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楚枫笑吟吟地,朝一直候在旁边的崔大勇使了个眼色。崔大勇会意,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来,呈给杨铭: ◎
    祁楚枫笑吟吟地, 朝一直候在旁边的崔大勇使了个眼色。崔大勇会意,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来,呈给杨铭:“这本账册,是这段日子佟掌柜各项货品的交割价目。”
    “忘了说, 佟掌柜被关在牢里的这阵子, 我生怕耽误他生意, 让他的账房帮着他交割货物。大勇人好,一直陪着沈先生跑来跑去, 又担心有所遗漏,所以一笔一笔都仔仔细细地记下来了。”祁楚枫笑着看向佟盛年,“佟掌柜, 您走一趟, 就能把我烈爝军一个月的嚼头赚回来,就上缴五成税银, 不太厚道吧?”
    说话间,杨铭已经拿了那本账册在手中翻看。
    祁楚枫提醒他道:“大勇心细,把收购的价目也标注了。”
    杨铭翻看了两三页, 挑了挑眉毛,然后看向佟盛年:“佟掌柜,这样的利润, 便是上交十成税银,你也照样赚得盘满钵满。”
    佟盛年面色不太好看, 踌躇再三道:“表面上是看着多, 可是将军, 您也知晓, 从京城到北境, 我们得过多少关隘, 层层盘剥下来,其实我们也就剩了口吃的。”
    “这话别人说我信,可你说……”祁楚枫一笑,“你对外声称是祁家的亲戚,谁敢当真盘剥你。”
    佟盛年愁眉苦脸道:“将军,我说实话,烈爝军的名头在北境是能用,可出了北境,还有那么多关隘,就算不为难我,可银子是不会少收的。”
    这话倒是实话,祁楚枫也相信,挑眉看向杨铭:“杨大人,他所言倒也有理。走一趟关外本就不易,加上层层关隘,赚得太少以后就没人肯来了。要不,究竟收多少税银,您来定!”
    杨铭没想到她会把这事让给他,他也有些踌躇,迟疑道:“七成如何?”
    “我原本想得是九成,还是杨大人心善。”祁楚枫朝佟盛年道,“还不赶紧谢谢杨大人,他这一抬手,给你们留出了多少油水。”
    佟盛年苦着脸道:“两位大人,这七成实在是……要不再减点。”
    “不多。”祁楚枫道,“昨夜我就替你算过这笔账了,单论关外收的皮货,拿到京城,价格翻了十倍不止,加上我哥那边的老山参,你分了一杯羹,且有得赚呢。更别提你贩到关外的东西了,东西没卖就开始生利息,你说你这脑子怎么长得?”
    提到这茬,佟盛年不敢再说话。
    祁楚枫转向杨铭,笑道:“方才大人贺我剿匪一事,现下该我贺大人一杯了。大人初到北境,税银便能提升至七成,为朝廷分忧,圣上定然龙心大悦。”
    杨铭微怔,她的言下之意竟是要将提高税银的功劳尽数归到自己身上。虽然杨铭的本意确实如此,但还是没有料到祁楚枫会主动这么说。“祁将军,这是哪里的话,税银一事将军也是费心费力,圣上面前,功不可没。”他客套道。
    “杨大人说笑了,我是个粗人,哪懂税银上的这些事。”祁楚枫笑道,“我做的这些事,也是帮您打打下手,您别嫌我多事就行。您看,我这儿刚剿了匪,您这儿又收到了税银,圣上见咱们北境文武和睦,心里也欢喜。如今东南战事就够让他老人家烦心了,咱们可不能再给他老人家添堵。”
    看来她确实真心诚意,杨铭抚掌赞同:“将军这话是正理!东南战事咱们帮不上忙,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圣上放心。”
    “正是正是。”
    祁楚枫连连称是,起身亲自替杨铭斟酒:“杨大人,之前你我多有误会,若我有不周之处,还请杨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这是哪里的话,祁将军小看杨某了。”杨铭端起酒杯,“这一杯我敬将军,以后,你我二人精诚合作,共同维护北境安宁。”
    “当然当然!”祁楚枫亦举杯相迎。
    两人满饮杯中酒,其乐融融。佟盛年坐在其间,听着这些官场上耳熟能详的套话,在心底默默叫苦连天,脸上却不敢流露出半分来。
    祁楚枫放下杯子,转向佟盛年:“佟掌柜,有些话我还得说在前头,你们与荒原人的交易,各种货品,什么价目可都是有规矩的。下回若有用一个白瓷茶碗换走六头羊这等事,便取缔出关的官号,到时候你可休怪我不认你这个亲戚。”
    佟盛年讪笑,连连点头:“将军放心,小的绝对不敢了。”
    酒醇菜香,除了佟盛年,一时宾主尽欢,直至酒过三巡之后,杨铭方才起身告辞。祁楚枫亲自送至府门前。
    “还有一事,这个……”杨铭临上轿前,又回过身来,似乎有难言之隐,“不知当不当讲?”
