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畜生竟然没有死?!
    包宗山醒悟过来,阿柴是他安排的?不对!是这个姓崔的小娘们设下的局!
    他愤恨地看向崔礼礼:“是你!”
    “是我。”崔礼礼很大方就承认了,“但要杀你的人,不是我。”她用鞋尖点了点雪地里的两颗黑牙。
    仲尔几乎是从马背上滑下来的。面容被寒风吹得通红,颧骨上还被冰雪划开了一道道细细的血口。目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剑,刺向穷途末路的包宗山。
    他执着马鞭,大踏步地冲到包宗山面前,一把拖过那禽兽的枷锁,高高举起马鞭,就要挥下去。
    小吏们纷纷站起来:“别打,别打,打伤了,我们路上照顾起来麻烦。”
    崔礼礼笑着示意春华从袋子里抓了一把金珠子递了过去:“官爷可知道他院子里有多少男童吗?”
    包宗山口吐鲜血,含混不清地说着:“户,户,户”
    说罢带着春华上了车。
    崔礼礼走到宣平候面前,蹲下来:“你们今日说不清楚,是走不了的。”
    候了良久,再没有箭射来。
    什么时候的事,她都没注意呢!刚才还觉得奇怪,姑娘怎么那么好心,还给这禽兽送棉衣,原来是这样!
    “昨夜连夜缝的。”
    他扫了一眼那箭羽。
    昨日韦大人下了命令,让他在旁边想法子别让这对父子说话。可姑娘还有大仇未报。线索就在包宗山心里,他又怎能阻挠?
    只是,若韦大人发现了
    拾叶的手握了握,袖沿的线头没有收进去,那个小小的凸起像是在提醒他,身上穿着的是姑娘亲手做的冬衣。
    只见仲尔拖着包宗山将他半挂在树上,三两下就把他裤子扒了下来,露出光溜的屁股,再将棉衣撕开了些,那黑马闻着味道就冲了过去。
    第一鞭子竟抽在枷锁上。
    身为线人,终有一死。不过是迟早之事。
    所以包宗山这口气要替姑娘留着。
    “啊——”包宗山大叫一声痛苦地扑在雪地里,身体与脖子反扭着,脸因疼痛而抽搐起来。
    韦大人为何要阻止姑娘追查?他一定知道是谁要杀姑娘,或许自己可以去问问郭佐使?不可能,郭佐使不可能对自己透露半分。
    包宗山嘴唇抖了抖,用尽力气想要发出一个声音,却吹了一口血出来。
    崔礼礼骇然:“拾叶!”
    拾叶一挥鞭子,马车缓缓而行。
    扬起的马鞭狠狠抽了下来。
    是大人的人杀了宣平侯。
    仲尔没有说话,嘴唇抿得紧紧地。他被囚禁的时候,谁跟他讲王法?
    春华觉得那个味道很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偷看。
    话虽这么说,他们却没有踏出茅草棚半步,只是看向崔礼礼。
    他揣着一丝侥幸,捏着石子的手,悄悄松开。
    小吏们当然听说了,救出来三十多名几岁的孩子,还不算死了的,卖了的。
    刚才那箭明明可以射死她,却只杀了宣平侯。看来对方还暂时不想要自己的命。
    “他隔着棉衣抽几鞭子,替那些孩子们出出气。”
    “姑娘,您给他那件棉衣里,有药?!”
    崔礼礼踢了踢包宗山的脑袋:“说罢,说清楚了,我让你速死。”
    拾叶拔剑挡在她身前:“姑娘莫怕,有奴在!”
    反正他们那么远,也未必就能知道这头的情形。
    包宗山跳了起来想要逃,却被脚镣绊倒。
    自己人。
    马蹄钉着铁,踏在脊梁上,隔着棉服“噗”地发出一声闷响。
    话音未落,一支弓箭不知从何处射来,从宣平侯的咽喉处穿过。鲜血立刻喷了出来,洒在雪地里,化作一滩血水。
    剑是姑娘送的,习字是姑娘让人教的,唯一一次吃鱼,是姑娘做的鱼糕.
    他怎么能背叛她?
    “我可没瞒你,”崔礼礼睨了她一眼,“我半夜想起来这点子,你正打呼噜,就没叫醒你。”
    “要杀我的,终究还会再来。何必去寻。”
    宣平侯见小吏们没有阻拦的意思,惊恐地抱着包宗山嘶吼道:“滚开!快滚开!难道没有王法了吗?”
    仲尔翻身上马,幼年那一幕又一幕地浮现在眼前,胯下的黑马感受到他的愤怒,它嘶鸣一声,四蹄翻腾一跃而起,巨大的马蹄狠狠地踩在了包宗山的身上。
    崔礼礼站起身,拢了拢紫貂披风,拍拍仲尔:“替你和那些孩子好好招呼他。”
    流放三千里,谁又真的走得了三千里,走十里地死了,还是走一百里地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这人要是扔牢里,是会被犯人们当恭桶使的。加上贩卖禁药底耶散,要不是有祖荫,就早该死了。顺水人情还有钱财,多好。
    又敲敲车壁:“拾叶,回家。”
    崔礼礼皱了皱眉,他若能说,只怕还会被射上一箭,不如留着这口气,交给仲尔:“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捧着金珠子,小吏们望望天看看地,又坐了下来。
    “连奴婢都瞒住了。”
    宣平侯心疼嫡子,又怒又怕,只得抬起身抢着答道:“是——”
    黑马闻到这气味顿时有些癫狂。
    根本听不清是在呼气,还是在说什么。
    小吏们司空见惯了一般,拿出文书来记了一笔:“滚下山崖,被树枝戳破了咽喉。” 对着印泥哈了一口气,几人逐一按了指印。取掉宣平侯父子身上的枷锁,又扫了一眼瘫成一滩泥的包宗山,对一旁吓得直哆嗦的犯人们挥挥手,道:“不听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走吧走吧。”
    他执着金簪,对着包宗山后背披着的棉衣一戳,戳破了布料,里面溢出一股奇异的气味来。
    “姑娘为何不留着他一口气,交给临竹拷问,说不定能问出来。”春华问道。
    他的脊椎已断,身体根本动不了,疼得几乎晕厥过去,却又被崔礼礼用金簪戳了戳:“谁指使了你们,又是谁让你们顶下贩卖底耶散的罪名?”
    咦——春华皱着眉看得龇牙咧嘴!
    这才想起来,那味道是马场里配马时用的药,涂在母马背上,公马就知道往哪里使劲儿了。
    包宗山还有一口气在,拾叶有些犹豫。
    王法?
    “奴记得,”仲尔点点头,伸出手:“借东家金簪一用。”
    当年的屈辱、折磨、苦痛,就在这一刻化作奋力的一击。
    崔礼礼看着手炉上的喜上眉梢图,觉得真真是应景:“我看到他这样死,当真痛快!”
    春华又掀开帘子回过头去看了一眼,见包宗山像麻袋一般挂在树干上,浑身是血:“姑娘这主意,好是好,就是千万别让人知道是您的主意。”
    陆二要知道姑娘如此彪悍,不得吓得捂着屁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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