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闻无暇剑君威名, 盘龙教温长荆特来讨教。”
    嘶哑的男声响起,带着笑,像是石磨过一般, 颇有些刺耳。只见蔺霜羿前方不远处立着一道黑色人影,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中, 脸上带着一块黑色面具, 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唯有那双泛着细微红光的眼睛格外显眼。
    黑衣人身量很高,却也很瘦,带着一种病态, 露出的皮肤更是苍白无血色。
    盘龙教温长荆, 一个突兀出现的人,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号。却在出现的刹那,便给人一种极度危险的信号。
    蔺霜羿面沉如水,不知何时, 无暇剑已经飞了出来,绕着他转了一圈,落在了他的手中。
    只有遇到强敌,无暇剑才会这般激动。
    放眼天下,谁不知无暇剑君的大名。蔺霜羿方成名时,倒是还有人敢来挑战。到了现在, 已经有数十年无人敢主动向他挑战了。
    便是如季家夜家老祖这等大乘期大能,面对他时,也不如那黑衣人淡然放松。
    若不是狂妄自大, 便是足够自信。
    听了黑衣人的话, 蔺霜羿目光微冷:“盘龙教?”
    黑衣人笑道:“盘龙教温长荆, 区区无名小卒,剑君自是没有停过。”
    说是无名小卒, 他身上的气势却不弱于大乘期,打眼看去,竟似能与蔺霜羿分庭抗礼。
    此人与长灵山上的那个大乘期完全不同。
    无暇剑发出了一声清越的清鸣,像是兴奋,那是遇到了对手的激动。剑身轻震着,已是蓄势待发。
    蔺霜羿对盘龙教无甚好感,而且很明显,此人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分明是故意在挡住他的去路。
    是为了阻止他去抓文喜?
    文喜虽受了伤,但她走火入魔,修为反而一时大涨。以她此刻的速度,怕是已经逃了很远。
    从那日文喜狂性大发杀死赵是为等人,再到今夜文喜出逃,这一切都背离了蔺霜羿的计划。
    他的心情并不好。
    见温长荆迟迟不动,他失了耐心,握着无暇剑淡声道:“动手吧。”话未落,他已经主动攻了过去。
    这乃是九胥第一的凌厉攻击,毫无留手,若被打中,怕是当场便要身陨道消。此前,蔺霜羿也曾在外动过手,但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与此刻根本无法相比。
    风起了。
    无声无息,却带着致命的威胁。
    温长荆收了笑,面对这雷霆一击,却是没有躲开,反而迎面直上。他的武器是一把□□,招式大开大合,行动间竟带着一种属于兵士的铁血刚猛。
    铿——!
    银剑和长刀撞在了一起,激烈的灵波以此为中心朝着周围猛然挡开,刺眼的白光冲天而起。
    嘭嘭嘭——
    周围的树木竟是被这剑气刀气全部齐根斩断,不过瞬息,此处小林便已被夷为平地。
    这便是顶级修士间的战斗,他们轻而易举便能毁去一块土地。
    “不愧是无暇剑君,的确不容小觑。”一击罢,温长荆被余波震得退后了两步,笑着道,“不过,堂堂无暇剑君,便只这般力量吗?不够,还不够!”
    说着,他竟是狂笑出声。
    蔺霜羿同样朝后退了两步。
    这一击,似是平手。
    蔺霜羿的眼里除了凝重,更多了许多战意。无暇剑与他心意相通,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想法,剑身灵光大涨。
    两道身形一晃,已是又战在了一起。
    以肉眼根本看不清两人的身影,甚至只会觉得眼睛刺痛,神魂震动。不过短短几息,便已过了数招。
    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身周的煞气和灵波更是越来越狂烈。此地离帝都不算多远,这般巨大的动静自然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已有人朝这边赶了过来。
    乘袅亦然。
    她甚至比其他人更早察觉到不对劲。朝夕相处多日,蔺霜羿从未对她有过防备,乘袅对他的气息和灵波再熟悉不过。
    但从未如今夜这般暴烈。
    在乘袅的印象中,蔺霜羿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修行多年,加之修行的功法,他便如那谪仙,喜怒哀乐这等情绪波动很浅。
    他的心是冷静的,剑自也是冷静的,灵力甚至都自带着一股寒霜之气。
    便如他的名。
    霜羿。
    所以此刻,蔺霜羿定是遇到了劲敌!
    能让蔺霜羿动用如此庞大的灵力,生起这般狂烈的战意,那人定然不好对付。蔺霜羿会不会有危险?
