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入云龙拜山
    日头在云间忽闪忽现,水泊中的芦苇在风中摇摆,一圈圈水纹荡开,粼粼的水波中,隐隐能见着鱼在游动。
    朱贵如往常一样与伙计一起将桌子搬了出来,几人用过早膳,那旱地忽律便开始算计昨日一天耗费多少。
    他这处店铺多有人来,也是来时山上规矩严了些,这人没来得及品尝谋财害命的滋味儿,反是兢兢业业的做着山上的耳目,遇着来投的好汉,尚能做下接引。只是近些时日较为炎热,来往的行商车队减少不少,账面上的数字看的这酒店主人直嘬牙子。
    “掌柜的,掌柜的,有客人了。”外面的伙计慢步走了进来,面无喜色的嚷嚷着。
    “怎地这般模样??”朱贵瞥他一眼,看他表情就知:“想来是没甚油水,俺猜猜……八成又是一碗凉茶、吃些点心,一直坐到太阳偏西才走。”
    “恁往小了猜,何止没油水儿。”伙计撇撇嘴:“一个赶路的道士,遮莫还要问咱化斋,本来天就热,一天忙到晚没几个赏钱,又来个讨饭的还要搭进去不少。”
    “你还真把自己当店伙计了。”朱贵笑骂一句:“行了,山上有几个哥哥就是道士出身,少嚼舌根子,去准备些斋饭,弄几个炊饼,等走时让人带上就是。”
    那伙计耸耸肩:“可不是店伙计吗,一天到晚在这耗着,杀人手艺都忘了。”
    “去去去,说你胖你还喘起来了。”朱贵伸手做赶人状:“甚么杀人手艺,伱这厮也就家乡失手打死人,哪来什么手艺?”
    “掌柜的,别拆穿啊。”
    伙计笑着回句话,跑去后面依言弄斋饭准备干粮去了,朱贵笑着摇摇头,低头写写算算。
    没多久,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朱贵停了笔抬头看去,门口一暗,走进来一身形高壮的道人,一身道袍洗的干净,肩上一蓝布包袱,背上一把松纹剑,络腮胡,八字眉。
    旱地忽律皱了下眉,这人看着不像正儿八经的修道之人,看这身板儿反是有些像跑江湖的。
    别是来投山的吧……
    朱贵暗自嘀咕一句,那边道人进来打量一番室内,看着他开口道:“店家请了,贫道一路走来有些口渴,可有镇好的酒水?”
    不要凉茶要酒水,啧,越发像跑江湖的!
    脑中想着,朱贵面上却是笑的真挚:“有,道长随便坐,可要吃些东西?”
    道士走进来,将包袱放到桌上,又解了松纹剑放一旁手边,撩道袍坐下,手放剑边,开口道:“有肉有菜上些吧,今日出来的急,没吃早膳,正好垫垫肚子。”
    “有,有。”朱贵一愣,也不多嘴,直接应承下来,看伙计听到动静正从后厨那边探头看来,喊了一声:“弄些白肉上来,再弄碟蘸料,另外上些斋饭给道长,再来壶镇好的酒水。”
    “哎,晓得。”
    伙计应了声,没一会儿就将肉菜端上,又取来用凉水镇过酒水给人倒满方才下去,站到朱贵身旁咬耳朵道:“掌柜的,这道士能结账吧?”
    朱贵瞥了他一眼,将脸凑到耳旁,这伙计连忙竖起耳朵,就听自家掌柜说了俩字:“你猜——”
    伙计:“……”
    朱贵瞥那道士一眼:“俺又不是他肚里的虫儿,哪知道他付不付账。”
    他俩咬着耳根,那道人许是觉着无聊,转头看向柜台后朱贵道:“店家,一人吃酒太过无趣,且过来一起吃杯如何?”
    朱贵连忙摇头:“这如何使得,客人自用就是。”
    “来吧来吧,人多热闹。”道人拿手抹了下嘴巴,伸手将一旁凳子拉开少许:“算贫道请的。”
    朱贵瞪眼伙计,那人连忙抬起头,一转身走回后面去了。
    看看拿酒壶倒满酒水的道人,朱贵想了下,从柜台上拿一小坛新酒,又拿个瓷碗坐到道人对面:“道长可以尝尝我这个,这味道要辛辣的多,不知恁喝不喝的惯。”
    “只管倒来。”道人将酒杯拿起,看看对面瓷碗,放下杯道:“你这人也不是诚心请贫道吃酒。”
    “道长为何这般说。”
    “缘何你用大的贫道用个小的?”