    “杨大人有事尽管说,不必与我客气。”祁楚枫道。
    杨铭压低了些许声音:“将军刚刚回来可能还不清楚,这些日子,归鹿城的街面上有些不好的传言,是关于将军您的。我原本想拿几个人处置,可又生怕影响了烈爝军的名声,所以就想着还是等将军您回来再做处理。”
    “不好的传言?”祁楚枫略挑了挑眉毛,作惊讶状。
    杨铭犹豫片刻,终还是难以启齿:“将军还是自己去了解一下吧。”
    祁楚枫点头:“多谢杨大人提醒。”
    杨铭上了暖轿,佟盛年也由崔大勇送回归鹿城的客栈。祁楚枫长长地呼出口气,伸了个懒腰,转回身,正对上含笑的裴月臣。
    “你满意了吧!”祁楚枫没好气地朝他抱怨,“除了进京城,想不到我在北境也得伏低做小,陪笑脸笑得我脸都快僵了。”
    “将军顾全大局,辛苦辛苦!”
    裴月臣笑着朝她竖起大拇指。
    “佟盛年的事,这些日子,我算是白忙活了。”祁楚枫朝他行过去,不满道,“今日拿佟盛年杀鸡儆猴,税银提至七成,接着就是整个北境的商队,白花花的银子缴上来,这一大笔功劳全归了杨铭。你说你拿什么赔我?”
    裴月臣陪着她一起往前走,含笑道:“全凭将军说了算。”
    “非得这样吗?”祁楚枫转头睇他,“杨铭是欢喜了,我一肚子气。”
    裴月臣耐心道:“这次剿匪大捷已是一大功,若再加上税银一事,圣上高兴之余,也会对你心生忌惮,多半要认为你把持了北境的兵权与财库。”
    祁楚枫哼了哼:“他也不是头一天这么想了,要不然就不会总是拖欠军饷。”
    “现下情况不一样,你想要拒婚,就得收敛锋芒,要不然此事会难上加难。”
    祁楚枫侧头瞥他,满意道:“月臣,你总算有点帮我的样子了。”
    裴月臣笑着摇摇头:“我有哪一回不是帮着你。”
    “可惜,白白便宜了杨锐。”祁楚枫叹道。
    “杨锐此人心胸狭窄,贪图名利,好在胆子不算大。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只要喂饱了,便不会生事端。”裴月臣道,“你将税银一事拱手相送,他自然要承你的情。这笔买卖是一举两得,咱们不吃亏。”
    每次听他说“咱们”,祁楚枫心里都要偷偷欢喜一下,晃晃了脑袋,眼角余光瞥见赵暮云朝这里来,连忙问道:“月臣,上回说到的专门针对东魉人的训练计划,写得如何了?”
    “大致纲目已经快理出来了,只是还未细写。”裴月臣道。
    祁楚枫点头道:“你的手还有伤,原不该催你,这样……让沈先生为你执笔,你说他写。”
    裴月臣笑道:“不打紧,我没这么娇贵。”
    说话间,赵暮云已到了眼前,拱手朝他二人施礼。
    “将军。军师。”
    祁楚枫示意赵暮云稍候,朝裴月臣道:“沈先生除了教阿勒,也没有别的事儿。他对你仰慕得很,你唤他帮忙,他肯定欢喜。”
    裴月臣笑着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祁楚枫望了赵暮云一眼,后者刚要说话,便听祁楚枫又道:“月臣,你先去忙吧,晚间先把纲目给我看看。”
    隐约感觉到她似有几分古怪,裴月臣迟疑一瞬,便颔首告辞。赵暮云原想着军师也在正好,没想到她把军师支走了。
    看着裴月臣拐过风雨连廊,身影消失,祁楚枫这才转向赵暮云:“有事?”
    赵暮云用力点了点头,神情郑重。
    “怎么了?”祁楚枫笑问道。
    “将军出关的这阵子,归鹿城突然冒出许多闲言碎语,关系到将军的名节。”赵暮云紧皱眉头,“说得甚是难听,我本想派人严加斥责,再追源溯本拿住造谣生事之人,但听孙校尉说自老将军领烈爝军起从未做过这等事情,让我等将军回来再行定夺。”
    “什么闲言碎语?”
    “就是、就是……”赵暮云难以启齿,艰难道,“他们说……说将军您与府中侍卫有染。”事实上,流言传来传去,远比这话要难听得多,他是万万不敢说出口。
    祁楚枫轻轻“哦”了一声:“行,我知晓了。这事我来处理,你不要对旁人提起。”
    “末将明白,此事并未告诉任何人,连我哥也不知晓。”赵暮云忙道。
    祁楚枫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必过于紧张,市井之中总有爱嚼舌根的人,不是什么大事,你没有大张旗鼓惊扰百姓,做得很好。”
    原本一直担心自己处理得不妥当,直至听到祁楚枫这句话,赵暮云才算放下心来。
    “去吧,不必担心此事。”祁楚枫轻松道。
    她面上并无丝毫担忧之色,显然对她而言,此事确实是件小事。赵暮云暗暗松了口气,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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