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市中心四合院。
    自从云翰过世之后,原本养在云翰院子里的锦鲤挪了一部分过来这边,这四合院原本就有独立的引水系统。
    为了豢养这些金贵的小家伙,就连换的水都是千里之外的山泉水。
    穆浅被扶着下车,临近门之前衡礼有些为难的提醒了一句。
    “您进去之后还是小心一些吧。”
    先生回来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早上更是大清早的就的开始喝酒,先生从来没有这样过。
    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他都是能保持清醒的认识的。
    穆浅就这么满头雾水的被推着进了院子,才刚跨入客厅,就看到了坐在地毯上的男人。
    他身侧满是东倒西歪的酒瓶,香气浓郁的红酒和屋内的香薰混合在一起,这味道真的是不算太好闻。
    “他这是酗酒了?”穆浅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
    这男人素来冷静自持,什么时候都不可能将自己陷入意识迷糊的境地,现在这局面居然能喝多了。
    紧跟着她又问了句,“你老实告诉我,迟家这是要破产了?”
    不然的话什么样的情况能让他喝成这样。
    衡礼在她背后轻轻的推了一把,“您还是自己进去问吧。”
    迟家破产这个事情是不可能的,迟家积累的家底是云家都比不上的,祖宗给的庇荫可是数不胜数,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破产。
    而且以他们先生的能力,就是闭着眼睛玩,所有的项目那都是盈利的。
    越是靠近屋内的人,那股酒味就越重,穆浅也见过不少人耍酒疯,有些人的酒品委实算不上是好。
    这么想着她小心翼翼的蹲下去,伸手推了推低着头的迟肆的肩膀。
    他随即抬头,哪怕是喝了这么多,也没有脸红的迹象,不过薄唇上一片潋滟水色,看上去当真是妖娆极了。
    “浅浅……”他眼中有些混沌,丢了手上的酒杯就扑过来。
    穆浅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按在地上了,柔软带着酒气的唇瓣覆盖上她的,他一只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可另外一只手却紧紧的抱住她的腰将人死死的控制在身下。
    柔软的唇舌带着骇人之意和一股醇香的酒气裹挟而来,狠狠的在她口中攻城略地。
    穆浅挣脱不得,两手死死的撑住他的胸口,整个人的状态都还有点懵。
    “唔唔……”
    她唇瓣已经没有知觉之后,男人才松开她,俊美的面庞脸贴在她的颈窝内,轻轻的喘着气。
    穆浅能够感觉到他压抑的情感,虽然不清楚是为什么,不过这男人的心情很不好,非常的不好。
    两人躺在地毯上大约过去了十分钟,穆浅才动了动被住的小腿示意。
    “我们是不是不可以起来了?”
    她这个姿势不舒服。
    “再一会儿……”他的声音自穆浅的颈窝之中传来,有些闷闷的。
    穆浅有些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哄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今天谁招惹你了,我去帮你报仇啊。”
    听着她的声音,埋首的男人闷笑出声,抱住她的手又紧了紧。
    穆浅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急忙拍着他的背,“松手松手!你要勒死我啊你!”
    迟肆听话的放开了她,不过很快抱着人翻了个身坐了起来,两人一起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
    “自从引诀院回来之后你就变得不太对了,你和世尊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穆浅侧目看着他。
    她也不是傻子,那天一见到世尊的时候,迟肆的眼神可不是没有故事的眼神。
    虽然他这性子从来都是目中无人,看到天王老子也是不会多低头看一眼的,但是他看世尊的眼神,可不是半点不在乎。
    “你曾经说过,世尊长得和你师傅一样,那你师傅,是什么样的人?”迟肆忽然开口问道。
    他心里有些疑惑,也是到了该解开的时候了。
    穆浅想了想,还是回答他的问题,“我师傅,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喜欢写字但是写的不好看,教我下棋,没多久就被我杀的一子不剩,明明掌管一阁,可是却每年都往外跑,总是见不到人影,可就是这样的人,却是个让天下人都憧憬尊敬的老者。”
    迟肆盯着她看了半响,缓缓开口,“锁灵阁阁主,青檀神尊。”
    穆浅低头抓着酒瓶的手骤然松开,那瓶子落在地上的羊毛毯上,发出沉重的声音。
    “你……”
    她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人。
    “五洲大陆锁灵阁,天盛王朝对吗?”