    朱贵哈哈一笑:“原是恁地,道长稍等。”
    说着话,起身拿了个粗瓷碗,往里倒满酒递给道人,道人端碗示意下,随即一口气喝干,砸吧砸吧嘴:“有些意思,只是相比北边的烧酒差些。”
    “道长原是北面来的,不知在何处修道?”对面的掌柜也是一口酒闷下,打量着面前的人。
    “贫道来自二仙山紫虚观。”道人抹抹嘴边酒渍,四方口咧开:“店家也甭试探了,不知贵山乔道清是否在山上,贫道找其有事。”
    朱贵的手一停,抬头笑道:“道长在说甚?小的没听懂。”
    “店家就莫要再装了,李家道口卖酒老店。”道人伸手将那边酒坛拿起,自顾自的倒酒道:“江湖道上谁人不知乃是梁山的买卖,不然能开在左近处?”
    朱贵也看着道人,身子直了起来:“道长端的何人,所为何来?”
    一旁连通后院处,伙计和厨子手中拿着刀探头往内观瞧。
    “贫道二仙山公孙胜。”一口闷掉碗中酒,斜眼看了看旁边,这入云龙也没甚惧色:“特来寻乔道清有事相询。”酒碗放下,看着面前的旱地忽律。
    朱贵眯着眼看着对面良久,开口道:“既恁地说,道长并非来投山之人……”对面点头中,续道:“如此还请道长稍等,小人却需问询一下山上。”
    公孙胜也不以为意,只是点点头。
    当下朱贵唤来伙计,让他去山上报信,自己则是陪着公孙胜在那闲聊,那入云龙是走南闯北之人,见多识广,朱贵则是开店已久,三教九流多有接触,两人聊的倒也算投机。
    ……
    山上的风带着湖泊水汽拂过树梢,哗哗水声中,一叶扁舟停在水寨,报信的伙计下来船,早有一瘦脸青年走了过来。
    “冯头领。”伙计见着来人连忙恭敬道:“怎生是恁亲自来了?”
    “左右无事,近两日时不时有人上山,就在水寨守着,省得来一个还要去俺那寻俺。”冯升惊奇的看眼伙计,抻脖子看看后面舟船上只有驾船的喽啰:“怎地今日只你一人?莫说你这厮要入两次伙。”
    “恁玩笑了。”伙计笑笑:“店中有个道人说是乔军师的旧相识,有事相询,俺们掌柜的让俺上山问问是否要见他。”
    冯升眼有惊奇:“呵,找乔军师?莫不是同门师兄弟?罢了,军师不是在游士府就是在哥哥那边,你自去寻就是。”
    伙计应了一声,连忙朝着山上跑去,先是去趟游士府,被告知同着吕布去了后山,又急急忙忙撒腿奔赴后面,还没到地儿,就听轰隆一声雷响,不由抬头看看天,见虽有云在,却不似要下雨的样,不由抓抓头发,暗道一声怪哉,加紧两步跑去。
    也没多久,转过树林,远远就看见吕布那高大雄壮的身板儿,四周围着马步军的统领以及几个火器房的管事,众人还围着一黑黝黝的筒状铁疙瘩在看,伙计眼珠转了下,左侧不远处有一大块岩石嵌着什么东西。
    “见过寨主、军师、各位统领。”跑到跟前,急急忙同着众人见礼已毕,躬身对着乔冽道:“山下有个道人,说是二仙山紫虚观的公孙胜,特来找乔军师有事相询,掌柜的让俺上来问问见是不见。”
    “二仙山?!公孙胜?!”乔冽嘴角陡然朝下一弯,脸色难看了些许,众人注目中这道人一甩胳膊:“哪个耐烦见他,真当自己是号人物……嗯?等等!”
    口中说着话,这幻魔君似是想起什么,陡然住了口:“公孙胜?可是络腮胡,四方口的长相?”
