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鹿城的街面上,经过两日有余的喧嚣,各项大宗交易皆已尘埃落定。北上者驮着茶叶、布匹、各式铁弧◎
    归鹿城的街面上,经过两日有余的喧嚣,各项大宗交易皆已尘埃落定。北上者驮着茶叶、布匹、各式铁货杂货等等;南下者驮着各式皮货,药材,赶着活畜,各自出了归鹿城,踏上归途。
    祁楚枫并不急着回去,她平日忙于军中事务,甚少有机会到街市上闲逛,此时慢悠悠地在街面上闲逛。裴月臣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身后,日头已呈橘红,一点点地下沉,将两人身影越拖越长……
    “月臣,你看!”瞧见一个卖小面人的摊子,祁楚枫快步行过去,欢喜地指着其中一个面人唤他,”你瞧,像不像你?“
    小面人羽扇纶巾,显然仿的是三国诸葛亮。裴月臣笑道:“这是孔明先生。”
    “你这是没扮上,扮上就像了。“祁楚枫将小面人取下来,朝他嫣然一笑,”人家是军师,你也是军师,我瞧着就是你的模样。”
    自家将军素来霸道惯了,在军中说一不二,裴月臣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上与她争辩,笑着摇摇头,掏钱替她付了账。
    祁楚枫拿着小面人,左端详,右端详,又不时回头看看裴月臣的模样,心情甚好,冷不丁抬首间看见负责守归鹿城的孙校尉陪着一位穿官袍、莫约四十来岁的男子,匆匆朝她行来,神色间略带惶恐之意。
    她微微一怔,立在原地,打量着那名男子的官袍,有些许眼熟。而她身后的裴月臣,看见那名男子的一瞬,便已微微皱起了眉头。
    “在下参见祁将军!”孙校尉行至她面前,拱手施军礼,然后连忙为她介绍身旁男子,“这位是新到任的府尹杨铭杨大人。“
    祁楚枫顿时想起来了,前几日曾听说新任府尹大人已经上任,还未曾正式照过面,不想倒在此间遇上了。她朝杨铭拱手笑道:“杨大人新官上任,在下还未登门道贺,见谅见谅。”
    祁楚枫名声在外,杨铭自然是早就听说过,只是今日亲眼看见她,还是觉得与传闻有些对不上号。他不适地看了眼她手中的小面人,方拱手还礼:“久仰祁将军大名,幸会幸会!“
    抬首之际,他看见了祁楚枫身后的裴月臣,立时怔住,转而双目微眯,闪过一丝讶异之色:“若在下没认错的话,这位是裴公子吧?”
    裴月臣本不予理睬,碍于自家将军的面子,淡淡一笑:“杨大人别来无恙?”
    祁楚枫心存诧异,奇道:”杨大人与我家军师是旧相识?”
    杨铭笑道:“裴公子当年在撼山军中可谓是少年英雄,惊才绝艳。只可惜自十多年前古鸦城一战后,再无裴公子音讯,想不到竟是来了北境。“
    听到“古鸦城”三字,耳边喧嚣声复起,裴月臣瞳仁痛缩,面上却无甚表情变化,也未作任何回应。
    杨铭望了他片刻,自行打了个哈哈,道:”多年不见,裴公子性子倒是和当年一样,还是清冷得很啊。祁将军能得此人,容人之量,非常人所能及。“
    听出他语带讥讽,祁楚枫不知他二人过往有何过节,转头瞥了裴月臣一眼,后者只淡淡道:“街市嘈杂,杨大人身份尊贵,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被他提醒了一句,祁楚枫也似想了什么,朝杨铭笑道:“这话没错,马市鱼龙混杂,杨大人您若无要事,还是回去为好。”
    见他二人急急催促自己走,杨铭岂能顺他们的心意,当下笑道:”不急不急,在下正是听说过往的商队不守规矩的不在少数,所以特地来马市上看一看。去年和前年的税金差额颇大,今年若再收不上来,我这新任府尹面上须不好看。“
    他竟是专程为了关税而来,祁楚枫心中冷笑,口中笑道:“就算杨大人您急着建功立业,也不在这一时。听我一言,您今日先回去……”
    她话还未说完,便听见裴月臣低声道:“来不及了。”
    “嗯?”
