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前也道别过, 所以理所当然,我们会?再次重逢。”*
    ***
    三年后?。
    在这艘驶在大西?洋加勒比海的国际游轮上。
    洛施也没想过和周聿礼时?隔三年的重逢会?是这样。
    这三年来她?经常重复做同样的梦,梦里都是周聿礼那天在机场低声下?气地恳求她?留下?的狼狈模样。
    她?很清楚, 他们之间阶级和身份天堑鸿沟、他始终隐而不?谈的家庭, 还有裴瑜当时?的不?认同, 都成了分手的引火线之一。
    最终,那一场车祸也中止了她?在巴黎追梦的旅途。
    在无数个日夜里,她?才理解了那个问题,为什么有时?候相爱的人却一定要分开?
    “爱”这个词, 人们总是会?夸大它?的能力和效用。实际上在一段关系里,爱只构成了一部分。除了爱这种感受之外,还需要一种共鸣, 是要在爱里感受到自我价值。*
    三年过去,他好?像回到她?第一次在酒吧里见到他时?的那副生人勿近的淡漠模样。
    重逢后?,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就比如此刻, 洛施睁开眼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
    男人坐在沙发上, 黑色衬衫的袖口?随意地往上卷了些,露出肌理分明的手臂,冷白的腕骨上戴着一只银色的机械腕表。
    他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汤匙在一只碗中搅动着。
    他注意到她?发出的动静, 起身拿起那只碗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语气很平淡地说:“把这喝了。”
    洛施目光落在那只瓷碗上,在看到碗里盛着的东西?之后?,有些恍惚。
    是一碗朴素至极、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白米汤。
    周聿礼站在床边垂眼看着她?,眼底神色不?明,“曾经有人跟我说, 发烧了喝这个会?好?点。”
    洛施当然不?会?忘记这碗白米汤,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她?还有些头疼, 浑身都有些泛酸,她?很轻地应了一声之后?掀开被子就要翻身下?床。
    她?看着面前这个矜贵的男人从容地弯下?腰将拖鞋摆得离她?近了些,这样的动作就好?像他已?经做过许多次,早已?刻在骨子里一样。
    洛施下?床的动作顿了一下?,在她?发愣的短短几秒钟里,他很快又面不?改色地握住了她?的脚踝,替她?穿上了白色拖鞋。
    洛施很轻地眨了下?眼,喉咙干涩发疼,很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这句“谢谢”说出口?之后?,她?看到周聿礼很快黯然地闭了下?眼。
    她?手悄悄捏起,假装没看见。也在站起身后?看到自己身上的穿着之后?,愣怔在了原地。
    她?的身上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士白色衬衫。
    衬衫上是熟悉的木质雪松的清冷香气,也是她?曾经最眷恋的,他身上的味道。
    而她?还没有穿内衣,隐隐显出了轮廓来,不?自然的绯红迅速在她?脸上蔓延开,她?尴尬地咳了两声。
    她?又缓了几秒,缓慢地抬脸看向周聿礼,有些窘迫地问他:“我身上的衣服……”
    话刚出口?,她?就开始后?悔。
    昨夜的一切都涌入脑海里,他追上来,电梯和走廊里的僵硬到极点的对峙,还有最后?在浴室里,他抬手擦去她?与水混杂在一起的泪珠,把她?拥入怀里后?说的那一句:“……真像在做梦。”
    后?来的一切,就完全失去了控制,走向了本?不?该走的方向。
    周聿礼将洛施略有些懊悔的表情尽收眼底,十?分坦诚地承认:“是我换的。”
    “……”
    “害羞什么?”周聿礼坦然自若地反问了一句,“你不?是也看? 过我的?”
    洛施被他直白的话语给惊到,别开脸赶他走:“这里是我的房间,你可以走了!”
    周聿礼没有生气,反而抬眉笑了一声:“——嗯?脾气见长,睡了就赶我走?”
    “那、那又怎么样?”洛施的眼睫颤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只是正常的生理需求而已?。”
    “你是在故意气我吗,施施。”周聿礼很平静地注视着她?,“生理需求?那你能告诉我,没有我这三年你都怎么解决的吗?”
    “我凭什么回答你?你又是——”话才刚说出口?,洛施才意识到自己又不?知不?觉地掉入到他的陷阱里。
    “你说呢?”周聿礼微凉的手突然轻轻拉过她?的手,情绪不?明地说了句,“当然是靠手啊,除了你我谁也不?会?碰,施施以前不?是帮我做过吗,你知道怎么做,对不?对?”
    洛施难以置信地看向他,磕磕绊绊地问:“周聿礼,你怎么……”
    “我怎么了?”
