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二狗南下
    王焕等人正在营中商议如何救回韩宝兄弟,不想韩宝或者说韩存保却神思不属的归来了。
    众人惊讶之余却问他如何脱得身,韩存保照实说道:“刘仲武那厮放我回来!”
    只韩存保此言一出,一众大小头领却都为之一震,些个看向韩存保的眼神变得诡异起来。
    虽然大家伙儿都抱定了未来招安的心思,可他等却也并不视当前的宋军将领为未来同僚,正相反,双方之间的关系可谓势同水火。
    宋军将领直把一干义军头领视作行走的军功,对他等无不杀之而后快。而似王焕等人大都是正经军将出身,对此亦有极为清醒的认知,他们自不会对那些曾经的或者说未来的同僚抱有不该有的幻想。
    似韩存保被刘仲武抓住,若不是宋军正被围困,正常情况下官军当场就该砍了他的人头了。
    或许有人会说,投降不就好了么?
    很抱歉,大宋的武将一般不喜欢招降纳叛,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在大宋,一般招降纳叛都是带兵文臣或监军的功劳。
    而武将记述战功的指标包括,斩俘敌军士兵人数、斩将、夺取马匹、铁甲等等。
    在武将军功当中有一个漏洞,那就是俘获敌将,正常来说这是属于武将的功劳,而且还是战功的大头儿。但是如果这个被俘敌将被劝降(包括主动投降),那么这个功劳就不再属于冲锋陷阵的武将,而变成了文臣统帅或者监军的功劳。
    所以除非是战前主帅特意指定某个敌将活捉才记功,斩杀毋论的情况,一般宋军武将抓住敌将都是一刀砍了了事。
    比如在南康战死的贾进,就是因为出身低微,对官军的认知不足,自以为有招安的念想作底,却不知自己的人头才是官军们最喜欢的战利品。
    相比之下荆忠因着出身地方豪强,虽然并不清楚大宋军中的潜规则,但对官员们的贪婪颇有些见地,提前有所准备之下却才逃得了性命。
    当然一般的小兵并不在此列,武将擅杀投降的普通兵卒不但不会落得好处,还会被文臣以杀戮过甚、杀俘不祥等理由弹劾惩处。
    不过以上这些是大宋以往的军将习惯,如今新上位的大书法家却是一个脑回路有问题的家伙,未来经过他与诸“贤臣”不停的作妖,十几年后的宋军将领再打仗时,基本上都是以活捉敌将送京师报捷为首功。
    以至于【水浒传】中的梁山诸多头领被抓了无数次,却又都近乎毫发无伤的被解救了回去,也就是后来宋江等人撞上不讲究的方腊一伙儿,却才被送了好些个人头。
    但是现在这个时期大书法家的本性还没有被大宋将士广为所知,所以大宋军将们依然维持着以往的传统。
    似韩存保这般被貌似毫发无伤的放归,一般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他投降了官兵,然后被放回来当卧底。当然卧底并不好当,就算最后成了事,也有很大几率免不了被宋将当军功砍了脑壳。
    不过正常情况下,这样的卧底都是借口自己趁官兵不备冲杀出来,或者因为某些意外而逃脱,绝不会如韩存保这般直接了当的说是刘仲武放得他。
    故众人虽颇有些怀疑他,但并未直接质问他是否背叛了大伙儿。
    王焕身为带头大哥,自然不能不吭不哈,他却问道:“韩兄弟,那刘仲武的脾性我深知之,非是作哥哥的多疑,他这般放你归还,可是有甚缘由么?”
    韩存保有些踌躇的思量了一下,却才叹了一口气说道:“王焕哥哥,非是小弟有意隐瞒,那刘仲武放我乃是有些缘由的。第一个因由却是想从诸位哥哥手里讨一条生路,只要能让他带着本部千人离开,他便会命令其他军士放下武器向我等请降。”,
    只此话一出,众人却都吃惊不已。
    无他,只因为刘仲武手底下的本钱还是很雄厚的。
    如今被围困的宋军至少还有近万兵马,且都是一等一的精锐。
    论综合战力,义军比之宋军实际上并不占据多少优势,只是他们把持着战场的主动权,又有云洲滩这等地形作助力,却才能围困得宋军无法动弹。
    当然这种情况也不是绝对,如果此时宋军能有一支水军做支援,义军的围困之举不能说毫无作用,却也难见功果。好在此番何执中只想着岭南之地多山岭,不曾动用长江水师,却才让义军捡了个便宜。
    就算如今的宋军是个便宜货,但是义军想捡这个便宜也并不简单。若得宋军在粮草耗尽前拼力突围,义军至少要折损大半的兵力,才有可能将刘仲武等彻底消灭,甚至有可能会漏网一两千人。
    毕竟战争不是儿戏,说不得义军兵卒就会因为承受不住伤亡代价而怠懈厌战。
    而依照刘仲武的意思,他等只需要放过刘仲武并其本部千人,就可以再次收降八九千宋军精锐。如此整个镇南义军必将再次实力大增,而放过的刘仲武那一千来人,对义军们来说也起不到甚么大的威胁。
    似这种惠而不费的买卖实在是令人无法拒绝。
    张开忍不住问道:“韩兄弟此言可是当真?”