    祁楚枫正自疑惑,忽见一名挑着担子的贩子从近旁行走,从她身旁擦过——骤然间,他自担子中抽出一柄长匕首,径直向祁楚枫捅过来。身后裴月臣眼疾手快,飞腿踢来,正好踢在那人手腕处,逼得匕首脱手而落。
    与此同时,有利器破空之音呼啸袭来,不是从一处而来,而是至少三处以上。很明显,是有人早有预谋地在此地伏击他们。裴月臣旋身而起,飞腿踢开凌空射来的两柄长箭。长箭被他一踢,一前一后斜斜掉入旁边铁匠铺的水缸里,两名打赤膊的铁匠师傅愣了愣,探头往水缸里看,还想伸手去捞。
    “有毒,别动!”裴月臣警告他们。
    铁匠立时吓得不敢再动。
    这厢,劲射而来的长箭被祁楚枫侧身避过,从杨铭耳畔擦过,钉入地面,白羽尚微微颤抖。杨铭是名文官,这变故来得极突然,他何曾遇过这等场面,当即面白如纸。
    下一刻,四下里杀出数十人来,皆是关外大汉,长刀雪亮,朝他们劈砍过来。
    祁楚枫把杨铭推向孙校尉:“你带他躲躲。”
    孙校尉已拔剑待战,闻言急道:”祁将军,这些人可不是善茬!您……”
    “我知晓,你守着杨大人就行。对了!”祁楚枫将手中的小面人也递给他,认真道,“你先帮我拿着,可不许偷吃啊!“
    孙校尉懵懂地接过小面人,便见祁楚枫自腰间抽出一柄软剑,剑身窄小,薄若蝉翼,通体银白,似蛇似蛟。她随手挽了两个剑花,夕阳之下,如琉璃迸裂,耀眼之极,直刺双目。
    正在此刻,街面两边数家店铺中陡然涌出数十名装备齐整的士兵,以一名白袍小将为首,杀声震天,向持刀大汉砍杀而去。
    杨铭本以为在此地遇上伏击祁楚枫的贼寇,万没想到,她竟然早已埋伏下人马,怪道方才一直让自己先回去,原来是一番好意。街面上乱成一团,孙校尉护着杨铭避入就近的铺面中。
    两名大汉手持长刀,向祁楚枫疾攻,她滑步避到侧面。大汉一刀劈空,待想要转身再攻,却觉心口处吃痛,低头望去,银剑自侧而出,弯如虹桥,剑尖处正抵入他心口上。
    待祁楚枫撤剑,大汉双膝软软跪下,身子往前一栽,已然断气。
    眼见银剑诡异,同伴死得轻巧,另一大汉心存骇意,一击不中,即刻闪身避在一扇门板之后,正待伺机而动,背心处一凉,却是银剑穿透门板,从背后直穿前心,一剑毙命。
    大汉直直倒下,正栽倒在杨铭脚边,双目犹自圆睁,惊出杨铭一身冷汗来。孙校尉一面举着小面人,一面安抚他:“杨大人,此处危险,不如咱们到楼上避避。”杨铭连连点头,随孙校尉上了楼,禁不住担忧,扒着窗口探头朝外偷看——
    还好,贼人虽是亡命之徒,但士兵们也是训练有素,白衣小将一杆亮银枪舞得虎虎生风,叫贼寇难以近身。
    不远处,裴月臣手无寸铁,大概是看着斯文好欺,围攻他的人最多。他正以一敌五,丝毫不见窘态,举手投足间,身姿蹁跹,潇洒自若。那伙贼人虽然看着人高马大,凶狠异常,在他面前,却如笨拙如木偶,被他东牵西引,借力打力,彼此间或伤或亡。伤者随即被士兵制住,押在一旁。
    祁楚枫这边、这边……杨铭暗暗倒抽了口凉气,之前怎么也看不出来,那么俏生生的姑娘家,杀起人来眼皮都不眨,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死在她剑下至少已有七、八人,死状各异,横尸当街。
    红裳银剑,她立于血泊之中,眼风过处,无不叫人背脊生寒。
    此刻,她正拿剑对准一名大汉的眉心,那大汉的膝盖已被她划伤,跪倒在地。“服不服?”她偏偏还要问。
    大汉很是硬气,梗着脖子,大声道:”老子不服!“
    祁楚枫点点头,叹了口气,无奈道:“不服就不服吧,本将军向来不勉强。”
    下一瞬,一剑封喉,大汉倒地。
    “这这这……”杨铭看得毛骨悚然,转向孙校尉,话都说得有点结结巴巴,“……这就给杀了?也不审审?”
    孙校尉仍尽职尽责地举着小面人,推测道:“看情形,祁将军应该是知晓他们来历的,不然不会早早设下埋伏,所以不用再审了。“
    大约一盏茶功夫不到,街面上便已归于平静。白袍小将喜滋滋地行到祁楚枫面前施礼,禀道:“将军,贼寇伤七人,斩杀二十一人。”
    “人抓着了?”
    “没有,青木哉没来,来的是他弟弟青木齐。”白袍小将朝押着的俘虏努努嘴,“长得最丑,头发上绑着红布那个就是。“
    祁楚枫望了一眼,踱至青木齐面前,后者肩膀中了白袍小将一枪,伤得颇深,血噗噗直淌。裴月臣也行过来,双手抱胸,目光淡漠盯着他。
    “你哥呢?他怎么不来?”祁楚枫问青木齐道。
    青木齐怒瞪她一眼,不答话。
    祁楚枫也不着恼,伸手取过白袍小将的银枪,在手上掂了掂,骤然出手——银枪穿透青木齐的肩膀,径直将他整个人钉在身后墙上。
    “说,你哥呢?“她复平静问道。
    青木齐疼得呲牙咧嘴,盯着祁楚枫道:“我哥……他早晚会来,把你的头割下来,挑在枪尖上……嘿嘿嘿嘿……嘿嘿……“他嘿嘿笑着,嘴里噗噗地冒血泡泡。
    裴月臣在旁听着,皱紧眉头。
    祁楚枫盯着青木齐,面无表情,过了片刻,淡淡道:“好,那我等着他。”说罢,抽出银枪,不等青木齐栽倒,快捷无比地又是一枪,直扎他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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