    “……怎么变得这么厚颜无耻?”
    周聿礼唇边的笑倏地淡了一些,“因?为我发现?要脸没有用。”
    就像他三年前,抛下一切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挽留她?,也没有任何好?转的结果。
    “先喝这个,要凉了。”周聿礼扫了一眼那碗白米汤,看到洛施不?动,他又慢条斯理地问,“还是要我喂你?”
    “……”
    看见洛施略有些倔强的模样,周聿礼在无声地叹了一声。
    他又去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件她?自己的针织外套披在她?肩上,淡声又补充了一句:“看着你喝完,我就走,可以吗?”
    听到这,洛施才端起碗很缓慢地喝了起来。
    她?没有抬头,却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她?的身上。
    周聿礼看着她?安静吃东西?的样子,也有些恍惚了,他用目光代替手一寸寸描摹过这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她?瘦了许多,脸颊上那点婴儿肥也褪去,变得更加清丽。
    他清楚地记得,以前洛施总爱在他面前撒娇,吃到他做的饭菜之后?也会?像只跳脱的小?兔子一样钻进他怀里抱他,夸他做的很好?吃。
    现?在的这碗白米汤,是趁她?睡着时?,他去到了专门负责vip客人餐食的专属后?厨。
    那个胖胖的厨师看到他来厨房,还有些诧异,说打个电话就可以送到房间去。他说不?用,最后?只要了一把米,亲自为她?煮了白米汤。
    那个厨师是外国人,也看到这碗摆在一旁一堆名贵食材旁的白米汤也傻眼了,不?可思议地问他:“你确定你就吃这个吗?”
    “嗯,这很好?。”周聿礼回答说。
    他喜欢这个。
    -
    在那艘游轮上的一切像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回到港岛后?,洛施又投入到紧锣密鼓的排练和演出中。
    在听从医生的建议拆掉钢板和七颗钢钉之后?,她?休养了很久,康复初期积极配合做复健,日常生活也恢复如常,但是手腕状态却大不?如从前了。
    两年前,她?在妈妈的陪伴下?回到了巴黎。她?搬到和叶莺同一栋公寓,继续完成了剩下?两年的学业,在巴黎完成了最后?一场毕业音乐会?,拿到了最高?演奏家文凭。
    在这期间,她?没有再见到过周聿礼。
    他们同在巴黎,却又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缘分不?再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
    现?在洛施住在乐团提供的公寓里,面积在港岛也算是比较大的一房。拎包就能入住,费用是乐团和个人各付一部分。公共区域还有健身房和阅读室,地理位置也很不?错,离铜锣湾和中环很近。
    洛施背着琴盒刚走出公寓大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跑车停在公寓路边,是一辆嚣张到晃眼的兰博基尼revuelto。
    在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之后?,洛施毫不?犹豫地背着琴盒转头就走。
    男人很快就追上来,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嗓音一如既往地带着明晃晃的不?怀好?意,黑檀木沉香扑鼻而来。
    洛施加快步伐继续往前走,蹙眉问:“关峋,你能不?能别阴魂不?散地缠着我?”
    “我来铜锣湾散步不?行?啊?这里是港岛,我家。”关峋神闲气定地回答,“上车,我先送你去乐团。”
    洛施立刻拒绝:“不?用了。”
    关峋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从未笑过的脸,反而觉得更来劲,很快笑了一下?,话语中也带着隐隐威胁:“可以啊,你不?上车我有的是办法,只是在大街上可能会?有点难看……”
    不?得不?说,洛施的确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趣。
    那副漂亮的皮囊看上去虽然柔弱无害,可偏偏发起脾气来又像是珍稀的玫瑰带着些许小?刺,并不?会?太伤人,却又让人迷恋上瘾。
    关峋最后?抛下?一句:“你知道港媒都很会?写,信不?信,明天你和我一起上头条?”
    ……
    兰博基尼revuelto一路往前开,没一会?儿就要开到乐团所在的大厦,关峋突然改变了主意,侧目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座上和上刑场一样的洛施,问她?:“去荣记吃碗面先?你不?是喜欢吃那家的杂粉面……墨鱼丸、牛腩、鱼腐三拼再加咖喱辣酱?”
    “……”洛施听到后?轻轻吸了一口?气,别开脸看向车窗外,“关峋,你能不?能别装得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
    关峋眼看就要到目的地,放缓了车速,出声说:“洛施,你和他都分开那么久了,就不?能给我个机会??”
    听到这,洛施才转头看了过来,极为认真又毫无感情地说:“不?能,关峋,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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