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对有些人来说度日如年,对有的人来说天亮的很快。
    金阳初升之时,完颜宗翰叫来完颜婆卢火,两人带着八百招降的金兵骑上战马轰隆隆的跑出黄龙府,一路向南去往威州。
    滚滚烟尘升起,让城头的守军有些心动,那边去的,是家的方向。
    吕布昨日歇息的较晚,只是他看不上这金国皇宫中的庸脂俗粉,夜里独自安歇,今日反倒是起的比大部分将领要早上一些。
    余呈将早膳端进来,吕布上下打量他一眼:“怎地昨日没找个婆娘睡了?”
    “还早,跟着大王做事,早晚有更好的。”
    “眼光倒是高。”
    笑着点了点自己这护卫,歪了下脖子:“这在外歇息就是不得劲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日升之时。”有侍女端着洗漱的用品进入,余呈站在一侧开口:“早上有令骑来报,完颜奉义中郎将已经出发去往威州,婆卢火裨将军与之一同。”
    “本就是让他去的,倒没想到今日起的这般早,也好,认真做事总归是好的。”
    说着话,洗漱一番,又用了早膳,穿戴好黑红两色的王服,任侍女梳理好发髻,这才精神抖擞的去了书房。
    黄龙府还在军队的管辖之中,只是随着日光的移动,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走出家门进入皇宫,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日厮杀留下的气息。
    偶尔的视线偏移,一队队身穿黑色戎装的士卒排列着走过长街,禁止百姓上街的命令并未撤消,城中的平民心惊胆战的在家躲着,生怕有人闯入屋子抢掠物品,只是等了半晌却是发现,今日的齐军比之昨日来说军纪又有所不同,并没有强闯民宅之事发生。
    御书房中,吕布见了还希望继续做官的朝臣,金国两任皇帝死在他手上,自然有恨他入骨之人,只是不存在于今日在场的人中,对着他们勉励一番,算是吃了定心丸,就让所谓的百官出去,返回各自的衙门。
    用不用,能不能用,不是立时就能决定的,只是正如昨夜王政所言,暂时不易大动干戈,这些人用来安抚官场中的人心再好不过。
    到得午时,王政从被窝爬起,匆匆用过膳食跑入御书房。
    不久,解除禁街的王令下来,有着府衙里的差役传达下去,沿街吆喝的声音在有些安静的城市中响起,虽说上街还有着限制,然而敢于出家门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咬牙上街做起买卖,活力逐渐在这黄龙府复苏。
    城中的军队也收到了新的军令,四门留下足够的守军,街道上的身影逐渐撤出,少了一些,伤兵最先转移到城外修建好的军营中,这般动作看在城中居民眼中无动于衷,而紧跟着的开放粮仓却是让一众百姓兴奋起来。
    围城多时,粮商早已将价格抬了上去,加之前两日完颜晟下令将富户、贵族粮食收缴,让城普通百姓无米可买,早已有人腹中饥饿,只能靠井水度日,猛一听开仓济民,顿时激动万分,对进城的齐人也有了三分好感。
    吕布要的就是这般效果,开仓总有受益之人,不需满城百姓都对他感恩戴德,只要有部分民众开始接纳他,对黄龙府陷落的抵触心不强烈,那就是不错的开端。
    之后几日,城中的秩序、生活开始会恢复,禁令全面撤除,街面上的齐军士兵也回到军营,巡街、维持治安的任务重新交回到府衙,衙役、捕头开始如同往常一般在市集、街头巷尾走动,只是较之以往认真了许多。
    给不少百姓的感觉,城里虽说换了个王,然而也没什么太大的改变,日子照样在过。
    只有城内的富户、以往的贵族有怨言,齐军并未归还他们的钱粮,救济民众的粮食更多用的是他们的,眼看着自家粮食被那些百姓拿走自然难受的紧,可惜上告无门,一等禁令放开,不少人赶着马车负气而走,一路向西去往辽国,也有不少商人知道齐国开榷场一事,咬牙将损失忘在脑后,想尽办法弄了些山货,只等南下的道路打通跑上几趟,将自家的损失赚回来。
    商铺酒楼也在这种氛围中重新开业,不少憋在家中的人呼朋唤友到酒店、食肆中相聚,见着对方还活着,高兴之余多喝了几杯,只是对于这次金国覆灭,间或说上两句就住嘴不谈,转说别的,生怕被人听去给自己惹上麻烦。接下来几日,不少人注意到,那些离去的大户人家多了些齐国的兵将过来,砸开门锁,直接进去搜查一番,不久有拿着田契、地契的人来这入住,只是也并不都是如此,有人的人家他们没去动他,看着人出来问询也是笑颜如的同邻里交谈。
    而在这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讯息里,一些人走出城门去往他处,总有人是出去办事、走亲戚回来的,说是能听到道路间前两日城中那班厮杀、惨叫的声音,只是跑去时,只能看着血迹,找不见一个人影。
    颇为怪异。
    ……
    过午,有人走入酒楼坐下点好酒菜,见着熟人时伸出胳膊示意,看着坐下的人替他倒满酒杯,沉默一会儿开口:“黄龙府……变了。”
    面相年轻阿鹘懒看着对面有些颓废的索里乙室:“自然是变了,齐军的旗帜已经插遍了城头,哪里还是之前的样子。”
    两个前金国统兵的将领沉默着,慢慢喝着酒水,吃下炙烤的羊肉,陡然间年轻的那个开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可要为勃极烈报仇?”
    “……不了。”索里乙室有些意兴阑珊,抬起酒杯停在嘴边:“俺一个没权没势的人拿什么报仇,再说,那齐王又不甚信任俺们女真人,还不如找座山,凭借俺的本事,起码不愁吃穿。”
    仰头喝下杯中酒水。
    “也不见得。”阿鹘懒喝口酒,放下抓起羊腿咬了一口:“只是时日尚短,没有出挑的罢了。”
    放下的杯子停在桌面一息,缓缓放下,发出轻响,索里乙室沉默一阵:“这般说,你要投齐军?”
    对面的身影没说话,只是撕咬着羊腿,待吃了大半,拿一旁的湿布擦擦嘴:“俺还年轻,不想这般归隐山林。”
    “……也是。”索里乙室一笑,发现自己竟然丝毫不生气,面色平静的抬起酒杯:“那喝完这个,俺们就当没见过。”
    “……”
    阿鹘懒沉默一下,认认真真看了对面一眼,随即伸手——
    碰杯。
    饮下。
    分别。
    ……
    天光倾斜,已至下午。
    校场上旌旗密布,一车车的箱子被拉入军营。
    火红的赤兔上,魁梧的身影跳下,走向搭起的木台。(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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