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方法果然有效。
    叮的一声,电梯总算到了17楼,季烟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她走进去,站好,伸手要摁一楼楼层数字,王隽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进来。
    他递过来一条羊毛披肩,说:“外面风大,你披着。”
    沙驼色的披肩,是她较为喜爱的一件,季烟顿了两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接,而是摁下数字“1”,收回手时还特意往旁边挪了两步。
    两人中间隔得很开,仿佛要分出个楚河汉界,王隽握紧手里的羊毛披肩,无不慨叹。
    她势必是要远离他的,而且是越远越好。
    电梯下行,一路无话。
    很快地就到了一楼,走出电梯,季烟的手机响了,是江容冶,说她在门口,保安不让进。
    季烟轻着声音:“容容,对不起,还要你在门口等我下,我马上出来。”
    走出一段路,季烟突然停下,王隽也跟着停下。
    停了数秒,她又往前走,王隽也跟着往前走。
    快到门口时,季烟说:“你回去吧,我朋友看到了不好。”
    王隽说:“我送你上车再回来。”
    “有意思吗?”她问。
    “嗯,有意思。”他淡声回答。
    季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他毫无反应,还是那般冷静自持。
    江容冶就等在小区门口,不时往里张望,几乎是季烟看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了自己。
    江容冶小跑上来,拉着她的手,前后左右各看了圈,确认她没什么事,这才揽着她走,从始至终,她就没给过王隽一个眼神。
    季烟实在累极了,由着江容冶带着她往前走。
    上了车,她抓起抱枕盖住自己的脸。
    那边江容冶正要启动车子,王隽突然叩了叩窗。
    江容冶看了下后车座,降下车窗,脸色不虞:“还有事?”
    王隽往车后座看了一眼,季烟盖得严严实实的,他不能看到她的脸,不知这会她是作何表情,于是作罢,递出手里的披肩,说:“她头发还不是很干,麻烦你劝下她,围一下,不要冷到了。”
    “呵,这时候知道关心了,”江容冶嗤了声,用着嘲讽的语气刺他,“你也知道她头发没干,你干的事你觉得厚道吗?”
    王隽哑口无言。
    本来江容冶是不想接他手里的披肩了,但是她过来得急,车上的小毛毯前天拿回家洗了。她往后瞥了一眼,犹豫半晌,接过王隽手里的披肩,还不忘白他一眼,王隽都受下,正要再叮嘱几句,可江容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她面无表情地升上车窗,然后利落打转方向盘,朝小区出口驶去。
    没一会,汽车亮着尾灯,驶进浓浓夜色中,驶离他的视野。
    寂静寒夜,王隽一个人站在冷风中,看着那盏红色的尾灯一点点消失。
    第32章
    寂静的夜晚,车子一路匀速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过了一会,车子缓缓停下,季烟适时把把抱枕从脸上拿下来搁在膝盖上,她看了眼驾驶座的江容冶,由衷地说:“容容,麻烦你了。”
    江容冶说:“你和我是谁跟谁,用得着说这些客气话吗?”
    季烟轻轻嗯了声,两手自然垂在抱枕上,很是失落。
    江容冶见她这样,再看看适才从王隽手里拿过来的披肩,想了下,还是拿过来递给她,说:“烟烟,再怎么跟他过不去,你也不能伤害自己,听话点,把披肩围上。”
    季烟没动。
    江容冶像哄小孩子一样:“先披着,待会到家了它的作用也就到头了,咱就把它扔了。”
    季烟接过,慢吞吞地围上,然后再把半干的头发从披肩里撇出来,有了这层阻隔,脖颈处好受了些。
    正巧绿灯了,江容冶也没说什么,专心开车。偶尔通过车镜看后车座,季烟始终是侧着脸,静静地望着窗外。
    半小时后,车子进入小区,在地下停车场泊好,驾驶座的江容冶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
    与此同时,后车座的门打开。
    季烟的神色看着不太好,明显疲惫。
    江容冶看了看,最后目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半晌,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说:“回去吧,先把头发吹干了,待会别整感冒了。”
    季烟嗯了声,声音极低,似有若无,路过垃圾箱时,她还不忘把披肩扯下来丢进去。
    江容冶不过是说说,没想她却当真了。
    “扔掉也好。”进电梯前,江容冶感慨了这么一句。
    很快就到了季烟所在的楼层,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当初季烟租这套房时,江容冶帮忙考察过,她不出差在公司坐班时,偶尔会过来,钥匙和密码季烟都有给她,是以到了季烟家门口,她一路输密码、解防盗门锁,熟门熟路,仿佛回到自己的家。
    进了家门,她第一件事就是给季烟倒一杯温水,然后去橱柜拿吹风机。
    江容冶拿着吹风机在客厅的电视柜通电,挪了把椅子,朝季烟招呼:“过来,我给你吹头发。”
    季烟放下水杯,走过去,说:“不用了我自己来,突然把你叫过来,你也挺累的,先去洗个热水澡缓缓。”
    今晚江容冶所在的部门也在举行一年一度的庆祝会,不过她就没季烟那么幸运,上面几个老大都是狠人,一到这种聚会,总离不开酒,而且还很喜欢劝酒,尤其是劝年轻女孩子喝酒。
    值得一提的是,她最近工作熬夜太狠,胃病复发,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侥幸逃过一劫,但她底下几个实习生就没那么幸运了。
    季烟的电话来得很是及时,她离席时顺便把几个实习生带走,分别叫好车送回去,这才开开车前往季烟发过来的地址。
    想着刚才那副场景,恐怕季烟此刻很需要一个安静的空间缓缓,但江容冶还是放心不下,她担忧地问:“你一个人可以吗?”