    韩存保瞪眼道:“韩某若有半句虚言,请斩我头!”
    这时李从吉却道:“韩家哥哥,请恕小弟妄言。若那刘仲武有此想法,直可遣一亲兵来说便可,何必放哥哥回来。若留哥哥在他手中,使我等投鼠忌器,他便自多了一重保障,如此岂不是更美哉!”
    众人听得,多数都暗自颔首,认为李从吉所言极是。
    王焕却道:“从吉兄弟不可无端猜忌自家兄弟!韩宝兄弟能平安归来已是万幸,只要不违背我等之义气,其他的何必多问!”
    韩存保自叹了一口气,心道若不把内情说开,只怕日后有的烦恼了。
    他正色道:“从吉兄弟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只你等却不知我与那刘仲武曾有些仇怨,且他所谋者大,故而不得不放我也!”
    “哦?韩宝兄弟与刘仲武有仇怨?这倒真不曾听兄弟你说起过。”王焕听得皱眉,却疑然问道。
    韩存保抱拳与众头领赔礼了一圈,却才道:“且请诸位哥哥恕小弟隐瞒之罪,我真名实不叫韩宝,而是韩存保是也,出身相州安阳韩家,祖父乃忠献公韩公讳琦!”
    王焕听得大惊,拍案而起喝问道:“等等!伱···你是前宰相韩琦韩稚圭的孙子?”
    韩存保以手遮面道:“韩某不肖,所作所为有辱家声门楣,实在是于心有愧也!”
    徐京皱眉道:“韩兄弟这般出身大姓世家的鸾凤,如何沦落得与我等江湖狐狗为伍?莫不是欲有所求耶?”
    韩存保道:“此事说来却与刘仲武有些渊源。韩某因自幼爱习枪棒,四年前蒙祖荫谋得个河州兵马都监之职。只因当年我祖父于西北时,无故斩焦触羞辱狄武襄,故我上任后多受排挤,虽一直谨小慎微,却终不免被人所算计。”
    王焕道:“韩兄弟此言倒也不虚,令祖父在西北军将中的名声确实不太好,不过斩焦触只是小事,边帅斩大将自古有之,非韩忠献公独为。沙场之上,自来胜者为王,好水川大败才是你祖父名声不好的真正根由!”
    韩存保道:“原来如此!亏得王焕哥哥解惑,否则我还不知就里也。”
    接着韩存保继续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三年前泸州蛮袭扰州郡,成都路不能自平,遂向西北边军求助,时秦州路边帅与刘仲武合谋,却调我率部跋涉数千里前去平叛。
    待我等抵达泸州,正兵疲马乏,却遭泸州蛮突袭,由是大败,存保仅以身免。我本拟赴州府就罪受罚,谁想又被友人所误,被蛮人半路擒捉,作了僚家的赘婿,因心觉有损家族名誉,故更名韩宝。”
    众头领吃得韩存保这般好瓜,却是去了好些猜忌,只对韩存保的遭遇大都掬一把同情的“泪水”,强忍笑意的那一种。
    促狭的王文德笑道:“韩家哥哥倒是好运道,别家男儿被蛮子劫了,大都丢却性命,独哥哥不但免去败军罪责,还能抱个娇滴滴的小蛮娘儿,简直慕煞我等兄弟也!哈哈哈——”
    众头领听得,却都忍不住发笑,只韩存保却面皮发紧,羞愧难当。
    王焕亦忍俊不禁,只笑着喝道:“且都谨肃些!韩存保毕竟是我等兄弟,如何能揭他疮疤取笑耶!”
    众人纷纷言道:“王焕哥哥说得极是!”