    乘袅没再多想,当即便与人朝着灵波中心飞速而去。
    九胥大比将将结束,帝都汇聚了无数修士大能,此刻,寂寂凉夜中,数不清的灵光都朝着同一个方向疾飞而去。
    但行至中途,竟全都被挡了下来。
    再无人能靠近。
    夜家老祖面色凝重道:“到底是谁,竟这般厉害?能与剑君斗个旗鼓相当。”无暇剑君强大,众所周知。尤其是他们这些同为大乘期的人,更清楚蔺霜羿有多强。
    既如此,能与无暇剑君斗得你来我回的人,自然也不简单。
    众人神色沉凝,眼里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若此人是仙道之人倒是无大碍,可若是敌人,怕是不妙啊。而看现在这情况,恐怕真是是敌非友。
    因为无法靠近,众人便也无法打探具体情况。但没人离开,俱都肃容等在原地。
    这一战并未持续多久,约莫半个时辰后,那灵波陡然变得更强,威力之强,仿佛能把天地也掀开。
    众人惊疑不定的急速后退。
    乘袅跟着人群一同后退,只是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看着灵波的中心,看着那几乎能毁天灭地的灵能炸开,面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袅袅在看什么?”
    季烆不知何时来到了乘袅身边,见她一直盯着灵波中心,神色微暗。其实不用问,他也清楚她在看什么。
    袅袅是在担心师尊么?
    思及此,季烆忽然后悔问那一句,便生硬地转了话题道:“抱歉,我不知道文喜会突然逃走。”
    解同命蛊一事,一推再推,他怕她会生气。
    倘若是从前,她早便来问他了。季烆压下心里的骤生的涩意,轻声解释道:“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她的。”
    “让开。”
    乘袅终于出声了,那双清亮漂亮的眼睛也终于看向了他。然未等季烆高兴,便听乘袅道:“你挡着我了。”
    语气冰凉,似乎还带着几分不耐。看向他的眼中也无甚温度,反倒像是觉得他碍眼。
    季烆的心簌簌沉底。
    从什么时候起,她连半点笑意也吝啬于给他?
    “你就这般担心蔺霜羿吗?”他脱口而出,语气是再难掩饰的糟糕,甚至带着几分嫉妒。
    “蔺霜羿?”乘袅轻柔的念着这个名字,看向季烆的目光却极冷,“季烆,直呼恩师名讳,你是否忘了剑君是你的师尊?”
    不等季烆回答,她又冷冷道:“如此不敬,你想做什么?”
    季烆呼吸一滞:“你为他教训我?”
    那一瞬间,心脏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剧痛无比。这股疼痛传遍全身,季烆的眼里甚至溢出了痛楚之色。
    乘袅脸色是少有的冷厉,无视了他的痛苦,声若寒雪:“我没有那个资格教训季家少主,只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也只是提醒季少主莫要忘了旧恩,若非剑君教导,你焉能有今日?”
    这话实在太狠了。
    季烆浑身冰凉,有那么一刻甚至以为又回到了那个噩梦之中。她也是这般冷漠对他,为了另一个男人,弃他而去。
    “袅袅,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比不上他?”在乘袅冷淡的目光中,他没有再直呼蔺霜羿的名字,却也不愿再唤一声师尊。
    乘袅无法看透那场斗法,却也知道,蔺霜羿此刻并不轻松。他是很厉害,但也只是一个人。
    血肉凡胎,也会受伤的。
    她心中担忧,便没心思再装温柔,况且,也没必要再装了。闻言,她语气冷硬的回了一个:“是。”
    “不,不是这样的。是情人咒控制了你。袅袅,你爱的是——”
    季烆怔怔摇头。
    “结束了!”
    话未说完,便有人惊呼道。
    远处灵波慢慢平息,昭示着今夜的这场斗法也到了尾声。
    不等季烆反应,乘袅已经飞快地越过了他,朝着斗法中心疾速奔去。她的动作很快,精美的裙摆在空中快速划过,像是一只翩跹起舞的蝶,正迫不及待地奔向心爱之人。
    季烆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抓住那从眼前掠过的裙摆,柔滑的布料却像是握不住的风,毫不留情的从他的掌心划过。
    他垂眸,僵硬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空的。
    ……
    一片狼藉之中,温长荆伸手抹了抹唇角溢出的血。在他的脚下,落着一只断臂,数不清的血从他的伤口处涌出。
    他却没管,眼里甚至还带着兴奋的颤栗,仿佛被削断的不是他的手臂,而只是一片无关紧要的衣角。
    对面,蔺霜羿看似毫发无损,只雪白衣袖上沾了几滴血。他俊美的脸上也没有一点胜利的喜悦,只冷冷看向对面的温长荆。
    无暇剑银光闪烁,随时都能再次出鞘。
    空中散发着腥臭的血腥气,浓郁得令人无法忽视。
    “我输了。”
    温长荆道。
    话虽如此,他却没有半分属于输家的颓然,面对才赢了他一回的蔺霜羿更是一点恐惧害怕也无。
    他甚至还在笑。
    即便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脸,但那刺耳笑声毫无掩饰。
    “不过下一回便不一定了。”温长荆轻笑着,嘶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传闻无暇剑君道心坚固,不为任何人所动,看来,是夸大其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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