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着对诽砚下达新的命令:“你现在不必再管这件事儿,去探一探,咱们的太子殿下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才让父皇那般舍得严惩太子。”
    “诺!”诽砚领命,即时转身出殿去办。
    内侍海沧在这时与诽砚擦肩而过,恰是一进一出。
    “殿下,皇后娘娘请殿下到坤仪宫一趟。”海沧入殿内禀道。
    李珩看了眼滴漏,已是人定将至,他疑惑道:“母后可有说什么事情?”
    海沧如实再禀:“是黄宫令身边的一个小宫娥来传的娘娘口喻,并未讲明所为何事儿。”
    “走吧。”李珩没再多问,反正走一趟便知。
    煊鹏宫殿内,内侍杜椿正细声同李珞禀说刚得到的消息:“……太子殿下被常青从御书房里搀扶着出来,已回了东宫,二殿下刚刚带着海沧往坤仪宫去了,听闻是皇后娘娘有请,七殿下那边么……照旧无甚动静。”
    李珞听完,看向侍卫秋炎:“冬淼还没回来?”
    “尚……”秋炎刚想回禀说尚未回来,便被自殿外的一声轻唤打断。
    “殿下。”冬淼走进殿内,回得很及时。
    秋炎和杜椿同时往后一退,都退了两步,让出李珞案桌下面跟前的位置。
    冬淼快步近前:“殿下,有消息了。”
    “说。”
    “孟二公子果然在大兴县与乔将军会合,隔日一早继续起程,没走出多远,便在今晚于离大兴县不远之处遇到夜袭。六名死士,尽数被灭。”
    李珞微微皱起眉峰:“六名死士,尽数被灭?他们的目标是谁?”
    “是孟二公子,但因着有乔将军相助,未能得手。”冬淼禀道,“属下还查到,六名死士皆乃出自宫中。”
    “哦?是哪位的手笔?”李珞挑起眉。
    冬淼明白自家殿下是在问手笔出自瀚禧宫还是堰郸宫,可他尚未查出来:“属下无能,尚不知是二殿下还是七殿下。”
    秋炎适时禀道:“殿下,七殿下召过项二公子入宫,可项二公子出宫之后,并未有所动作,想来是二殿下的可能性高些。”
    李珞点点头,没再言语。
    在他的心里,实则他也是更偏向于乃是他二皇兄的手笔。
    虽然对于七皇弟,他自来防备着,然而这份防备,到底远远不如他对于二皇兄的防备,就事实而言,也确实是二皇兄更有可能。
    被两位皇兄时刻关注着的李璁,这会儿早在堰郸宫寝殿歇下了,且睡得很是香甜。
    他召项照进宫,确实曾提及关于孟仁吉离京游学之事,也让项照注意着些。
    但也仅仅注意着些罢。
    这与李珩和李珞各自派出心腹侍卫探听出手不同,李璁自己身边的人一个未动,项照也深谙如何悄无声息地去执行李璁所下的指令。
    故而在明面上,两位皇兄想要捏住他的尾巴,不管是他想要倚靠的二皇兄,还是待他说不出好坏的五皇兄,都不可能。
    总之在他们面前,他的表现那绝对是安安分分、乖乖巧巧。
    楚志回到宝莱楼,把孟老太太的意思往孟天官耳边一禀,便安静地在边上侍候着。
    季楗身边跟着的徐标和楚志一样,也是毫无存在感地站守在一旁。
    “近日陛下有些喜怒无常啊。”季楗感叹道,杯中的玉液酿一饮而尽。
    孟天官手上端着酒杯,杯里的玉液酿还是满的,他端着好一会儿了,就是没喝,神色略略凝重道:“何止是喜怒无常,那是雷霆万钧,随时皆可落。”
    季楗深有同感:“也不知我家那混小子又干了何等大事儿,竟连着三日被留宿于东宫,天官大人的长孙亦如是,不知天官大人可知其缘由?”
    “若是知晓……”孟天官把酒杯搁回桌面,尾音透着无限担忧,“今日,我何至于早早落衙,与季大人在此共饮。”
    季楗闻言,一张脸顿时苦哈哈成一团:“那该如何是好啊?我家阿宽远不如你家阿平,真要闯了大祸,必然是我家那混小子更惨。”
    “季大人此言过谦了。”孟天官可不吃季楗以退为进的这一套,“左右老夫是不会往御书房直谏的。”
    季楗噎了噎,露出小伎俩被拆穿的尴尬笑容:“天官大人才是过谦了。那……等着?”
    “等着。”孟天官老神在在的,仿佛方将的担忧不过是个错觉。
    季楗暗忖姜还是老的辣,嫡亲长孙在东宫都不知是危是安,竟还能稳得住,而后他又发愁,可他稳不住啊,他就阿宽这么一个嫡长子,万一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但这老乌龟就是不肯伸出头探探路,他能有什么法子。
    他倒是想直谏御书房,就怕有命进没命出。
    如若因此能保住儿子,倒也是值了,就怕他豁得出去,到头来是白白多送他一条性命。
    当然,他也有最大的另一个顾虑……
    孟天官瞅了眼眉头越皱越深的季楗,看在这顿酒是季楗请的份上,他开口安抚道:“好了,眼下情况未能明朗,你我是动不如不动。这要是一动,没帮到你儿子和我孙儿的忙不说,反倒拖了他们的后腿儿,坏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儿,岂不是追悔莫及。”
    “天官大人说得是啊。”这便是季楗至今未有行动的最大的另一个顾虑。
    两人同在官场,同站金銮殿上,又同为东宫阵营,所思所虑无有不同。
    孟天官抿了一口玉液酿:“依着老夫猜测,今晚会有个结果的。”
    “这如何说?”季楗是太常寺卿,虽也是一衙首官,却远远比不上孟天官此吏部尚书在朝中的份量,通晓之事自也远远不如孟天官。
    一听孟天官言道今晚会有个结果,他便知此其中定然有他不知晓的事情发生。
    “太子殿下宽厚,纵然他们真犯了什么大错,亦有殿下保着,性命丢不了。”孟天官言之笃笃,却未有正面回答季楗所提出的问题。
    都不是初出茅庐的小官了,季楗随着反应过来,听出他不知晓的事情,是他眼下不能知晓之事。
    孟天官不说,有孟天官的道理,他不能知晓,有他不能知晓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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