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情形焕然一新,目光所及,所有的一切都是正常的。惟有那个用红笔勾起来的日期让罗异心里一紧,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挥之不去。
    “客人,买点什么吧,半小时后会用得上的。”
    不知何时,柜台后面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他头发一根根打理得平顺整齐,戴着厚厚的玻璃眼镜,半低着头伏在柜台上,此刻一手拿笔,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有什么?”罗异不动声色。
    “什么都有,棺材、挽联、长明灯;墓地、圈、骨灰盒。”男人一边记录,一边回答,“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我提供不了的。”
    “半小时后会发生什么?”
    “闭市啰,还能发生什么,你不会连鬼门大开都不知道吧。”男人说着话抬起头来,当他看见罗异,厚重的眼镜下那浑浊的眼睛一下子剧烈收缩。
    “你到底是人是鬼?”
    罗异皱眉,“以你之见呢?”
    “了不得,想不到我这里竟然来了个如此了不得的年轻人,若不是听见你说话,我几乎要以为你就是真正的恶鬼,你的身上全然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但却又实实在在的活着,端得是奇诡。”
    男人扶了扶眼镜,他丢下手里的笔,一下子直起身来,目光灼灼的盯着罗异,就像在看什么稀罕物件儿似的。
    “现在是什么日期?”罗异问道。
    “23年七月十四。”男人下意识的回答道。
    “年份呢?”罗异继续追问。
    “当然是1923年,还能是2023年不成”,男人说着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不对,你身上没有这个时代的气息,你也不是现在的人?”男人大吃一惊,他靠近三分,大脸几乎快要贴到木窗口上。
    “你身上的灵异,好熟悉,那似乎是?”
    “但我没驾驭啊,难不成,我赌赢了?”
    男人自言自语,面上表情转变极快,但很快又陷入了怀疑,因为罗异的到来,并没有给他带来丝毫的记忆。
    “难不成我死了?你是从我死后的某个时间节点过来的?”
    男人急忙问道。
    “我不确定你什么时候死的,但我来之前看墙上的日历,最后翻到的一天是七三年的七月十.”
    罗异说到这儿停了下来,他突然想到,他在鬼街上看到的那一天似乎也是七月十四。
    “也是七月,也是就是说我还能活五十年!”男人似乎很高兴,“我今年三十,再有五十年,我岂不是可以活到八十岁,人生七十古来稀,八十岁,还多十年,我这可算是老寿星啊,这下我就放心了。”
    罗异挑眉,“你似乎很笃定,这个日期就是正确的。”
    “当然,我每天都会扯掉一张当天的日历,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十二年了。”男人推开柜台上的小门,走了出来。
    “只要你没记错,那肯定就不会错了。”
    “自我介绍一下,免贵姓白,单名一个水字,朋友怎么称呼?”白水伸出手来,想要握手表示亲切。
    罗异看了一眼,“白水,真是好巧,我来的地方就叫白水镇,不会和你有什么关系吧?”
    “难道是我的后人为了纪念我修了白水镇?”白水抓了抓脑袋,“但我也没结婚呐。”
    “你刚才说到‘也不是现在的人’,这个‘也’字怎么解释?”罗异上前一步,语气稍显强硬,有种逐渐掌控局势的意味。
    白水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压根儿没发觉,他解释道:“我驾驭了一只鬼,这只鬼能让我在自己的记忆里畅游,但我的驾驭并不稳定,有的时候,记忆会错乱,甚至让我分不清现实与虚假,比如说,我在三年前曾经见到过三年后的自己,当时记忆里也出现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是我在今年认识的。”
    “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三年前的记忆里多了一个人,但这个人却是三年后才出现的,就像是我在三年前就见过未来的他。”
    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说法也奇特,甚至有些天方夜谭,但事实对他来说,就是如此。
    这让他很苦恼,因为他无法和旁人诉说这种古怪,没有人相信他,即便是驭鬼者也不会,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罗异点点头,“我能理解你的意思。”
    这种类似于穿越一般的东西放在他存在的年代实在是家喻户晓,烂大街的套路,但放在民国时期,这就很超前了。
    “真的吗,太好了。”
    白水脸上浮现几分高兴,罗异的肯定给了他一种被认同的感觉。
    “和我讲讲,你是怎么过来的”,白水搬来一根凳子,“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罗异。”罗异说完离白水远了一点,他对这种自来熟的人有些不习惯。
    “你过来的时候,看到我了吗?我当时是埋在哪里的,墓碑上的照片帅吗?”白水追问道。
    罗异偏过头看着他,神色有几分古怪。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是我恶鬼复苏了?”白水道,他想了想,“也对,你又没驾驭我的恶鬼,却能进入我的记忆中,很显然你是中了我的袭击,被我的恶鬼能力,困在了这里。”
    “这么说,我最终也难逃这种结局,死了还要四处游荡,祸害他人。”
    白水面色一暗,脸上浮现些许的愧疚。
    罗异看着他的神情,不似作伪。
    “这人倒是颇有良心,不似其他驭鬼者那般偏激暴躁,自制力也还算稳定。”罗异不置可否的观察着他。
    “或许这也是因为他驾驭的鬼特殊,他能在记忆里不断的体会当人的生活,七情六欲都还没丢失,所以人性存活得很好。”
    罗异心道。
    “我见到你的时候,还是在这家店里,当时这家店处在一处灵异之地延展出来的鬼街之上,不过这家店已经废弃了,我来的时候里面遍布灰尘,你就在那里,躺在那把椅子上,看样子死去了很多年。”
    罗异简单的讲述了经过。
    “这样啊。”白水脸色沉重起来,他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下场居然是这样。
    “看来我的身后事安排得太粗糙了,我居然死的时候连口棺材都没有,无论如何,也该入殓,死在这个不祥的店里算怎么回事,而且为了避免死后作恶,怎么也要多做些准备,最好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修个简单的木楼,安安静静的死去。”
    白水絮絮叨叨,似乎在埋怨着今后的自己行事多么的不靠谱。
    “你的事情我不关心,我现在在处理一起灵异事件,告诉我,我该如何回去?”
    “回去?”白水一愣,“是将来的我送你来的,当然是……糟了,按你所说的,将来的我已经死了,你的混入只是因为触发了恶鬼的规律,是恶鬼的能力把你送到这里来的,不是我主动送你来的,那么未来的我就无法意识到这种错误,把你拉回去,修正错误。”
    “你是说这是个错误?”罗异注意到他的用词。
    白水脸色沉稳下来,“不错,历史是不容更改的,凡是意图改变历史,势必会造成更大的问题。”
    “颠倒因果,逆转时间,要承受的代价很大,大到即便是这个时期最顶尖的几人也承受不起。”
    “那么重启呢?”罗异问道。
    “重启,呵呵,你能重启多久?重启多大的范围?三分钟,五公里?”
    “你这最多只能算在时间的长河里扑腾了一下,况且,如果说你重启后的现实才是时间界定真正要发生的现实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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