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打破虚空,手接炮弹(7000)
    这座会场虽然是临时搭建而成,可倭奴国众人在这月余时间里,也是用尽了人力物力。
    他们甚至动用了大拳师级数的高手,才在这荆棘丛生、怪石遍布的岛屿上,开垦出来一片平地,又搭起插进去一排排木桩子、铺上来一块块石料,硬生生从无到有地修出一间占地极广的厅堂。
    朱天都到来之时,天空忽地划过一道滚雷,暴雨随之倾盆而落,朗朗晴空一下子天昏地暗,狂风拍打,豪雨冲击,声势猛烈至极。
    哪怕是这座由大拳师们亲手修筑成的坚固厅堂,一时也有些风雨飘摇之感,仿佛要被狂风暴雨彻底摧毁。
    不过,在场众人就算不是拳师,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物,自然不会被小小风雨吓到。
    对他们来说,朱天都这位龙王,远比任何天象变化都更值得注意。
    朱天都现身之后,众多倭奴国大名立时起身,无论是“甲斐之虎”还是“越后之龙”,都向这位“鬼天皇”、“影子国主”致以敬意。
    哪怕是那些头系布条,矢志复仇的剑豪们,在龙王驾前,仍是要表示出最基本的尊重,纷纷起身,朝朱天都微微俯首,稍稍躬身。
    不过,比起大名们,这些剑豪的身姿,就像是一口口韧性极佳的神锋宝刃,纵然一时被迫弯折,却仍是寒光凛冽,摄人心魄。
    朱天都微微颔首,双手张开,向众人示意,大名们心领神会,纷纷坐回原位。
    可那些剑豪们却是纹丝不动,仍是保持着俯首躬身的姿势。
    就在这时,宝藏院胤荣挺身而出,拦在众位剑豪身前,他持枪而立,不卑不亢道:
    “鳄首、鬼天皇,上泉老师和冢原老师身为武人,能够战死沙场,自然是死得其所,但……”
    宝藏院胤荣当初为了开创出自己的枪术流派,也曾在上泉信纲门下求学,对这位剑圣执弟子礼。
    如今上泉信纲战死,他作为众弟子中身份、枪术都首屈一指的人物,自然要出来扛大旗,代表师门兴师问罪,讨要说法。
    宝藏院抬起头,直视两人,沉声道:
    “他们终究是为两位之事而死,而那个凶手,却被两位邀请,能够堂而皇之地参与这场会盟,如此行径,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听到这话,那些剑豪们都抬起头,直视这曾经威凌倭奴国,压得这一代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两父子。
    在赶来鳌背岛的过程中,他们已经了解到,先前那一战的始末。
    知道两大剑圣是被朱婆龙邀请去对付坐镇南少林的徐行,也知道这位混天大圣乃是曾经的八臂修罗之徒。
    要知道,时至今日,朱天都也没有将岳蹈海的位置撤去,更没有对这位叛出三十六船的“四海第二人”盖棺定论。
    如此一来,徐行的身份,在这些倭奴人看来,就显得分外暧昧,更不要说,众剑豪刚刚又见朱天都公然邀请徐行来参会,自是倍感愤怒。
    在强烈的仇恨驱使下,这些剑豪们甚至摒弃了对这两父子的恐惧,以一种不惜死战的决绝,目视朱婆龙,浑身充斥着惨烈至极的气质。
    这次会盟,朱天都为表诚意,将布置会场的任务,是全权交给了手下这些倭奴人,甚至在会场中,都只留了几十个心腹死士。
    所以,此时此刻,这些心怀决死之意的剑豪们一站起来,气势之盛,甚至还要盖过作为主人家的三十六船之人。
    那些死士们的感知都极为敏锐,宛如野兽,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感受得到。
    如今面对这些剑豪,他们只觉得这简直就像是一群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野兽,浑身汗毛乍起。
    尤其是带头那个持枪和尚!
    可朱婆龙是什么人物,他身为宗师,又统帅三十六船数年,如何会被这种气势压倒?
