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椒如今有孕在身, 萧老夫人免了她早上的请安,不过孟椒还是偶尔过去,这是第一次萧老夫人叫她去正院, 恐怕事情不小。
    最近三房都挺安静的, 三郎的婚事已经定下了, 是柳家那个姑娘,不过王氏不太上心, 给的礼有些轻, 后面三爷特意找人又补了一份。
    孟椒到了正院那边时, 堂屋里已经坐满了人,范氏、三爷、王氏、葛氏, 甚至连六房的钱氏也来了。
    二郎跪在中间, 低着头不说话。王氏站在三爷身后,哭红了眼睛。
    孟椒上前给萧老夫人请安,萧老夫人疲惫的摆摆手,让她坐下。
    孟椒看了一眼旁边低头跪着的二郎, 坐到了范氏右手边,心里疑惑二郎是犯了什么错, 竟然惊动了各房的人。
    上首的萧老夫人无奈道:“这本该是你们三房的事, 但你父母都不同意, 你又求到了我面前,我也实在是没个主意, 现在萧家各房的人都在这里, 你要真铁了心离家去, 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话落, 二郎又朝上首的萧老夫人重重磕了三个头,“孙儿心意已定, 我知她进不了萧家的大门,也不会让她污了萧家的门楣,二郎自愿与萧家断绝关系。”
    王氏听到这话,脸色一白,哭着喊:“二郎,你这是要挖娘的肉啊——”
    二郎头埋在地上,声音哽咽起来,“娘,你就成全儿吧。”
    王氏想要去拉儿子,被三爷呵斥住,“让他走。”
    王氏红肿着眼睛看他,一脸难以置信,“三爷?”
    萧三爷没看他,而是冷漠看着自己的儿子,“他为了一个妓子抛弃身份和家族,连父母亲眷都不要,我萧佑没有这样的儿子。”
    他看向上首的萧老夫人,“母亲,就让他走吧,我已经联系了族中长辈,等会儿就有人带着家谱过来,萧家以后没有萧易这个人。”
    王氏大惊,猛摇头,“三爷,不可啊,出了族谱就没二郎这个人了……”
    二郎低着头沉默。
    萧老夫人闭了闭眼,不明白事情怎么到了这一步。
    她还想劝劝,“二郎,你若是实在喜欢那女子,纳她为妾便是。”
    二郎坚决道:“我只要杏娘一个。”
    萧三爷嗤笑一声,二郎听见了,眼睛一红,以往他从不敢正面与父亲冲突,他知道父亲不喜欢母亲,不喜欢自己,他眼里只有聪明会读书的三弟。
    萧易苦涩道:“我知道自己笨,知道自己没用,你们都看不上我。但杏娘却觉得我好,我要是再不要她,就没人要她了。”
    “我也不会纳妾的,以后只会和杏娘有孩子,不管他聪不聪明,我都会好好疼他。”
    从小到大,他过得并不开心,母亲疼他,却又总恼他比不过两个弟弟,没给她挣足脸面,父亲更是每次看到他就一脸嫌弃厌恶。
    只有杏娘觉得他是个英雄,帮她赶走了欺负她的客人,他想和杏娘好好过日子,萧家容不下她,他就带杏娘走。
    萧三爷冷笑,“有本事你什么都不带走。”
    “儿子知道了。”
    “二郎。”
    王氏眼睛又红了。
    最后便是萧二郎从族谱上除名。
    萧老夫人叫孟椒过来,也是因为四爷不在家,孟椒代表四房出面。回到西跨院,陈霜打听到消息回来跟她说,原是二郎在外面认识了一个妓子,闹着要娶人家。
    萧家这样的门第,自然是不允许的,要是同意了,以后族中子弟的婚事和仕途都会受到影响。偏偏二郎这次犯了倔劲,就要娶人家,不同意纳妾,还闹到老夫人那里去。
    “听说三爷已经将二郎赶出府了,三夫人想和二郎说句话都不行,人当场急晕了。三爷也没管,直接去了前院。”
    孟椒一愣,“二郎已经被送出府了?”
    她想着,以王氏对二郎的疼爱,定会偷偷私底下塞银子,二郎虽然从萧家除名,但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是啊。”
    陈霜点头,“三爷对二郎确实太过狠心了一些,毕竟也是他的孩子。”
    刚才她也在堂屋里,三爷对二郎是一点情分不讲,若是换做三郎,恐怕打断腿也不会应允这事,到底还是偏心。
    就这么赶出了府,也不知道二郎以后怎么生活。
    晚上四爷回来,刚进屋脱下官服,正院就来了人找他。
    孟椒让人等一会儿,帮着四爷换上石青色绣竹纹直?,说了今日中午发生的事。
    “我找人去打听了一下,二郎之前做生意,认识了那个叫杏娘的女子,也是个可怜人,听说是没了父母,被亲戚卖进了风月场所。”
    二郎是跟着两个舅舅做生意,之前萧三爷给他一家酒楼经营,他经营不好,亏了很多,三爷就不让他插手生意的事了。后来王氏就托了两个哥哥照顾儿子,开了一家染料坊和两个布行,挣得不多,但好歹没亏。
    “二郎愿意为了那女子离开萧家,萧三爷就把族中的长老叫来了,从族谱上除了二郎的名字,还将人送出了府,不允许他从府里带走一砖一瓦……”
    不知怎么的,今日看到二郎,让孟椒忍不住想起了四爷。
    同样是自己的孩子,却独独偏心另一个。三郎说的那些话,说他只娶杏娘一个,只会和杏娘有孩子,不管聪不聪明,都会疼爱他。也是因为不想以后让自己的孩子经历他所遭遇的一切吧?
