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皇上在大殿之上亲口下的旨意,众人自然是要听命的。
    靳夕将长安府衙大堂也让了出来,作为刘曜的审案地点。
    他也没有表现出不高兴,还恭恭敬敬地站在刘曜的身边,沏茶倒水。
    刘曜的年纪可比他要大了不少,所以也是理所当然地没有半分客气。
    但靳准也跟了过来,说是要等刘曜审完之后有个定论,他好第一时间向皇上去汇报。
    刘曜没有拒绝,就让他也站在了身旁。
    在提审谢安之前,他还问靳准:“之前同皇上喝酒的时候,你急匆匆地出去,可是有什么不妥?”
    靳准叹了口气,“下官的儿子走在路上忽然就摔倒昏了过去。现在人是醒了,但说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家人正在照顾他,下官想着还是皇上这边的事情更要紧,就先赶过来了。”
    “哎呀,这可是大事情。”刘曜很是惊讶,“靳大人,今日不过是再次提审谢安,我也是了解一下大致的情况。你也是先请回去吧,令郎莫要有什么不妥才好呀。”
    “无妨事的,还是皇上的事情最重要。”靳准一副忠君爱国的样貌,搞得刘曜都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端坐在大堂之上,准备复审此案。
    在等待当事人到案之前,刘曜又让郭金先去通知李莲花,务必要先去一趟城南,将那四万将士安置好,并且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也一并处理好。
    当然,私下里,他也悄悄让郭金给羊献容买些可口的小蜜饯或者小食之类的。因为刚刚他与刘聪喝酒,羊献容忙着布菜倒酒,自己都没有吃几口,必然也是会饿的。
    审案这种事情她无须参与,先行送回了将军府,但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
    郭金嘿嘿笑着,领命走了。
    刘曜这才又端坐下来,翻了翻之前的卷宗和纪要,将之前听到的全都串了一遍。
    等到所有的人全都到场后,刘曜先询问了客栈的伙计拴柱,毕竟他算是第一报案人,以及第一个发现杀人现场者。
    拴柱的说法和之前一样,从如何清早就喊老板牟怀中起身,然后去洒扫客栈,到最终发现牟怀中已经死了,倒也是详细。
    “你喊牟怀中起床的时候,为何没有进屋?”刘曜问道。
    “这个……不合适吧?”拴柱抿了抿嘴角,“老板和老板娘在一起的……”
    “老板娘不是回娘家了么?”刘曜翻了翻手头的卷宗,“我倒是看到你说过之前也都是进屋喊他起床。”
    “那是之前。”拴柱叹了口气,“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老板做事情了,从前年纪小,进出他的房间也没有特别多的顾忌。那时候,老板娘也去世很多年,就他一个人睡嘛。这两年娶了新妇,那个……我这不是就不合适进去了。”
    他说的磕磕巴巴,但其中的意思大家倒也是明白。一个成年的伙计,即便已经是当做干儿子来看待的,总也是不能看老板和老板娘在床上的旖旎风光,的确不适合。
    刘曜点点头,又问道:“这老板娘怎么没有来?”
    “她本来身子就不好,又因为老板被杀,一病不起,在床上也躺了许多日子了。”拴柱又叹了口气,“这些日子客栈不开门,不能营业,都快没钱给她看病了。”
    “让扁衡去看看吧。”刘曜倒是不客气,竟然让大医士扁衡亲自出诊,拴柱也知道他的声望,立刻就磕头致谢,差点就要泪流满面了。
    等到谢安被从大牢里提审出来的时候,他先见到的是在大堂上跪着的自己的老父亲,“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连声说道:“儿子不孝啊,连累父亲这样奔波操劳。”
    “儿啊!为父不相信你会杀人的!你是被冤枉的呀!”谢天寿也是嚎啕痛哭,要不是分别有衙役按压着,怕就是要上演父子抱头痛哭的场面了。
    刘曜也不着急,就看着这两人哭。
    过了好一阵子,这两人也说不出什么东西了,刘曜才开了口,第一句话就是:“谢安,你自沧州而来送文书进长安,这一路的花销是谁出的?”
    谢安愣了一下,才回答:“自然是沧州府衙承担,这是官差。”
    “你平日的月饷有多少?”刘曜继续问。
    “十两左右。”谢安回答。
    “能够养你一家人?”刘曜还在问,一旁的靳夕有点不明所以。
    “应该是够的。我妻子母亲以及两个妹妹也会做些女红,贴补家用。父亲之前也是沧州官差,因喘症回家养病,但沧州府尹秦大人还特别给了他一些贴补,说是他一辈子都在奔波劳碌,沧州虽然不富裕,但每月给他们这些老官差一些生活贴补,还是可以出得起的。”
    “嗯,这位秦大人倒也是心善之人。”刘曜又点了点头,这才转向了靳夕问道:“你们勘察案发现场的时候,可有发现财物丢失的情况?”
    “这个,倒是不曾。房间里很是整齐,没有翻动的痕迹。”靳夕回忆了一下,“伙计拴柱说也没有丢失物品。”
    “大人,我家虽然不富裕,但也不至于跑到这么远来杀人抢劫吧?更何况,这里是长安,是皇城啊!”谢安在父亲的暗示下,也明白目前的状况,又开始喊冤,一声比一声大。
    不过,的确所有的人证物证都对谢安不利,甚至可以说都是铁证,根本没有办法证明他的冤屈。刘曜即便是问了些问题,但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意义。谢安依然是最大的嫌疑人,光嘴上喊喊冤也是毫无意义的,重点是没有证据。
    没有新的疑点,只能如此这般先搁置下来。
    刘曜让人把谢安又押回了大牢,拴柱等人也放回了家。
    谢天寿跪在大堂上依然嚎啕大哭,他也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办法了。
    告御状,当堂翻案,不过是戏本子里的情节,在他这里,没有奇迹发生。很有可能接下来就是维持原判,他的儿子依旧是秋后问斩。
    刘曜也用手指敲了敲案台,像刘聪那样。
    这一刻,他忽然反应过来,原来这每一次敲都是在心里盘算事情时的无意识行为。那么,刘聪真的也只是沉溺五石散,而没有注意到靳准的做法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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