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镛城广莫宫里从来没有这么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宫人侍卫将角角落落都站满了,大家神情诡异,默默无语。
    司马衷趿拉着鞋,身穿一件普通长衫,摇晃着快步走了进来。张良锄本来是搀着张度,但看到司马衷走路也不是很稳,就又急急地去扶着司马衷。
    司马衷肥硕的身躯以及满身木头屑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大晋的太上皇,更像是某个无聊无趣的富家翁,只是眼中的焦虑不似作伪。
    “羊咩咩,你怎么了?”
    但司马衷没能进入羊献容的寝殿,在门口就被三名女子拦住了,她们很有礼貌,先是磕头行礼口呼:“太上皇金安。”然后伸出双手阻拦了他的去路。
    这三名女子明显都会些武功,无论司马衷往哪边走,都不能突破这道寝殿的门。急得他大叫起来:“朕是来看羊咩咩的!!!”
    “秦太医正在为太上皇后诊脉,太上皇请稍安勿躁。”为首的那名女子正是孙英,她看着眼前这个肥腻的男子,心里也是一阵恶心。但看到他焦躁的样子,心里还算舒坦一些。
    “你谁啊?敢拦朕的路?”司马衷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三名女子都是生面孔,并不是往常广莫宫的熟面孔。
    “臣妇孙英,是羊献容的母亲。”羊献容的好相貌一部分来自羊家,另一部分来自孙英。她的容貌温婉如玉,眉目间透露出聪慧与定力。她的眼角虽已略有鱼尾纹,但丝毫不减损她的风韵。黑发绾起,更衬得她肤如凝脂。
    “贫尼妙应。”相比之下,妙应师姑的容貌逊色一些,但她那身灰色尼姑道袍到映衬出完全不同的风姿,也令人挪不开眼光。
    “民妇夏侯柒染。”七嬷嬷微胖,发间没有一丝白发,洁净面庞看着竟然很是柔和慈祥,司马衷都愣住了,问道:“你是哪里来的?竟然和夏侯老妇人长得很是相似?”
    七嬷嬷听到这句话,又赶紧俯下身去,“民妇是太上皇后的乳母,也是夏侯家的人。”
    “难怪。”司马衷点点头,转头看向了张度,忽然高喊道:“把三个女人赶走,朕要见羊咩咩!”
    张度在张良锄的搀扶下堪堪走了过来,一脸苦笑道:“太上皇,这可使不得。”
    “那朕要见羊咩咩啊!”司马衷急得直跺脚,打算来硬的,直接推开这三个女人冲进去。但这三个人大约是会使用以柔克刚的武功,来回几个推手,司马衷竟然还后退了七八步,完全进不去。
    “袁蹇硕!”司马衷又喊了禁军,袁蹇硕苦着脸走了过来,他可不敢动手,只是躬身说道:“国公夫人,可否……”
    “秦太医在里面呢,等会呗。”孙英瞥了他一眼,又转向了司马衷,“我的女儿,我自然是关心的,太上皇莫要心急,等一下。”
    “不要!”司马衷还不同意,又想往里面闯。
    此时,秦太医忽然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还喊道:“国公夫人啊!你可在啊?”
    因为这声喊,孙英转身去迎秦太医,三人阵型有了缺口,司马衷倒也不傻,径直冲了进去,结果是一头撞在了秦太医身上,两个人全都倒在了地上。场面又乱了,张度指挥张良锄去拉司马衷,孙英去拉秦太医,慧珠想帮她,袁蹇硕也冲了过去,结果贺久年也快步走了过去,这两人又撞倒了一起……
    秦太医身体还算灵活,没有受伤,不过他接下来的动作令所有人都愣住了。只见他翻身跪在地上,特别郑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给太上皇道喜了!恭喜太上皇!恭喜太上皇后娘娘!苍天有眼护佑我大晋江山!太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他倒是鼻涕眼泪满脸欢喜的样子,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吱声,应该说是没有反应过来都看着他发呆。
    司马衷竟然是这些人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大声问道:“你是说,羊咩咩有小羊了?”
    这话说的,孙英立刻就黑了脸,揪着秦太医的领口问道:“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秦太医立刻点头。
    “哎呀!朕要有皇子了!”司马衷又喊了出来,但这句话过后,全场竟然是一片死寂,比刚刚那样的沉默更加诡异。谁都明白,现在司马衷是太上皇,就是因为他没有子嗣,这也是司马伦篡位的理由之一。毕竟,当初贾南风杀了司马衷唯一的儿子后,因此被司马伦举着“杀害皇储”的大旗给毒杀的。
    现在,司马衷又有孩子了,还是正宫娘娘的,这事情要怎么论?
    “怀了多久了?”张度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极为激动地问道,“太上皇后的身体可好?”
    “听着脉象已经三月有余,身体平稳,就是有些虚浮,开些平安保胎药就可以的。”秦太医还是喜滋滋的,“太上皇后年轻,这么折腾竟然都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要不是这次晕倒,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发现呢。”
    “都三个月了,她竟然不知道?”这一次是孙英瞪着眼睛,“你们平时不给她请平安脉么?”
    “……请过,但太上皇后娘娘嫌弃这个事情太麻烦了,就给停掉了。”秦太医觉得很是委屈,“臣是常常提醒她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臣也是第一时间跑过来的……都没打算回太医苑了……”
    “快让朕去看看羊咩咩啊!”司马衷又喊了起来,自己竟然一骨碌就爬了起来,快步去了羊献容的寝殿。
    此时的羊献容正躺在床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轻轻叹了口气。翠喜就跪坐在一旁,抓着羊献容的手摇了摇头。
    “羊咩咩!”司马衷的声音和他的肥硕身躯是一起进来的,看得羊献容一阵心烦,竟然呕吐起来。翠喜立刻用帕子去接,不过她也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但脸色变得很是苍白,又横躺在了床上。
    司马衷见状慌了手脚,大喊道:“秦太医!张度!快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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