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昆吾殿安静得吓人。
    宫人和侍卫都下意识放轻声息,唯恐惊扰了这座宫殿的主人。
    乘风坐在桌前,慢慢的处理自己身上的伤。蔺霜羿的及时出手, 让他仅受了一些皮肉伤, 失了一点血, 这点伤对于已是出窍高手的他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所以乘风甚至连灵医都未传唤, 自己便能解决这点小伤。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红润,一如既往的峻秀,只面上没有半点温润的笑意, 无论是神色还是目光都是毫无温度的。
    黑影又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屋子里, 叹息:“用一个大乘修士为祭,我以为你会赢。”
    乘风脸色阴沉的抬头看着他,冷笑道:“我早说了,只是出窍还不够。”
    他似乎被黑影激怒了, 修长脖颈间的青色血管几乎暴起,但他又努力在克制着这份勃发的怒气,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竟有些扭曲狰狞。
    “乘袅的厉害,你们比我更清楚。”说到这,他又笑了一声,目光阴冷, “我打不过她,不是很正常的吗?”
    “只是一个大乘期而已,你们在她身上已经损失了几个大乘期?”不等黑影回答, 乘风便充满嘲讽地道, “连大乘修士都不能杀了她, 何况我一个小小出窍?”
    屋子里的温度缓慢的下降,很快便将至了冰点, 窒息般的寒意席卷了整间屋子。
    乘风恍若未觉,仍然维持着带着讽刺和轻蔑的笑意:“她是我们乘氏崛起的希望吧?是堪比元祖的存在吧?或者比元祖还要令人恐惧,毕竟——”
    说到这,他顿了片刻,才笑着道:“她能把你们彻底覆灭。”
    黑影身上的气息凝滞了一瞬,近似怒气。
    虽一闪即逝,但乘风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点微不可查的怒意,他笑得更开心了,漫不经心的道:“看来你们真的很害怕她。”
    “哪怕她现在仅仅只是一个似乎抬手便能碾死的小小出窍修士,你们也在害怕她。”
    良久,黑影才终于出声,只声音比之前还要沙哑几分:“你说得对,于我们而言,她的确是最大的威胁。”
    他承认了,也笑了。
    “所以我才找到少君,想要与您合作。”黑影又是幽幽一叹,“可惜,看来是我高估了少君的能力。与你妹妹相比,你似乎差得太多了一点。”
    乘风脸上的笑意僵硬无比,脸色蓦然阴沉下去。
    他又一次被黑影的话激怒了,漆黑的眼眸中汇聚着浓烈的风暴,汹涌的杀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不过是短短一句话,黑影便又在这一场无声的战役中占据了上风,轻而易举地戳破了乘风的虚张声势。
    乘风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呼吸粗重,极力的在压制什么,墨色的眼珠几乎成了血红,竟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是了,早在发现自己远远不如自己护在羽翼下的妹妹时,他就已生了心魔。他可以宠爱自己的妹妹,可以给她珍宝华服,可以给她数不清的宝贝,却独独无法忍受她超过他。
    他决不允许她威胁自己的地位。
    当然经过白日那一战,想必全天下都知道了少君与帝女不和,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黑影把这一切全都收入了眼中,那丝微弱的怒意很快被愉悦取代,他轻笑道:“我方才说错了,少君并不比帝女——”
    “我要杀了她。”
    乘风忽然出声打断了它的话。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黑影与他自己都心知肚明这个‘她’指的是谁。
    他声音粗哑:“既然你们也想她死,那便该全力帮我。我说了,只是出窍还不够。难道,你们就满意平局?”
    黑影定定看着他,乘风红着眼睛与他对视,眼里的恨意和嫉妒清清楚楚,完全无法掩饰。
    “我要进阶合体……不,最好是大乘!”这一刻,乘风的眼睛亮的吓人,眉宇间带着一抹疯狂,“只有这样才能打败她,杀了她。”
    黑影笑了一声,只是笑声冰冷:“少君未免太贪心了一点。偌大的乘氏已有数千年未有过大乘修士了。以你现在的情况,想要晋升大乘,至少需要两个大乘祭品。”
    “那又如何?你们也别无选择。”乘风又勾起唇角,带着嘲讽,“无暇剑君来提亲之事想来已经传遍天下了吧?呵,只要蔺霜羿还在,你们就杀不了她。只有在比试场上,只有我,才有机会杀了她。”
    事实的确如此。
    他们派出了足足四名大乘修士,几乎是能派出去的最顶尖战力,也无法从蔺霜羿的手中要了乘袅的命。
    而今,两人还定下了亲事。
    明眼人都看得出无暇剑君对乘袅的在意和重视,有他在,他们想要达成目的几乎不可能。
    蔺霜羿已经成了乘袅手中最坚固的盾。
    比如今日,定下婚约,有了正式的名分后,蔺霜羿便以保护的名义,名正言顺的留在了乘袅的扶凤殿。
    经过上次四名大乘围攻刺杀一事,乘袅身边的防护明显更加严密了。再有蔺霜羿在,他们再派人刺杀或者使用暗处的手段根本没用。
    唯有比试台上,才是现在杀死乘袅的唯一办法。
    或许以后会有其他法子,或许蔺霜羿会变心,会有失误的一天,但是——
    “你们不想让乘袅强大起来,所以你们等不起。”乘风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黑影的顾忌,“我得了你们的帮助,足足献祭了一个大乘期修士,才能进阶出窍。而乘袅呢?”
