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太、太畜生了?人怎么能对自己的好朋友生出这种想法呢?
    都怪邹冀!让他送情书。
    都怪这520!什么糟糕日子。
    怎么这么多高中生不专心学习,非要扎堆在这一天里谈恋爱?
    害得好好一个高中校园,空气里到处充斥着腻歪和暧昧。
    可别被猪油蒙了心呐,小饼干!
    晚自习放学,邹冀在校门口等到了顾遥,却没等到薄韧和杨樵。
    顾遥也没想到只有他俩去吃第二个半价的冰激凌,但既来之则安之,很快坦然地说:“那走吧,我想吃抹茶口味。”
    “!”邹冀既娇羞又紧张,与顾遥并肩走在去冰激凌店的路上。
    他忽然感动极了,是他没有勇气单独约顾遥,其实这种特殊的日子,就该和女神单独约会啊。
    薄韧是最好的小饼干,杨樵也是最好的老婆!邹冀决定和他们两个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薄韧根本就是把这事忘得干净,放学后心不在焉地骑了电瓶车,出校门后,他回家应该左转,他却右转去了公交站。
    马路两侧分列两座公交站台,靠站车辆分别行驶向相反的方向。
    薄韧将电瓶车在一侧的站牌广告灯箱后停下,从两个灯箱的间隔中,朝马路对面的站台望去。
    那边等车的几乎都是学生,所有人都穿着蓝领白身的同款校服短袖,薄韧仍是一眼就看到了杨樵。
    杨樵站在候车学生群的最边上,背了单肩书包,一手握着书包背带,另一手拈着眼镜。
    头顶有温柔的月光,城市有璀璨的灯火。
    它们却都无法照亮整个世界,就连薄韧和杨樵之间隔着的这一道车河,都是明明暗暗。
    薄韧静静注视着他。
    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始终在发呆。
    直到他的车来,他上车,车走,带着他离开。
    很难得,何静娟和薄维文今夜都在家里。
    薄韧到家后,和父母打了招呼,何静娟问他:“杨樵这阵子是不是没怎么来过?他爸回来了吗?”
    “没有。”薄韧道,“他晚上熬夜学习,怕影响你们休息。”
    薄维文自然地借题发挥道:“你看看人家杨樵,都年级第一了,还这么努力……”
    薄韧不等爸爸说完,就回了自己房间。
    薄维文道:“你看看他。”
    “你别老这样,他也大了。”何静娟低声道,“那天分享给你的链接看了没有?对孩子要多鼓励,越鼓励越有出息。”
    薄韧关了房门,书包随手一丢,重重地趴在了床上。
    过了许久,他才爬起来,摸出他的碎屏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在搜索框里输入了:男生想亲兄弟……
    不对。他又删掉重新输入:男生想亲最好的朋友……
    也不准确。他又改成:男生想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最好的朋友怎么办?
    系统锁定了这问题的关键字是“从小一起长大”。
    于是搜到的相关结果第一条是:五岁以下的小朋友还没有性别意识,想和好朋友亲近是很正常的现象,家长不要反应过度。
    薄韧:……
    他再次输入:十七岁男生想和好朋友亲嘴正常吗?
    搜索结果都还没出来,薄韧对着检索框里这一行反应了他最真实想法的句子,突然就脸红了。
    第一条直接是平台推送的广告:阳光学校,正规矫正中心,专业解决孩子叛逆/厌学/沉迷游戏/同性恋爱……
    薄韧:……
    什么东西啊。
    他略过广告,去翻看一些网友们的讨论。
    原来有这么多人对好朋友都会有超出友谊的亲昵感。可看那些帖子,薄韧又觉得他们和自己与杨樵的情况不一样。
    他们描述中的好朋友,在薄韧的生活范围里,参照物应该是邹冀。
    他可一点都没想亲邹冀啊。虽然邹冀长得很不错,但那是个男的啊……杨樵也是啊。他又开始混乱了。
    他想起了无数过去的回忆,想起他和杨樵无所顾忌的相处,想起他总是对杨樵随意索取,杨樵也总是无限包容他每一次的伸手,他要,杨樵就给,他想对杨樵做什么,杨樵从没拒绝过他。
    除了邹冀,去年和他一起整天傻嗨的男生们,都陆续有了早恋对象,没有对象的也有了默默喜欢的心仪女孩。
    薄韧也不是完全不好奇,怎么自己就没有因为谁心动过呢?他确定自己生理上没有问题啊。
    他始终没有那种寂寞感和急迫感,偶尔也会期待爱情降临在自己身上,可当要去想象一个心动对象时,他又想不出一个哪怕很模糊的女孩形象,完全没有,但他能确定,他想象中应该是个女孩。
    啊……
    原来是这样吗,他想不出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心动对象本来就不是个女孩?
    他是个同性恋吗?