    然后各都笑嘻嘻的与韩存保拱手鞠躬,赔礼道歉。
    只他等一个个吊儿郎当的泼皮模样,直气得韩存保想要提刀砍人。
    大家伙儿笑够了,韩存保自也收拾了情绪,却才众人道:“此番我被刘仲武擒拿,却知晓了些隐秘,他早先算计害我,却与我祖父无关,乃是我怀璧其罪而不自知,故而受他害也!”
    李从吉是个爱财的,早先还曾做过盗墓的勾当,他好奇的问道:“却不知哥哥有甚宝贝,却得那刘仲武窥伺?”
    说到这里韩存保就来了精神,他道:“昔年我在相州时,曾结识了一位颇有神通的异人为兄弟。当初我上任河州时,因与家中闹翻,出行有些个落魄。我那异人兄弟知晓后,便赠我万贯金银作盘缠,更授我两桩宝物用以防身,只可惜韩某行事不谨,却都丢失了去。”
    众人闻言,却都忍不住赞叹不已,似那般仗义疏财的好男儿,世间着实少见。
    当然,李从吉更感兴趣的是韩存保丢失的两件护身宝物,他问道:“却不知存保哥哥丢失的护身宝物是何等样式?有甚功用?日后我等若得碰见,却好夺来还与哥哥!”
    韩存保道:“我那兄弟送我的第一件宝物,唤作【恶业宝珠】,乃是以极恶之人的颅骨揉制而成,大小如走盘珠,平日随身携带,但有人想要害我,那宝珠便会发出尖叫示警。
    当初我能在泸州蛮的围困中脱身,全靠此宝威能,只我遇人不淑,被一好友哄骗了去,以至后来被蛮人擒拿了,否则但有宝珠护身,那些个蛮人休想能拿得住我!”
    众人听得惊异不已,纷纷道:“确实是好宝贝!丢了实在可惜!不知是哪个不讲义气的小人,却骗了存保哥哥的宝珠?日后若有机会,定要追拿那厮才是。”
    只好些人心中却道:若有这般宝贝护身,岂不是妙哉,傻子才还给你韩蛮郎呢!
    李从吉拍手道:“不是还有一桩宝贝么?哥哥且继续说便是!”
    “是是是!韩家哥哥且继续说!”
    “俺与哥哥倒一杯美酒润润嗓子,免得哥哥说得口干!哥哥且满饮此杯!”
    ······
    韩存保有些受宠若惊的饮了一杯梅子酒,却才说道:“这第二桩宝物唤作盐精,乃是我那兄弟从食盐里提炼出来的神物。
    平常可作一般食盐享用,食之可令人身轻体健,耳清目明,百病不生。
    若遇得邪祟之物,更可仗之祛邪消灾,邪异不敢害也!
    当初好友赠我盐精一石,只我出征泸州蛮时,将那些盐精留在河州不曾携带,如今却不知便宜了哪个泼才!”
    韩存保却不敢说盐精被刘仲武夺了,因为周围等人此刻眼珠子早都变成了红色,若得被他们知晓盐精去向,只怕接下来就要多生事端了。
    此时义军诸头领着实心潮起伏,各种羡慕嫉妒恨在心间翻涌。
    直娘贼!这韩蛮子怎得如此好运道!生受的如此多些好物!
    哦!都丢失了去!太好···那个太可惜了!
    李从吉捋了捋嘴角的口水,却道:“哥哥,咱家宝物如何能任其流落在外!莫若由小弟前往河州,将哥哥遗落在那里的盐精起回来!”
    韩存保心中冷笑,面上却遗憾的摇头道:“晚了!天下并非无有识货之人,当初我在河州,便曾被人索要过盐精,刘仲武等人算计我,未尝不是因为这桩宝物。如今时过境迁,那盐精早不知被他等分割哪里去矣!”
    韩存保此言一出,众人只感觉好似错过了五百万一般,纷纷怒道:“直娘贼!咱们兄弟的宝物,如何被别家占了去!刘仲武那厮作得这般腌臜勾当,却不能轻饶了他!”
    韩存保连忙道:“诸位哥哥休恼!我等当前须以保存实力,壮大自己为要!那刘仲武只一个丧家败犬,为他一人耽误了几位哥哥的谋划实在不值当也!”
    就在众人争辩之际,韩存保却不知,早有一封求援书信正以他的名义投至相州,落到了二狗的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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