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祗矜贵,气度绚华 。玄衣隐凤,长长曳地的下摆拂过冰霜残雪,池夙缓步朝狐帝走来,深邃的目里幽深一片:“终是本尊对不住帝姬在先,狐帝预备如何处置?”
    “你的事,本尊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白炘侧眸落在皑皑残雪上,断袖里横着的断臂孤零零躺在那里,目一敛,冷笑:“伤我青丘帝姬,池夙,我会让得到的,比失去更痛。”
    这话说得意味不明,池夙蹙眉,幽深目里冷耀乍现:“狐帝何意?”
    “何意?你会明白。”弧起的嘴角笑颜淡淡,笑颜里的危险,直刺目渗人到骨。
    浩瀚的神泽凭空而起,四周空气骤凝,罡气徒生,万种杀念俱起,下一刻,淡金的神泽在掌心凝成一束,似剑般锐,直朝池夙而去。
    杀招,淡金辉泽破空而来,所到之处,彻骨阴寒,逼得人一寸骨血都不禁颤栗。
    狐帝的话意味难懂,池夙收敛了心神,眼见着那金辉朝他袭来,他半点不避。一报偿一报,他无伤了白初,受狐帝一击,理所当然。
    辉泽无形,却如尖刃。直穿而来,刺入他左肩肌骨,钻心烈痛。
    刀绞铁烙般的烧灼痛感蔓延至整只左臂,池夙皱眉,强稳着神泽调节神息。他断了白初一臂,狐帝便在他左臂打下楔印,让他每日都拟受断臂之痛。
    额心银纹神印隐隐发亮,池夙眸色微冷,顿了许久左臂才堪堪能够动弹:“狐帝,当真护犊得紧。”
    白炘目光随意在池笙身上一瞟:“彼此,彼此。”
    池笙被白炘那一眼看得莫名心慌,她侧目避开狐帝目光,担忧看向池夙:“阿夙,我……”
    地上的华奕重伤昏迷未醒,这个时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池夙目光从华奕身上移开,落回池笙面上,回她一个安定的笑:“阿笙,有我。”
    “你……也不问?”池笙目里慌乱,无措里带着疑惑,重伤华奕嫁祸青丘可不是件小事,他却似像一早就知似的,一点不问?
    “阿笙,无论你做了什么,我总会给你善后的。”
    说话时,那一双目里一如既往的温润轻柔,看进池笙眼里,却突然觉得如魅如谜般,看不透。他从来都对她太好,好到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好得不真实。
    她微敛了神色,下意识的往白初方向看。
    平日里那么肆意傲然的一个人,失了一只臂膀会怎样?
    失了一只臂膀的白初,似是没从突如而来的打击中回过神来,面上一片失神落魄。连她的那个孩子踮着脚尖努力和她说话,她都似完全没听进去,半句不答。
    就这么一时分神,风声凌厉直袭而来时,池笙周身都似被一股无形罡气所压,一时之间,四肢僵硬,全身动弹不得!她骇然大惊,凌风似刃直逼面门,她清楚感觉到似有尖锐划破她的额心,灼灼烈痛顷刻间蔓延全身各处。
    她一点没看到狐帝是怎么出手的,同样也没有看清楚池夙是怎么动的手。身上威压陡消,眨眼间,金辉银泽猛烈相缠,出手之快,如金粉银粉从空洒下,颜色瑰然,靡丽乱人眼。而这让人眼缭乱的盛辉背后,强烈战意弥漫而来,招招杀机,直煞百物,其势之凌,让周遭所有人都不禁心颤。
    眼见着两人打起,那一边白初也从断臂之中回过神来。
    神凭血魄便能铸体重生,如今她断了一臂,想要续骨再生一只臂膀,也就是麻烦上千百年间的事。
    眼前这两个人,分明是要命的打法,怎么会突然动这么大的架势?
    她盯着两人,一瞬不移。
    这个时候,谁也没发觉西荒边界突然多了一个人出来。
    天青长衫随风摆,男子盯着那混战的光圈辉泽看了许久,他低目,瞟了眼掌心红绳系着的七曜琉璃石,手心一紧,死死的将东西攥住。
    似是犹豫了许久,终于鼓足了勇气的深吸了口气。而后,朝那战局处喊了声:“狐帝!”
    上神对决,万不能分神,处处杀机,一不小心就是重创之险。
    白初听到这声音就朝长决看去,目光之锐,陡利似针。
    这一眼,带着凌厉神泽,长决被这突然而来的慑人目光怔住,手一抖,掌心握着的七曜琉璃石就掉在了地上。
    “不中用的臭道士!”白初狠狠瞪他一眼,移身近他,右手掌心一翻,一动,下一秒七曜琉璃石就进了她手,她冷冷看他:“道士,你嚷什么嚷!”