    见状,朱婆龙眸中凶光一闪,他不进不退,反倒上前一步,以几乎将这僧人彻底压倒的气势,来到宝藏院身前,狞笑道:
    “怎么,你是想找我要个说法?”
    他又抬起眼,用森然目光,一个个从那些剑豪的脸扫过去,冷笑道:
    “你们的师父,为求道而来,死得其所,我佩服,而你们……”
    言语间,朱婆龙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嗤笑道:
    “想要个说法也简单,不服的都站出来,我现在就打死你!”
    场面一触即发,就连很多大名身后侍立的武士,甚至是他们本身,都感觉到一股浓重的危机感,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整个会场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成生铁,压迫得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没人想到,这些剑豪的复仇意志竟然会如此浓烈,更没人想到,这位长得恶形恶状,却向来长袖善舞、处事圆滑的鳄首,竟然也不愿做丝毫退让。
    于是,这场旨在凝聚一切力量,共同经略中原的会盟,还没有正式开始,就已要迎来一场内部分裂、以及一次立分生死的惨烈厮杀。
    虽然事情还没有真正发展到这一步,可很多心思活络的大名,都已嗅到了空气中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更从中感受到两位头领的决心。
    从一开始,他们就已决定,要摒弃一切杂音!
    无论是谁,有什么理由,想要扰乱会盟,两人都不会有丝毫容情。
    织田信长对此的感触更为明显,他看向那些剑豪的目光中,已带上些难以言喻的怜悯,以及对其愚蠢的不屑。
    他端起酒杯,扬首一饮而尽,掩去眼中光彩。
    ——这些人,都是鳄首选来祭旗的祭品啊。
    见这些剑豪还是没有退避的意思,朱婆龙竖起大拇指,抹了把嘴角,冷笑道:
    “很好,虽然蠢,但至少还不是无胆鼠辈,谁想第一个找死?”
    始终沉默的日莲宗主,此际难以再保持沉默,他也走出一步,来到宝藏院身前,将吸在皮肉上的佛珠尽数握在手中,沉声道:
    “鳄首,为了一个外人,是否有些过火了?胤荣他们要的,只是一个说明而已。
    只要鳄首或是鬼天皇亲自说一句,此人与三十六船毫无瓜葛,我们仍是可以继续合作。”
    这位日莲宗主虽然是宗派领袖,和对合作的心思,却比场中大部分的大名,都来得更为热切。
    不过,他求的不是世俗权力,而是如转轮王一般,欲求统御中原佛门的教权。
    自从败在上泉信纲手下之后,日莲宗主便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努力,怕是都无法追上这个惊才绝艳的剑圣。
    所以,他选择了另一条弘法传道之路。
    日莲宗主亦是通读中土历史之辈,知道大元帝师八思巴的事迹。
    他正是想要借助朱天都等人的军力,如八思巴光大萨迦派一般,令日莲道统广传自中土大地。
    正因这种心思,所以日莲宗主这番劝解,可谓是真心实意至极。
    胸怀大志的他,是实在不愿意,在大事未成之前,见到自家内部出现这种分裂。
    怎奈何,朱婆龙根本就不管这些,而是一味蛮横地独断专行,他眼皮一翻,怪笑道:
    “解释?既是武人,只会用嘴来说话?”
    眼见气氛越发剑拔弩张,朱天都忽然看向山伏,微笑道:
    “这位朋友,看够了吗?”
