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楚枫双目只定定盯着裴月臣,执拗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若只是文臣,对烈爝军……◎
    祁楚枫双目只定定盯着裴月臣, 执拗地等着他的回答。
    “……他若只是文臣,对烈爝军的掌控便有限。”裴月臣看着她,缓缓道,“烈爝军是祁老将军数十年心血, 方才有北境的稳固, 兵权不容有失。”
    “月臣这话说到点子上了!”祁长松赶忙帮腔, “小枫,你得想想……”
    “你闭嘴!”
    祁楚枫厉声打断他的话, 目光寒如刀锋,祁长松无奈噤口。
    她复看向裴月臣:“所以在你心里,这个人是谁根本不重要, 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 ”裴月臣诚恳地向她解释,“我只是以为, 若此事避无可避,那么比起其他人选,程垚确实比较合适。”
    祁楚枫怔怔望着他, 呆愣了好一会儿,忽而轻笑出声,点了点头, 语气苦涩:“原来,你是这样想。”
    之前担心她发脾气, 可现下看着她这般勉强苦笑, 倒不如发顿脾气更好, 裴月臣看着她, 心中隐隐生疼, 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来劝她。
    既然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 祁长松想着趁热打铁,朝众人使了个眼色:“我和将军单聊几句。”
    众人会意,遂纷纷起身告辞。裴月臣担忧地看着祁楚枫,又看向祁长松。后者信心满满地给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放心。裴月臣却知晓祁楚枫的性情,她若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人,她的婚事也绝不至于拖到现在。
    祁楚枫也不理会他们,眼皮都不抬,一口酒,一箸菜,面无表情地一口口吃着。
    裴月臣暗叹了口气,退出暖阁,替他们将门掩上。
    外间,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巴掌大的雪片纷纷扬扬,往人身上扑。先出来的车毅迟和赵家兄弟借口避雪,都不肯走,缩着脖子挤在风雨连廊的拐角处。
    看见裴月臣面带忧色缓步行来,车毅迟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他肩膀,轻声宽慰道:“将军只是一时过不了这个坎,军师你都是在为她着想,我们都明白。”
    裴月臣没说话,只是担忧地转头望向暖阁内的灯火。
    腾腾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看见这么多人都在,兴奋得很,叼着它的球,往人身上又扑又蹭,要人陪着她玩。很快,阿勒和沈唯重追着腾腾过来,看见众人蔫蔫地挤在廊上挨冻,大惑不解。
    “你们怎么……”沈唯重才刚开口,便被赵春树用手势打断。
    “嘘!”
    赵春树比划着,又指指暖阁,示意他们都噤声。众人不约而同,忍着寒风,竖着耳朵听暖阁里头的动静。
    暖阁内,祁长松伸手拿走祁楚枫手中的酒壶,叹道:“我知晓你不愿意,可这事终究得落定,再拖下去,只怕圣上未必有这个耐心。”
    祁楚枫不做声,复伸手要把酒壶拿回来,祁长松不肯给,她冷冷一挑眉,目光凛冽,他只得认怂,讨好般帮着她把酒斟上。
    “当初圣上下旨,把公主许配于我,我也和你一样不情愿。可现下不也过得好好的,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祁长松拿自己现身说法来劝她。
    “确实是相敬如宾,你娶了四房小妾,她也不闻不问。”祁楚枫道,“怎得,你是想劝我先成了亲,然后再养几个面首?”
    祁长松大急:“别胡说八道,什么面首,好歹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传出去怎么得了。”
    祁楚枫冷笑:“你三妻四妾就可以,我连说说都不行啊。”
    生怕又激怒她,祁长松连忙安抚道:“行行行,在自己家里头说说当然没事,别传去就行。小枫,你别光顾着和我置气,咱们是自家人,我肯定是向着你。这事,再拖能拖多久,它总得有个解决办法是不是?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不嫁。”
    祁楚枫简明扼要地回答,扬脖又饮尽一杯。
    “你……”祁长松被她噎得气不打一处,又不能发火,忍耐着问道,“圣上那边怎么交代?”