    那伙计连连点头:“不错,正是。”
    乔冽转头看向一旁好奇看着他的吕布道:“哥哥,这人应当是最近劫了生辰纲的几人之一,郓城县的探子有书信来报,说是今日早间张贴出几张新的海捕公文,上面有一道人就唤做公孙胜,上面记录着其人相貌,当是山下那厮。”
    吕布眉头一挑,看了眼笑眯眯的李助,对着乔冽道:“哦?劫了生辰纲?给谁的?如何夺取?”
    乔冽点点头:“江湖传,大名府留守梁世杰进献十万贯金银珠宝给奸相蔡京,半路被人劫了去。”看了眼李助道:“只是那伙人用的蒙汗药,非是强下手夺取。”
    “呵,手段倒是不少。”吕布没了兴致,看着乔冽那难堪的表情,心知多半两人有甚过节,遂道:“兄弟可看着做,若是与那人有过节,不妨派人下去捉了拿上山处置。”
    乔冽摇摇头:“倒没甚过节,只是当年贫道想拜入其师门下,却被……”踌躇一下,也没说完,半晌叹口气:“也罢,让他上来,有些事情也该问问清楚,不然心中总有个结。”
    那伙计应了一声,连忙一路小跑往山下而去,见着公孙胜正同着朱贵两人喝酒聊天,不由道了句:“道人你倒是自在,让俺这一通跑。”
    公孙胜瞥他一眼,老神在在的道:“贫道想自己上去,你们也不让啊。”
    朱贵瞪伙计一眼:“恁地多废话,军师怎说?”
    “军师让他上去。”
    朱贵点点头,当下请了公孙胜去后面,上来舟船,水声划动中,日头已是偏西,比及到了地方,西边残阳的瑰色将水泊染成一片血色。
    公孙胜跟着领路的寨兵一路向上,不由到抽口冷气,往日总听梁山如何强横他没见着,今日却是知晓此处当真是陷人的好地方,水域宽广,关隘重重,观那些寨兵的精气神,也非一般军士可比,暗道怪不得如此大名声。
    他这一路往上,已是有人持着火把松油将篝火燃起照明,不多时就到了一处宽广的宅院,外面牌匾挂着游士府三个字。
    “进去吧,军师在里面大堂等着你。”看看他背上的剑:“进去需解下佩剑,待恁出来时奉还。”
    公孙胜点点头,伸手将背上松纹剑解下,也不说让人领路,当下自己迈步而入,出乎意料,这院子布置简单至极,院中隔着一段距离种着一颗松树,两旁是厢房此时多燃起烛光,中间只一条青石铺就的道路,直通一主屋,此时正敞着大门,内里灯火通明,正是处厅堂模样。
    这入云龙摸摸下巴,暗道当是正中那间就是,一路迈步进去,方要转头观瞧,耳中听着一声:“照打!”
    公孙胜想也没想,连忙曲臂挡头,嘭的一声胳膊被人打了下狠的,撤步侧走中,只觉腰腹被人一脚踹上,顿时一个趔趄向旁侧倒,余光中,有黑影猛的期近,视线中一个拳头陡然出现,顿觉得眼眶一疼,几颗金星在眼中胡乱飞舞,不由一屁股坐到地上。
    “等等,梁山就是这般待客的?”公孙胜捂着一只眼,一手朝着人影处连连摆动:“你等也不怕传出去被人嘲笑?”
    “呸——”耳中有人吐口唾沫:“别甚事都往大了说,打你是因为贫道当日从你二仙山下来就发誓,以后见着你紫虚观的先打一顿再说。”
    “你是乔道清?”龇牙咧嘴间,公孙胜努力睁大另一只眼去看,那边正站着一青年道人,一身玄色道衣绣着黄色八卦,不由苦笑一声:“恁地,道友可出了心中恶气?”
    乔冽撇撇嘴,先是转身冲着一旁拱手:“让哥哥见笑了,小弟心有魔障,不打这一下不痛快。”
    公孙胜这才发觉屋中还有他人,连忙睁着只眼朝旁看去,见是一高大雄壮的青年正坐在屋中左侧,想了下乔冽的话,不由暗道,看来此人就是梁山之主了。
    连忙爬起来,一眼紧闭一眼睁着稽首道:“紫虚观公孙胜见过吕布哥哥,贸然来访还请见谅。”
    “无妨。”吕布好笑的看着那边两个道士:“你等有事先自解决就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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