    乘风笑了笑,却难掩嫉妒:“想必你比我看得更清楚,她的进阶是没有任何后患的。两个月便从金丹到出窍,你觉得,她会花多少时间到大乘?半年,或者一年?”
    黑影瞳孔微缩,很明显乘风刺中了他的要害。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高级祭品不是那么好弄。”
    乘风道:“这是你们该操心的事。”
    说着,他不以为意地说:“不过是几个祭品而已,以你的手段,以盘龙教的底蕴,能是什么难事?”
    “盘龙教潜伏了这么久,如昆仑大长老这样的祭品,想来培养了不少吧?”
    想要无声无息的杀死一名大乘修士几乎不可能。
    昆仑大长老不过是死在了自己的贪欲中。他想要强大的力量,为此不惜与邪教做交易,便该做好付出更多代价的心理准备。
    那份代价,或许是他的生命。
    而这世上,从不缺满心都是贪欲以及为此不惜与魔鬼交易的人。
    大长老不是唯一。
    沉默在书房中蔓延。
    乘风勾着唇,眼尾的红意几乎凝成了血,像是一只完全被心魔所控的。已经失去所有冷静和理智,只剩欲望和偏执的魔。
    半晌,黑影沉声道:“乘氏血脉皆深陷诅咒,进阶大乘绝无可能,便是我给你提供足够的祭品,也不可能。”
    数千年来,乘氏不乏天才,却无一人修至大乘,早有人猜测是否中了诅咒。而一代代天才的陨落,数代人的无用努力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但这么多年,寻了无数法子,皆一无所获。
    所以听黑影这般说,乘风并未有多么惊讶,只面色阴沉了几分:“可是乘袅能够晋升大乘吧?”
    “她不同,她是唯一的例外。”至于何处不同,黑影却没继续说,只道,“我只能帮你突破至合体。而你,必须在下一次的少君比试上杀了她!”
    ……
    扶凤殿,灯火通明。
    蔺霜羿虽留了下来,但并未与乘袅多么亲密,哪怕他现在已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
    他与乘袅自是分开住的。
    两人的房间比邻,只隔着一道墙壁,以他之能,轻而易举便能劈开这脆弱的障碍走到她身边。
    反正他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已经做过了。
    但蔺霜羿压下这股冲动,规规矩矩待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仿若一个正人君子。
    没关系的,不用着急。
    待他们正式举办了结侣大典,便再不用忍耐。
    他看着手中的婚书,如此告诉自己。
    他们已经定下了名分,甚至还有了夫妻之实,没有人能够拆散他们了,但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蔺霜羿仍然觉得不满足。
    他的心仿若吊在了半空中,没有着落,依旧带着难耐的不安。
    而蔺霜羿很清楚这股不安从何而来。
    只要这抹不安不抹平,他便永远无法安心。
    咚咚咚——
    “剑君,你休息了吗?”
    正这时,房门被敲响,女子柔和的声音传了进来。
    剑君。
    她在唤他剑君。
    是了,即便他们今日已经定下了婚事,即便他们已做了最亲密的事,在无意识时,她还是唤他剑君。
    而不是自然而然的脱口一声‘相公’,也不是他的名字。
    蔺霜羿眸光一暗,立刻把婚书仔细收了起来,随即亲自起身开了门。门刚一打开,一具柔软的身体便扑进了他的怀中。
    “我想你了。”
    她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仰头笑盈盈的对他说着甜蜜动人的情话,“想和你一起待会儿。”
    蔺霜羿眸色越发晦暗。
    以他这些日子的了解,倘若此刻是失忆前的无暇剑君,定然会温和的推开她,在结侣大典之前,规规矩矩的做一个正人君子。
    可惜,他最讨厌做一个君子。
    他是一只半妖。
    半妖是贪婪的,是永远无法被满足的,是不择手段的坏蛋。坏蛋无所顾忌,无所畏惧。
    所以蔺霜羿理所当然地揽住了女子柔软纤细的腰肢,毫不犹豫地把她带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便用力且不容拒绝的把她抵在了门板上,凶狠的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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