    他上网上得脑子一片浆糊,头晕眼花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碎裂的屏幕,仿佛他此刻也裂开的心境。
    临时十二点。
    何静娟刚睡下,听到外面有动静,披了衣服出来查看。
    洗手间亮着灯,穿睡衣的薄韧站在坐便器前,一手撑着坐便器的墙面,微弯着腰,正在发出干呕声。
    何静娟担心道:“是不是又吃路边摊了?”
    “我没……”薄韧又呕了声,含糊地回了句,“可能是吧。”
    何静娟免不了数落他几句,但薄韧只是干呕了一阵,也没有其他症状,看起来不严重,家里备着常用药,何静娟就只担心他是急性肠胃炎。
    薄韧脸色还是有点差,却说:“没事,我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妈你也快去睡。”
    何静娟最后叮嘱他:“要是夜里不舒服,一定来叫醒我。”
    各自回了房间。
    薄韧在床边坐下,随手拿起倒扣放在那的手机,按亮屏幕,上面还是两个裸体男人的暂停画面上,薄韧差点又要去吐,赶忙关掉了这个非法小网站。
    生理反应骗不了人,他也知道自己不会是个同性恋了。
    那他对杨樵这……他是疯了吗?
    那个所谓的阳光矫正学校可救不了他,他是不是得去挂精神科啊?
    三天了,往常一天能来八百遍的薄韧,已经被文科实验一班全体同学默认是本班编外人员的薄韧,整整三天,都没有出现在文科实验班的教室内外。
    杨樵的同桌追悔莫及。
    他连问都不敢问,只怕自己一问出来,他看似坚强独立实则内心异常敏感的同桌杨樵,就要崩溃了。
    那晚他怂恿杨樵去看看薄韧怎么回事,杨樵去了又回来,其后一整节课,一个字没说过,只埋头不停地做题做题做题,笔尖要在纸上划出火星子来。
    放学铃一响,杨樵拿了书包就走人。次日早上再见面,杨樵那模样分明是没睡好,甚至有可能哭过,眼下乌青,还有了眼袋。
    今日周五,下午的课上,即使是实验班的学霸们也都欢欣鼓舞,这周马上就要过去了,明后天可以睡懒觉,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同桌经过对杨樵表情神态的缜密观察,得出了结论:薄韧同学,你再不来,很可能以后再也不用来了呢。
    到下午最后一个课间,等于来了决赛圈。
    杨樵没有看书,也没有做题,就那么坐在座位上,眼睛时不时朝门口看看,当有高个子男生路过时,他的呼吸会有一个明显的停顿,背部也会离开椅背大约1cm。可惜接连路过了几个,都只是高个子路人。
    同桌默默心想:中文好是博大精深,坐立难安这个词,真是太形象了。
    终于上课铃响。
    同桌一脸:岂可修,竟就这么be了,唉……
    最后一节课语文自习,周末倒计时,语文老师也识趣地不把自习用来讲课,发了张卷子让同学们自己做。
    教室里一片落笔的沙沙声。
    杨樵自那天起,就很惴惴不安,他不确定是不是被薄韧看出了什么。那天他是太失态了。
    而薄韧第二天没有来找他,更像是在对他采取避而不见的措施。
    这更加重了他的自我怀疑,让他更不敢主动去面对薄韧。
    然而已经三天了,事态从薄韧对他“避而不见”,升级成了薄韧对他“弃如敝履”。
    杨樵心情越不好,做题越是飞快,只花了二十来分钟,就把除了作文的题目全做完了,自习任务也不要求写作文。他便放下笔,坐在那里发呆。
    语文老师绕场,走到他桌边,拿起卷子看了看,本来是想挑个小错,欲扬先抑地稍微提点提点杨樵,老师们也都感觉出这孩子最近是太紧张了。
    结果挑了半天,除了阅读理解题的有一处表述不够恰当,其他所有题目,尤其客观题,全是正确答案。
    这位中年女老师既挫败又欣慰,最后在杨樵的头上摸了摸,低声说:“周末要好好休息。”便走了。
    杨樵看着她的背影,忽然特别想念远在南方的妈妈。
    第23章 约会
    周五这最后一节课的后半程,在杨樵的极度失落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放学铃声响起,混乱而心碎的一个礼拜,就真的接近了尾声。
    等语文老师离开了教室,学生们表现出了群情雀跃,大家都很欢快地准备回家,要迎接美好的周末。
    同桌慢慢收拾着东西,悄悄地观察还在发呆的杨樵,他想安慰下杨樵,又担心会说错话,弄巧成拙就更不好了。
    这时,门口第一排的同学高声传话:“杨樵!杨樵!有人找!”
    同桌和杨樵都立刻看向了门口。
    但两人又同时间意识到,不会是薄韧。因为薄韧在本班享有自由进出权,刷脸就可以直接走进来,不会遭到任何人的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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