    穆浅一把抓着他的手神色激动,“难道你也是从我们那儿来的!!”
    她原本以为世尊就是师傅,或许和她一样不知道什么原因到了这个地方,只不过失去了记忆。
    可没想到迟肆竟然也是这样的,穆浅都差点跳起来高歌一曲了。
    “那你知道我是谁吗?”迟肆接着问她。
    穆浅摇头,十分认真的辨别他的相貌,可是像她一样是灵魂过来找到了肉体寄居的,相貌和从前也没什么相似的啊。
    “寒乾,北方夜族少主。”迟肆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穆浅只是蹙眉,她听过夜族,可是没听过寒乾这个名字啊。
    “我知道夜族,锁灵阁记载的古书之中有说过,夜族曾为妖族,慢慢净化成为普通人族,所在之地终年都是昼短夜长,但你们的寿命很长,而且灵力强大,尤其是入夜之后,几乎是找不到敌手的存在。”
    她当年下山的时候还想过要到北方夜族所在的冥夜山里去走走看看,最后却搁置了。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看到她的样子,迟肆心中的猜想得以验证。
    当年青檀神尊以半生灵力从三十九道雷刑之下护住了她的一丝灵气,又以灵力助她修出灵元。
    最后是迟肆送她去的北阴,在北冥崖边他抹去了穆浅的记忆,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终抹去的只是有关他的记忆。
    她就带着这些零散的记忆转生,所以她误认为,自己是以什么样的术法来到了这个和五洲大陆截然不同的地方。
    “你是我送过来的,唯独忘了我。”迟肆抬手抚过她的脸,一瞬间穆浅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有些不太确定,什么叫她是他送过来的。“清空镜是我族至宝,我知道怎么用,你想知道所有的事情吗?”迟肆看着她,问的认真。
    穆浅盯着没有说话,可眼底的迷茫已经告诉了迟肆,她心里的纠结。
    “我知道你想找回什么,我说过永远都不会骗你。”
    迟肆说着握着她的手掌,灵气倾泄之间,清空镜响应了迟肆的召唤显现。
    穆浅心里有种强烈的预感,不是临近真相前的兴奋,而是一种说不上道不明的恐惧感。
    随着他的动作,清空镜骤然放大,穆浅瞳孔之中对应了那抹暗蓝色的灵气,顷刻之间,她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
    镜子内显示出了一个女孩子的背影,如同走马观似地画面往她的眼中来。
    她想起了他们的初遇,那些被忘记的所有过去。
    穆浅是在十七岁生辰过后的第一天下的山,师傅答应过她,等到她成为少阁主之后就能自己下山,而且这一次不必带上浩云师兄。
    她欢天喜地的下了山,一个月的时间,她走遍了整个江南,途中所见和从前浩云师兄带她下山的时候看到的东西不同。
    这次她走得更远,也看到的更多。
    她见到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也见到了繁华都市之中的歌舞升平,走的远一些她甚至看到了官宦压人,民不聊生。
    在走到大盛王朝边境的时候,她接到了锁灵阁的传来的消息。
    北方夜族叛乱,已被全数诛杀,夜族少主突破重围逃生,唳帝对锁灵阁下了命令,要求锁灵阁迅速将其捉拿归案。
    她正好在最靠近北方的位置,所以阁中来信,要求她将夜族少主带回锁灵阁。
    领命之后穆浅按照要求开始追踪夜族少主的踪迹,她几乎巡查了所有可能藏匿逃犯的地方。
    最终她在一片火海之中救下了正在被人击杀的寒乾。
    火海之中匍匐于地的少年,眼眸清澈明亮,明明已到绝境却未显绝望,唇角满是鄙视的看着四周的人。
    那一瞬间穆浅好像从他身上看到了其他的东西。
    所以她没有犹豫落在了少年身边,及时熄灭了快要烧到他身上的火焰。
    “来者何人?”