    祁楚枫淡然道:“我想过了,等你和公主有了子嗣,无论男女,在名义上过继给我。将来烈爝军最后说到底还是皇家的,圣上也没话可说。”
    没想到她竟然抱有这种念头,祁长松气极而笑:“连我将来孩子都惦记上了,你还真是拿我当亲哥。”
    “你不愿意?”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咱们谈得根本不是一件事儿!”祁长松劝道,“我当哥哥的,总不能看着你孤苦伶仃一辈子吧。就算你是将军,可你终归还是个姑娘家,嫁了人,有了归宿,我也才能放心,对爹爹也算有个交代。”
    提起爹爹,祁楚枫鼻子微微发酸,别开脸去,声音依然冷硬:“若爹爹在世,断然不会勉强我。”
    祁长松长叹口气:“……我也希望爹爹还在,那就用不着我来操心这破事。”
    祁楚枫默然无语,自斟了酒,又替祁长松也斟上一杯。
    “小枫,我跟你说心里话。”祁长松喝罢杯中酒,掏心掏肺道,“你还没成亲,容易想太多,其实只要人还凑合,是不是你自己选的根本不重要,日子久了,全都是一个样。你看,我那几房小妾,都是我自己挑的吧。娶她们的时候,我也中意得很,可慢慢也就淡了。”
    祁楚枫看着他不说话。
    以为她听进去了,祁长松苦口婆心:“所以说,只要对方人品过得去,你就将就一下。”
    “我早就说了,你娶妾室,就是图一时新鲜,哪有什么情意可言。”祁楚枫起身,瞥他道,“可惜了那些姑娘。”
    “我……”祁长松舌头打结,“你……”
    祁楚枫行到门边,一把拉开门扇,寒风挟带雪花,一下子扑到她的衣襟上。
    她的声音清冷而决绝:“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不将就,绝不。”
    游廊的尽头站着裴月臣等人,祁楚枫并没有望过来,径直步下石阶,走入风雪之中,头也不回……
    她的身影单薄而坚定。
    裴月臣望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
    他身后的众人也都愣愣站着,没人敢说话,也没人敢动,只有腾腾追了过去。
    过了好半晌,沈唯重才小小声地问了一句:“将军,她是有心上人了吧?”
    此言一出,众人骤然转头,齐刷刷地看向他,连裴月臣也不例外。
    “谁?”赵春树最按捺不住性子,急急问道。
    沈唯重一脸懵:“我、我不知晓呀,我也是猜的。”
    赵春树嗤嗤数声,表示鄙夷,众人的眼神也从期待转为嫌弃。
    “这种事儿我怎么可能知晓,得是将军亲近之人才能知晓。”沈唯重本能地看向阿勒,问道,“阿勒,将军待你最好,你又是女儿家,她可向你说过?她有没有心上人?”
    被他乍然一问,众人目光皆落在她身上,阿勒愣住,只是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车毅迟替她解围道:“她还是个孩子呢,将军怎么会和她说这些。别瞎问了!万一让将军知晓了,又是一顿骂。”
    赵春树也放弃了:“将军成日都和咱们在一块儿,眼前就这么几个人,数都数得过来,哪来的什么心上人。”
    “……有的。”阿勒突然道。
    众人闻言皆一愣。
    沈唯重忙追问道:“有什么?将军真的有心上人?”
    阿勒点点头。
    众人眼睛一亮,接连数声追问:“谁?是谁?”
    裴月臣虽未开口追问,但目光迫切,也在等待着阿勒的答案。
    阿勒却又摇了摇头:“不知晓。”
    “不知晓?”赵春树大惑不解,语气也焦切道,“她没说吗?你到底知不知晓?”
    “你莫吓着她。”沈唯重将他稍稍拉开些许,护住阿勒,柔声问道,“将军没有告诉你,她的心上人是谁吗?”
    阿勒摇摇头:“她没说。”
    赵春树失望道:“这不是跟没说一样嘛!这可怎么猜?”
    “北境能在将军面前排得上号的,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车毅迟摸着下巴,思考道,“我觉得这个人,咱们肯定认得。”
    “我、我……”赵暮云想说又不敢说。
    “我什么,有话快说!”赵春树催促他。
    “我一直觉得将军她……要是说错了你们就当我胡说八道。”赵暮云谨慎道,目光瞄向裴月臣。后者隐约似有所感,一时有些怔忡。
    车毅迟也催促他:“快说快说!”
    “我觉得将军待军师不一般。”赵暮云飞快道,“是不是男女之情我也不懂,可她看军师的眼神都和旁人不一样……你们觉得呢?”他小心翼翼地细察众人神色。
    其他人已看向裴月臣,皆若有所思。
    裴月臣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被众人看得甚是尴尬,不得不道:“不可胡说,我受老将军知遇之恩,辅佐将军,绝无旁念。”
    “军师,他不是那个意思……”沈唯重朝赵暮云道,“我也有一直有这种感觉,只是没敢说出来,将军待军师确实与别个不同……”
    “将军对军师是挺好的,”赵春树摸下巴,还是没想明白,“不过……这是男女之情?我觉得将军对咱们也挺好的呀,不一样吗?”
    阿勒愣愣站着,也不懂他们都在说什么。忽然背后有个声音冒出来:“阿勒,小枫真的有心上人了?”竟是祁长松,也不知他是何时过来的。
    “右将军,你切不可听他们胡猜。”裴月臣没想到祁长松也听见了,沉声解释道,“我与左将军绝无越距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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