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空下坠-落,速度极快,周遭空空荡荡,除了云层薄雾什么都没有。
    心一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白初面上,一片惊慌失色。
    直到身子被稳稳拦腰横抱接住,阻了下-坠的趋势,白初心中仍是七上八下乱个不停。
    “怎么回事?”头顶传来梵谷的声音疑惑。
    紫衣映在眼前,白初靠着梵谷的胸膛,微微闭目平息内心的恐慌。再睁眼时,小心抓紧了梵谷的右臂,“放我下来,然后你别动。”
    梵谷闻言虽然觉得奇怪,却也依话松开了抱着她的手。
    白初双手紧紧抓着梵谷右臂,足尖就要落到脚下的云层上。
    然后,一脚下去,又踩空了,整个身子飞快下落。
    双手上有力道提着她往上,她试着想飞身起来,却……完全做不到。
    白初的神志于一刹那间被轰得一干二净,头阵阵发晕,心愈跳愈快快。
    怎么会这样?
    梵谷自然察觉出了不对来,手臂将她一提,在她又将下-坠的当口,稳稳环住她的腰。即便是这样,在这普通云雾间,她也站不住脚。
    梵谷随手拟了个最普通不过的决,将脚下云雾凝结。
    白初这才能切切实实站稳住脚。
    “怎么回事?”梵谷的眉微微皱起,拿起白初一只手与自己的掌心相合,浓郁的神泽自掌心涌出,进到白初掌内,运行一周天后,撤了掌,斜眼看她,“白初,你没玩我?”
    玩?这话里颇有种被算计玩弄了以后的郁闷味儿。
    白初皱眉,一手推开他,“谁玩你了——唔……”
    说话,讲究的是气势。盛气凌人的一句话还没说完,白初便捂着肚子弯下腰来,眉间紧紧拧在了一起。
    一张脸血色渐褪,慢慢变白。
    梵谷看得心中一紧,“怎么了?”
    “肚……肚子疼。”腹痛如绞,疼得厉害,白初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来,微微发白的薄唇里吐出几个字来,“还……有点儿冷。”
    这模样绝对不是在装假。梵谷伸臂拥住她,果然发现她全身上下微微发颤。
    他的手覆上她的小腹,暖暖的神泽缓缓传向她,“怎么会突然肚子痛?你吃了些什么?”
    腹部的暖意慢慢缓解了那种疼痛迹象,白初面色缓和过来,“没吃什么,我就吃了十几碗冰食——”话到一半,面色一凝,“难道池笙见不得我好,就在给我的冰食里下了毒?”
    “人家没你那么多事。”梵谷沉下眼,看定她,“怎么突然喜欢吃冰食了?还吃十几碗?”
    “天热,不吃难受。”肚子没那么疼了,白初直起身子示意梵谷收手,下界一阵海风吹来,一股子腥味让她忍不住再皱起了眉,“这地儿比九霄凉快了些,味道却难闻得紧。”
    “天热?”梵谷微微蹙眉。
    除非一身神泽消散,冷暖对于神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词。再连同她方才的异样想在一起,梵谷心头疑惑,拽过她的手,指尖在她脉上一搭。
    应指圆滑,如珠走盘。
    梵谷陡然眯起眼,盯着白初目光透彻灼灼。
    喜脉。
    “哦,忘了同你说。”白初拉过梵谷的手,轻轻放在自己小腹上,抬头微微笑,“里头,好像塞了个小梵谷。”
    心骤的重重一跳。他被她拉着放在她腹上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放。
    他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小腹,一点点神泽慢慢从掌心出来,轻轻的传进她的腹里。
    里面有微弱的动静轻轻一跳,惊得他微微放柔了动作。
    那细小的动静处,有一团同样细小的神泽,感受到他的神泽过来,那里头的小东西轻轻动了动,往他神泽传来的方向靠了靠,大胆的将他送来的神泽,吸进自己体内。
    那么之前的一切异常,就都能解释得清了。
    白初的灵力突然失效,显然是还未适应她肚子里那个,在成长初期,吸她神泽筑形。
    梵谷将手收了回来,对上她眼波潋滟的双眸,笑容温和,“白初,里头是个小白初。”
    “是个小白初?”白初弯唇,目里微亮,“你喜不喜欢?”
    他伸臂拥住她,唇在她耳边,“欢喜之至。”
    他知道他们会有子嗣,却没想到来得会有这么快。突如其来,猝不及防,满心欢喜,如梦似幻。
    艳阳辉丽,云雾下方,大海浪潮高涨,海面金泽浮光粼粼,如他此时,满心悦动,波澜迭起。
    这种欢欣,使得两个人都没怎么留意周边情形,直到鼻尖突然充斥一股混杂海味的血腥味道,两人才微微回过神来。
    这才突然想起,方才见得的海浪高涨,翻卷汹涌,本就不是寻常景象。
    此时低目往云下一看,深蓝水色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鲜红一片。
    那么大的一片红,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受伤才会至此效果?