    她扫了眼四周的人,应该不是王朝派出的人。
    “锁灵阁少阁主,奉命缉拿夜族少主,如有抵抗者就地诛杀。”
    为首的人看了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之后全员退避,在林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能自己起来吗?”穆浅低头看着地上的人。
    浑身是伤的少年,仰头看了眼她,入目便是系挂在她腰间的铃铛,清脆响亮宛若天籁。
    “你不能动可不行,我还得将你带回去呢。”
    这也是寒乾晕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都说夜族人入夜之后战斗力最强,刚刚那群人选择在白天击杀他,也是算准了白天他的力量较弱。
    而且他能侥幸逃生,身上早就是伤痕累累,无论是灵力还是体力都是大大是折扣。
    穆浅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给他疗伤治病。
    虽然这是她的犯人,但也必须得到最好的优待才行,如今这人的身体虚弱,只能等到他身体好一些再启程将人带回束灵处。
    见到他的第一眼穆浅心里就奇怪,她曾经抓过无数的罪灵,其中穷凶极恶罪大恶极的也不少。
    哪个的眼神不都是犀利阴险的,可是从寒乾的身上她没看到那样的恶意。
    况且北方夜族当年就是因为厌恶世俗,所以才隐退避世到北方,这样的族群怎么可能会在多年之后发动叛乱。
    穆浅也想不通这一点,哪怕详细的情况不清楚,她也必须将人带回锁灵阁听师傅的处置。
    一路往月灵山去的路上,这位夜族少主的话是真的少,有的时候一天才和她说一句话。
    这期间也没有要挣脱她的束缚咒逃跑的意思,听话的简直都不像是个正常的逃犯。
    体谅他全族被灭,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变故,穆浅也十分乖巧的不去逗他,毕竟犯人也是有人权的。
    后来一切发生变化,穆浅的心态改变,是在他们途径王朝都城的时候。
    穆浅记挂着王都街上点心铺里的桂糕,就想着从都城带一些回去给师傅和师兄弟们。
    于是她带着寒乾打算在王都停一天歇歇脚再走。
    可刚入王都的当天晚上,素来寡言沉默的少年挣脱了她的束缚咒,趁着夜色闯入了王宫。
    穆浅将人在唳帝宫殿前截住,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
    “你已经全族被灭,你是打不过他们的,与其去送死不如好好的活着,还能给你夜族留下一条血脉。”
    寒乾看着她,忽然冷声笑出来,笑容之中更多的是讽刺。
    两人被巡逻的侍卫逼到了宫殿内,也是在那里,穆浅知道了为什么夜族会全族被灭。
    袅袅升起烟雾的汤池前,正在低头同唳帝汇报的男人,是那天带人围攻寒乾的人。
    “人被锁灵阁少阁主救走,属下害怕暴露身份就收兵回来了。”
    汤池内的男人缓缓抬手,一旁的内监送过来的蜡烛通透白润,隐约之中透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无妨,夜族皆已伏诛,只留下他一个人也成不了什么大器候。”唳帝说着轻笑出声,手中蜡烛颠覆,蜡油落入水面变成一朵朵盛放的白梅。
    “帝星自北而起,改朝换代,既然如此,那本尊就灭了这北方之人。”
    穆浅看向身边的人,寒乾眼中已经是猩红一片,她手中的绳索死死的扣住他,才没让他冲进去。
    她瞬间明白了,难怪传闻夜族造反,可是她下山这么长时间却未见任何的动乱之象。
    而且她快下山的时候曾经听到过浩云师兄说,阁内转星台内的天星轮有异像。
    一旦帝星发生异动,天星轮一定会有感应。
    “尊上英明,这长明灯皆是夜族人灵根所制,他们寿命之长人,灵根制作成的长明灯也一定能助尊上千秋万代……”
    唳帝仰头,身后的镂空金丝架上满满当当的放满了透白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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