    断了一臂的神女,左肩还在滴着血,加之面容严肃,额心疤痕殷红,一眼看去,颇有杀戮之势。
    长决心里本来就慌,加之白初气势凌人,一翻面目骇人得很,想及之前白初屡次要杀他,此时此刻,没由来心中一紧,连滚带爬朝着那战局而去,一边跑,一边喊:“狐帝!你家帝姬要杀我!”
    白初目一凛,下一刻,心中陡的重重一跳。
    她眼睁睁的看着君上停了手朝这边看过来。盛辉圈里金辉倏灭,银辉大盛,势如破竹,来不及收势,直朝白炘穿胸而过——
    “哥哥!”
    胸前猛然似撕裂般的大痛,白初脑海一空。身子不受使唤的飞快朝他奔了过去。
    方才道道杀机,那样的浑厚的神辉穿胸而过,饶是哥哥修为颇深,也不可避免会受伤。
    她听到了胸膛深处传来的那愈来愈强烈的心跳声,连呼吸也都变得紧促起来。
    她看到哥哥捂着胸口朝那道士狠狠看去,瞬间苍白的面容上满是寒冷:“你给我吃了什么?”
    道士腿脚一软,直接跌到在地,面上满是惊慌失措:“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只是受命给你,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事端突发,除了白炘和长决,没有人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白初到了白炘面前,想要给他检查伤势,陡然听见了池夙震惊含怒的一声大喊:“狐帝!你怎么能——”
    白炘勾了唇角,眼底冰凉一片:“帝君,本尊以此贺你新婚大喜。”
    “卑鄙!”向来清儒的池夙都忍不住说了脏话。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池夙,我青丘从不做吃暗亏的事。”
    白初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她心头跳得飞快,茫然看着狐帝,愈发觉得狐帝淡漠面容上的笑容愈发的诡谲难辨:“哥哥?”
    白炘睇她一眼,淡漠眉眼里满是肃色:“白初,跪下。”
    白初怔了怔,不明所以:“君上?”
    下一刻,不及她反应,双膝一痛,重重落地。她茫然抬头,看到了比君上受伤更让人惊慌的一幕来。
    她看到他面容愈发白皙,身上颜色愈发变得有名,隐有……要消失之势。
    心头陡然似被重重一捏,她惊惶看他:“哥哥——”
    “八荒神泽,受敬于天,今时今刻,传尔玺令,帝剑相承,为青丘主。”
    伸手虚空一划,白初眼前陡现金辉一片。一柄玄色重剑随着金辉慢慢浮现在她面前,她惊骇的抬头往他:“君上,不要!君上!您快把它收回去!”
    白炘垂目视她,淡漠的眼底宛如冰封:“白初,接剑。”
    “不要!你不要把它扔给我!”白初想要逃开,浩瀚的神泽自头顶威压而来,浑身血脉脉筋骨在瞬间被威压力道强迫牵制。
    她望入他愈加苍白的面容和那胸口似要碎裂的伤口,一刹那心念电转,害怕、失去、伤痛,一瞬间齐齐涌上心头,眼前陡然一阵模糊,几乎是哀求着开口:“哥,不要……”
    她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眼下唯一的手摊开朝上,掌心稳稳接住那柄玄色重剑。
    她心里一沉,无边的恐惧害怕瞬时从心底蔓延,化为泪水,夺眶而出:“哥哥!”
    “阿初,说好了先给个惊吓的。”白炘伸手抚上她的头顶,低目看着她,目里满是柔和。
    “哥哥,阿初不要惊喜了,把惊吓收回去好不好……哥哥,你把它收回去……”泪水朦胧了她的眼,她凄凄看他,握着重剑的手在发着抖。
    白炘的嘴角依旧带笑:“阿初,你哥哥向来言出必行的。”
    万道金光自白炘掌心而出,白初只觉眼前一,浩瀚的神泽猛然将她全身包裹。神泽之强,直侵天灵,一瞬间血脉筋骨都似沸腾了起来。
    五感霎时被打通得更加开阔,双耳似能听到更多声音,鼻尖能闻到更多的味道,泪眼朦胧着的眼好似不用看都能洞察周遭一切,她的神识前所未有的骤然清明。
    “哥哥,不要……”
    她看着她身上的辉泽愈来愈盛,看着白炘身上的光芒愈来愈淡。
    她心中大恸,想要伸手触碰他,却仍被那浩瀚神泽束缚着,半点不能动弹。
    她看着他的身影愈渐透明,整个身子从胸前的伤口处开始愈渐破碎。
    他的面容愈发淡了,淡到她几乎都要看不清他的容色。
    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十多万年的岁月里,生命中最亲近的人,在她面前灰飞烟灭。
    悲哀伤痛直冲心防,顷刻间崩溃瓦解。
    在那身影再也没有一点颜色的时候,风一吹,全散了……
    “不要——”
    她终于从那神泽威压中挣脱来,伸手要去抓,却一抓落了个空……
    哥哥,这就是你的惊吓?惊喜就是给我这时间最为浩瀚的神泽修为?
    哥哥,我不要这样的惊喜惊吓,只要你回来,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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