    对于西海,白初啧啧感叹,“莫不是西海坐王位的那老泥鳅被人给宰了?”
    梵谷神色颇为奇怪的看她一眼,“人间有句话是‘一孕傻三年’,你莫不是也应了这个景,脑子都转不动了?”
    白初正要回嘴过去,却一眼瞟见,海雾云影中有个人影朝他们这边过来。
    那人身上围绕着刚刚结束过杀戮的凌然气息,却让人不觉得凶煞。
    人影近了,薄云散开,那人遥遥见到他们,面上也是微微错愕。
    日光明泽落在他身上,轻洒上一圈金色的蒙胧光晕。
    持戟的男子,一身雪白素衣,经过一场恶战,身上却没沾染上一滴血。浅金色纹案在袖口边旖旎勾勒出一片清雅。青玉冠,一对剑眉斜斜逸飞入鬓,眉下一双星眸,黑若幽泉深潭,探不到底。
    待白初看清了那人的面貌,那人已经收了手中长戟,颔首朝两人的方向作揖一礼,“魔尊、魔后。”
    声如碎玉,冰凉润骨。
    梵谷朝他点头,示意允礼。双方之间没有多余的话。那人收回行礼的双手,换了个方向,绕路往另一边走去。
    那人的模样略有些熟悉,但在何处见过,白初却是想不起来了。
    “是个临神的仙,模样还挺俊。”白初微微觉得好奇,悄声同梵谷咬耳朵,“你认识他?”
    梵谷看着那背影远去,“见过数面。”
    “一身灵力纯净,看起来竟比华奕还纯上不少,修为也在他之上。”白初睨着那云雾中的雪白身影,“看情形,他这两日也该成神了,不好好寻个清净处闭关,怎么反倒出来打斗?”
    “殿下!殿下!”
    这个时候,遥遥看到更远处有一小仙飞快朝那人跑去,应该是之前寻人寻得急了,话说出来的声音音调颇高:“殿下,尊上派人到处寻您,快同属下回去!”
    那人停下脚步,话语淡淡,“他一家三口和乐融融,怎么可能会寻我。”
    “殿下这话可就不对了,尊上、大殿下,与您不都是一家人么……”话啰嗦到了一半,小仙似是知道触了什么忌讳,面色微变,慌慌张张换了话题,“殿下是去西海访亲了?”
    那人面上没什么表情,“路过,顺手宰了条作恶的三首蛟龙。”
    这话……怎么就听起来那么熟悉?白初皱皱眉,一时间想不起这话之前在哪听过。倒是那三首蛟龙,貌似是老泥鳅的孙子。
    那人说得云淡风轻,边上的小仙却是被惊吓得不轻,“三、三首蛟龙?殿、殿下,那是您亲表兄呀!”
    白初听得颇为震撼,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人,微微好奇那人知道自己手刃表兄后,会是一副什么神情模样。
    没有惊愕,没有悔恨,没有不知所措和慌乱。
    那一张脸,始终是镇静着的,他看也不看那小仙一眼,径直往前走:
    “此蛟当诛。”
    见自家殿下头也不回的走了,小仙急忙跟了上去,“殿下,您这两日就要晋神了,听属下一句劝,不要到处走动,这晋神天雷神出鬼没的,若有个万一……”
    “若有万一,那也合该是我命里该受此劫,怪不得天命,怨不得旁人。”
    “殿下,话不能这么说……”
    絮絮叨叨的声音同着那清冷殿下一同消失在云雾深处。
    白初恍然想起她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过那类似少年说过的话了,那时她不过两百余岁,妲夷来青丘的路上经过西海,顺手展了条同样作恶的三首蛟龙。
    而今日这被宰的三首蛟龙,好巧不巧便是妲夷斩杀的那条蛟龙的子嗣。
    方才那小仙说什么来着,亲表兄?
    待人完全走远了,白初的好奇劲儿还没消,“那人是谁?西海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个有能耐的亲戚?这模样脾气性子看着挺顺眼舒服的。”
    “顺眼?”梵谷好笑的斜睨她,“他就是你去年在瑶池看着觉得不顺眼的那个。”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西海的亲戚,她又在瑶池见过,白初仔细一想,怔了一怔,颇为意外的开口:“他是辛姒的儿子?”
    梵谷点头。
    “不对劲呀,我去年在瑶池的时候,看到的分明是个修为中等的小仙,一年之内,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长进变化?”白初面上微有疑惑。
    “你当时看到的不是本人,只是他捏诀化作的一个分身。”
    “不是本人?”白初面上困惑更甚,“满堂济济,他伴在柏洺、辛姒之侧,若只是个分身,辛姒察觉不出来,柏洺难道也察觉不出来吗?再者,你当时又没在瑶池,你又怎么知道那只是个分身?”
    “你以为在大儿子面前,柏洺心里还会惦记着这个小儿子?”梵谷笑了笑,“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当日你在瑶池洗手时,我同他隐了身形在池边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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