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心里警铃作响。
    对视良久,他放下手里的保鲜袋,正色道:“我想追求你,这次我很清楚也很确定,绝对不是突然过来看看你,我更不想只是打扰你,我是想着和你过一生才来找你的。”
    周围,人来人往,促销员在推销打折的物品,整理货摊的阿姨在抱怨货品都被挑得乱七八糟的,还有推着扫地机的大叔幽幽从他们身边经过。
    一切的声音都是嘈嘈杂杂的。
    而就是在这么一个生活化的环境下,王隽在跟她说一生。
    季烟是有所波动的,但起伏不是很明显。
    她叹了声气,不得不提醒他:“你是不是忘了前些天你才收到过我的喜糖?”
    王隽语塞了一会,紧了紧手,才说:“季烟不要试图用这个理由来推开我,我知道喜糖是另外一个同事的。”
    “……你”,季烟狠下心,“可我确实有在相谈的人,我们就要结婚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王隽说,“可你现在还没有领证,只要没到那一天,我就有追求你的权利,你不能连这个都要剥夺我。”
    她耻笑了声:“是吗?那我明天就去找他领证。”
    知道她是在说气话,王隽平心静气的:“季烟,你可以去领证,我等你离婚就是。”
    离婚?
    合着他就是不盼她好是吧。
    季烟说:“那你就好好做梦去吧。”
    丢下这句话,她转身就走,王隽推着车默默跟上,他就在身旁,季烟根本做不到不去在意他,可刚才那么难听的话她都说出去了,他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连‘等她离婚都说出口’,走了一会,她不堪其扰,手头有什么,她就抓着往推车里扔,而且专拿重的。
    至于是不是她需要的,她用不用得上,她完全没有个考虑。
    左右有个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看着季烟连最讨厌的菠萝罐头都往推车里搬,王隽明白此刻她纯属在发泄。
    他没提醒,也没阻止,更是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将她丢进来的东西一一分类排好。
    就在季烟要拿冰棍和冰淇淋的时候,他总算提了一句:“你生理期快到了,暂时不能吃这个。”
    说着,他越过推车,拿走她手里的东西,放回冰柜,随后合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做得再自然不过。
    季烟说:“你就默默地做个劳动力不行吗?”
    原来真把他当这个了,王隽不由笑了,是有些无奈的:“可以,但是该多嘴的地方我还是要提醒你下,你可以厌恶我,但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
    瞧瞧他说的话多么的道貌岸然。
    她绝口不提他为何还记得她的生理期一事,也刻意忽略他后半句的关心,而是问:“你也知道你多嘴?”
    他顺承地应下:“是我多嘴了,不好意思。”
    季烟:“……”
    这让她怎么接话?
    她匆匆瞥了一眼购物车,差不多装满了,再买就装不下,而且足够她应付一段时间。
    季烟改道朝结账区走去。
    王隽果然没再言语,默默推着车跟在她后面。
    人工排队有些长,王隽推着车说:“去智能区。”
    他走在前头,很自觉地拿货品刷条形码,季烟安静地站在一旁,也不搭手,就看着他忙活。
    结算完毕,王隽把货品分成三袋拎在手上,走到她面前说:“好了,可以走了。”
    季烟收起手机,看了看他两只手上的黄色购物袋,其中一只手提了两袋,她本想要一袋过来减轻他的负重,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多少钱,我转你?”
    王隽说:“不用。”余光瞥见什么,又问,“要买糖吗?”
    以前两人逛过一次超市,也是因为家里冰箱空了,临时出来采买的,结账的时候,季烟顺手拿了一包糖果,说是她很喜欢的一个味道,后来回去她分成了两袋,一袋给他,一袋她自个留着。
    王隽不喜欢甜的东西,那袋糖后来放到过期,他也就尝了一颗,还是季烟自作主张剥了壳塞到他嘴里的。
    往事了了而过,王隽突然明白了季烟当时的这个举动。
    她在和他分享她喜爱的事物,她热烈地邀请了他。
    而他忽视了。
    这会,季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她很喜欢的某个牌子的草莓糖。
    她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说:“我早就不喜欢吃了,新换了个口味。”
    明显话里有话,王隽当作听不出来,很平静地问:“换了什么口味?我给你买。”
    季烟一点儿也不领情:“在你看来我是连糖果都买不起的人吗?”
