萄混合巨人的骨髓,随后再进行发酵。为加速发酵与保持洁净,可以额外提供水属性与光属性的法力,法力载体最好选择祝福过的橡木灰或者蜂蜜。如此一来,在浓缩之后你就会得到一种芳香的黑色油膏。
    “另外,巨人的皮肤也有妙用。尤其是纯血巨人的皮肤,他们皮肤上的红色熊毛可以收集、脱脂后干燥保存。这种干燥后的熊毛混合朱砂可以作为一种烈性的火属性注能材料、如果加入少量炎精还能进一步提升效果。
    “而脱毛后的巨人背部皮肤,也可以用栲胶进行鞣制、制成皮革。用巨人之血里面炼出的油脂进行保存,七年之后再用烈火烧去。如果成功制作的话,就能得到一种抗魔性极佳的材料。能够免疫第三能级以下的许多法术伤害……”
    亚瑟的话,越说越狂。
    艾华斯听得心惊胆战。
    ……大哥,停一停,大哥!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演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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