    季烟淡淡笑着:“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时间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本来晚上就突然把你叫来,再耽误你明天工作就是我的罪过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容冶作罢,去她卧室找衣服洗澡。
    盥洗室水声哗哗流着,季烟听了一会,心里的难受越来越重,随时要把她吞噬一般。
    她打开吹风机,想转移注意力,可是电吹风低声呜咽着,很像受伤无助的小动物在哀鸣,越发衬得她苦楚。
    季烟听得心烦,调了最大一档,胡乱吹了几下,摸了摸,差不多干了,她放下吹风机。
    心很乱,或者说,从见到王隽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平静过。
    他的到来就像一颗石子投到池子里,荡起片刻涟漪又恢复往日的平静,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但池底下,在看不见的地方,却是惊涛骇浪。
    季烟在落地窗前坐了一会,从包里拿出手机。
    天意偏偏要跟她作对,刚解锁屏幕,跳出来的都是和王隽有关。
    有微信,有短信,有来电。
    跟木马病毒一样,无孔不入。
    季烟看也没看,一一删掉,然后再一一拉黑,总算清净。
    如果说过去分开的十个多月,她还抱着一点什么期盼,那么在刚刚那阵对峙过后,她对他已经万念俱灰。
    她太可笑了。
    在听到他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结婚的言论后,在分别的十个多月后,就因为他几次找过来,她竟然觉得,他也是不舍的,或许他改变主意了呢?
    着实荒谬。
    身后吱呀一声,她收回思绪转过身。
    江容冶穿着她的睡衣走过来,问:“头发吹好了?”
    “嗯,吹风机在那里,要不要我帮你吹?”
    “不用,我自己来。”
    江容冶吹头发,季烟低头看手机的群消息。
    两人各做各的,互不干扰。
    准备上床睡觉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两人各占一半的位置,双双靠在床头,随后又双双叹气。
    对视一眼,彼此无奈地微笑。
    季烟挪了下位置,身体往下滑,然后贴靠在江容冶的腹部,问:“什么时候放假?”
    江容冶摸着她的头发:“后天,你呢?”
    “一样,到时一起回去,我送你到家再回去。”
    “好。”
    沉静了会,江容冶问:“关灯吗?”
    季烟嗯了声:“关吧。”
    夜已深,电动窗帘合上后,卧室黑沉沉的一片。
    黑暗中,季烟窝在江容冶的怀里,说出憋了一路的疑惑:“我是不是太不争气了?”
    江容冶回答她:“敢爱敢恨,说不回头就不回头,你是我见过最干脆利落的人。”
    “可是,我还是觉得好难过,我都把自己毫不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他连看也不看一眼。”
    江容冶安慰她:“这有什么,男人都是一个样,上赶的他们不在乎。我以前就告诉你,不要太当真,你就是不听一头扎进去,现在这样也好,以后你不要再想他了。”
    以后,你不要再想他了。
    她的怀抱实在温暖,暖烘烘的,季烟又把她抱得紧了些,泪水无声在流,她咬紧唇瓣。
    江容冶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良久,季烟低声说:“容容,今晚谢谢你。”
    江容冶笑了笑:“真谢谢我以后就不要再搭理他了,往前看才是真的。”
    季烟好长时间没回答,只是动了动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将她抱住。
    江容冶没再吭声,手依旧搭在她腰间,就像她们以前读书时代同挤一个被窝一样,紧密相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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