    她是存了心故意气他的。
    王隽听出来了,可他还是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很是好脾气地说:“我是怕你忙忘了。”
    季烟就像个不会拐弯的直女:“你的意思是我健忘?”
    王隽:“……”
    一个商超逛下来,他算是明白了,他在她那里是讨不到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商超,回去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到达小区,季烟刷卡开门,绕过一段小径,再走一会,就到了她所在的那栋楼。
    这边属于高档小区,进出都需要门卡,刷电梯进去站定后,季烟想起什么,突然说:“你小区进出门卡是不是没还我?”
    王隽十分淡定地扯谎:“我放玄关鞋柜的盒子里了,你没看到吗?”
    有吗?
    季烟很是怀疑。
    可见王隽无波无澜的模样,又不像是在说谎。
    回到季烟的住处,王隽熟门熟路地拎着三大购物袋去厨房,季烟没空搭理他,她踢掉鞋子,站在鞋柜前,找寻那张门卡。
    翻来翻去,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她找了两遍,还是没找到。
    一旁,王隽正在往冰箱里放食物,季烟走过去,很严肃地问:“你真的放了?”
    “放了。”他把鸡蛋放进去,抽空看了她一眼,说,“蒸蛋机我找出来了,每天早上可以蒸一颗鸡蛋配牛奶,不要空腹喝牛奶,容易胀气。”
    她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谁说我空腹喝牛奶了?”
    王隽不说话。
    合上冰箱,他折回厨房。
    季烟默了默,挪几步,靠在厨房门框。
    王隽一身白天上班的打扮,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身影高挺笔直。他把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段线条均匀的小臂。明明是精英打扮,精英气质,这会他却站在水池前洗菜。
    莫名的,有种割裂感;同样的,还有一种久违感。
    那是一种,独属于他一个人的生活气息,她有幸拥有过两年。
    拥有他的那两年,他毫不吝啬地展现对她的体贴和细致。可到了分开的时候,他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她撇在原地,一走了之。
    他有情,但也无情。
    季烟清醒得很快。
    不能太早感动,一次教训已经足够,季烟再没有有多余的心思欣赏他的背影,转身回屋换衣服。
    等人走远了,听到卧室门合上的声音,王隽把手里洗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生菜叶子放在一旁的竹篓滴水。
    他朝身后看了眼,空无一人。
    双手撑着水池的流理台,他低下头,盯着波动的水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以前只要他在厨房忙碌,季烟总是喜欢悄无声息地跑进来,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她是想吓一吓他的,无奈他对声音实在敏感,每次都被拆穿。
    她也不恼,就黏着他,势必要打搅他,让他分心。
    刚才,察觉到她在身后看自己时,王隽一直在想一件事。
    她什么时候走过来抱住自己。
    他等了许久,期盼了许久。
    身后的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良久,那人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去。
    仿佛从未在那里停留过。
    头一次,他想配合她做戏,满足她的猝不及防。
    然而,他的希冀在等待中落空。
    他把水放掉,重新蓄了一池干净的水,水声哗哗流着,就在这潺潺水声中,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一件被他忽略了很长时间的事——
    那两年,季烟是否像刚才的他一样,一边等待,一边失望?
    毫无征兆说出“我们就到这里吧”的那天早上,是不是她终于受够了永远没有回应的期待,然后做出了决定?
    他几分钟就感到了一阵失落,那等待了两年的她呢?
    眉头紧紧皱在一块,王隽陷入良久的沉思。
    -
    这会,季烟同时也在琢磨一件事情。
    她嘴上说着两人再没关系,巴不得和他撇得干干净净的。
    可今晚,她还是让他进了门。
    虽然事出有因,是他帮了忙,她不好拒绝,但她还是免不了想,自己是不是太心口不一了?王隽会怎么想她?
    不可否认,她还是在意他的想法,她更是想要保留在他那边的一丝尊严。
    房间有个水洗台,季烟拿了毛巾,弄湿拧干,洗脸擦脖子,冷水浸在光洁的皮肤上,冷却了那份浮躁的心,思绪总算是变得沉静了许多。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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