    那四爷呢?四爷至今也只有五郎一个孩子,也不愿意纳妾,是怕自己也会忍不住偏心另一个吗?
    萧言卿听完皱眉,“老三将二郎赶出府了?”
    说赶有些难听了,但事实就是如此。
    孟椒点头,“三嫂还急晕了过去,三爷也没管,直接走了。”
    觉得萧三爷对王氏有些冷漠,好歹王家对他帮助不少,三爷的生意做的如今这般大,不仅仅是因为萧家,还有王家不留余力的助他。
    萧言卿平静道:“老三这次有些过分了。”
    他想划清和王家的关系,老三与王氏没有别的孩子,将二郎从族谱上除名,也就是断了萧家与王家的牵绊。
    王氏和二郎可能看不出来,但王家两位兄长不傻,自然能懂。
    王家虽没有弟子读书,但世代从商,在京都城扎根百年,人脉和关系也不少,若是闹翻了,萧家也不一定毫发无损。
    这些他都没有跟孟椒说,只是温柔看着她给自己系好腰带,“若是我晚些回来,你就先用膳,不必等我。”
    孟椒点头,“我知道的。”
    以前她肯定会特意等他,现在不行了,饿了不吃身子会熬不住,前几日用膳晚了,拿筷子的手都有些抖。
    她怀疑,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嘴馋的。
    玉樨堂
    王氏脸色苍白坐在床上,头发散在身后,额间戴绿色绣芙蓉花抹额。
    奶娘将被褥往上拉了拉,然后转过身端起旁边婢女手中的青花玲珑碗,声音柔和道:“这是王家送过来的血燕,里面放了香蜜,娘子吃一些。”
    说着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到王氏嘴边,王氏撇过头去。
    奶娘看了担忧,“娘子总得吃一些吧,中午就没吃了,晚膳也不用,人饿坏了怎么办?”
    王氏听完这话,面颊上流下两行清泪,“三爷好狠的心,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声音有气无力,已经哭干了力气。
    奶娘忙拿着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娘子,你可莫要气病了身子,二郎还要依靠你呢。”
    王氏绝望摇头,“我有什么用?以后萧家没有二郎了,三爷眼里只有那个庶子,二郎死活他根本不在意……他是要绝了二郎的后路啊……”
    她就这一个儿子,再不好也是她的心肝肉,哪怕断绝关系也比从族谱上除名好。
    “三爷狠心啊。”
    奶娘也想不通三爷此举的目的,就算再不喜欢娘子,也没必要如此对待二郎。
    二郎还是个孩子,被外面女人迷了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严厉管教就是,何必动真格?
    王氏咬牙,“他何止狠心,他就是想把二郎赶出府,以后好把所有的财产都给那个庶子,他嫌弃二郎没用,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六爷好歹还考了个童生,他连童生都没有。”
    奶娘吓了一跳,忙伸手想要捂住王氏的嘴。
    王氏扯开她的手,红着眼睛恨恨道:“我就要说,若不是萧家和王家,他什么都不是,他的生意是靠我王家做起来的,他处处看四爷不顺眼,却又不得不处处依靠四爷,他才是真正的废物……”
    奶娘吓得脸都白了,再次伸出手捂她嘴,“我的祖宗,别说了,要是让三爷知道,他会……他会……”
    王氏再次哭出声,“他会什么?大不了休了我,没了二郎,我还待在萧家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他的,我不会放过他的……”
    ——
    四爷一直到很晚才回来,孟椒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察觉到动静,翻过身来抱住他。
    萧言卿将她身后的被子掩好,温和问:“还没睡?”
    孟椒怕他心里愧疚,就摇了摇头,转而问他,“四爷才从正院回来吗?娘可说了什么?”
    萧言卿将她搂进怀中,大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从娘那里出来后又去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
    然后解释道:“娘没说什么,只让我找人去盯着二郎,别出了什么意外。”
    其实还让他劝劝老三,只是他跟老三关系一般,有些话他说了,老□□而更听不进去。
    “徐逸找到了二郎,他和那个杏娘收拾好东西准备明日离开京都城,他将染坊给了王家,那两家铺子是王氏给他的,他已经给卖了,准备去南边继续开店生活。我让徐逸给了他一千两银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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