    自朱天都现身之后,山伏便没有再显出过疯癫之色,目光也始终锁定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就连眼皮也没有眨过一下。
    这高瘦老头就像是骤然化作一尊石像,纹丝不动,全无生息,唯有那宛如鬼火的眸光,越发明亮,甚至是慑人。
    听到朱天都的问话,山伏才缓缓收回目光,他老脸抽动,长长叹出口气,道:
    “老朽久不出世,却不曾想,世间竟然出了你这样的人物?鬼天皇这个称呼,太辱没你了。
    龙王出世,风雨相随,神话里的龙王,都是虚假,哪里比得上你?你才是真正的龙王。”
    这个口气大得吓人,自比天狗大妖的老头子,见了朱天都后,也深觉不如,干脆给他也冠上一顶神佛的帽子。
    在山伏眼中,朱天都的脚步、呼吸、每个毛孔的开合,乃至整个人的生机变化,都与那场突如其来的风雨暗合,混同为一。
    他甚至感觉,朱天都并非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抹风聚雨凝而成的孤影。
    就好像,朱天都本就是这场风雨的一部分,又或者说,根本就是他带来了这场风雨。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如果不是拳法到了绝顶境界,精神也越过了“至虚”之境,根本感受不出来。
    神人主天,真人主地,仙人主风雨!
    说完这句话,山伏眼中的光彩立即暗淡,这种暗淡不是消逝,而是一种极致的浓缩、凝练,就像是要把单纯的光,聚成能够引燃草木的火星。
    他语速极快,如连珠炮一般发问道:
    “这就是中原拳术里,‘打破虚空’的精神境界?没有仙人的体魄,却有仙人的意志、仙人的拳势,你究竟是怎么承受住的?”
    哪怕是对一名自辟道路的宗师来说,这种问法也显得过于冒昧,何况山伏面对的,乃是朱天都这种独步天下的绝世强人?
    朱天都却不以为意,只是笑笑,他的语气中没有丝毫自豪或是自负,唯有一种理所当然的平淡。
    “趁势而起罢了,想‘打破虚空’,不是靠苦练就可以达到的,还需要和冥冥中的大势暗合。
    我的道路,正是要让神州陆沉,山河破碎,彻底截断明朝国运,再从中领悟出翻天覆地、粉碎一切的拳术。
    如今虽未竟全功,也有了几分气象,以你的境界,看不出来也正常。”
    老人的眼睛一下子缩成针尖,深深感慨道:
    “气魄有多大,拳术就有多高,你能将整个中原当做武道的踏脚石,怪不得能有这种境界。
    可惜,老朽没有这种气魄,做不了这种大事,老朽只好奇一件事,你这种高手的血,究竟会是什么滋味?”
    说到最后,老人又嘿嘿怪笑几声,就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乞丐,乍见满桌盛宴,自然是难以忍耐。
    朱天都只是一笑。
    “你的忍术本就是为杀人而生,自然做不成这种大事,诡秘有余,大气不足,终究难成大道,就算这能杀了我,也不济事。何况……”
    朱天都抬起头,斜瞥了他一眼。
    “你也杀不了我,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好好把握吧。”
    他又转过头来,面对宝藏院等人,平淡道:
    “岳老二的位置,我至今仍然留着,他的徒弟既然按规矩下了拜帖,我自然不会阻止。
    不过,三十六船内部,一向不禁挑战,你们若是想要报仇,随时可以向他发起挑战,我也不会阻止。”
    得到朱天都的保证后,无论是宝藏院、日莲宗主,还是那些剑豪们,都松了一口气。其实,对于徐行这个人,他们并不如何惧怕,毕竟纵为是宗师,也是肉体凡胎,只要有足够准备,绝不是不能对付。
    他们怕的,是朱天都和朱婆龙,和这位混天大圣间,当真有不可告人的联系。
    他们更害怕,朱婆龙安排这次行动,就是想趁机铲除倭奴国硕果仅存的两位宗师级战力,为彻底掌握倭奴国做铺垫。
    好在,如今看来,不是那么回事。
    就连朱婆龙自己,也诧异地看了眼朱天都,
    他不知道义父为何不按原定计划,先杀几个剑豪来立威,反倒是要将这群人轻轻放过。
    难道,是因为那位即将到来的混天大圣?
    ——
    一炷香之前,鳌背岛外。
    风雨交加,天昏地暗,漆黑如墨的海面如同沸腾,巨浪滔天,来回卷扫,岸边停泊的诸多船只在浪潮中沉浮,相互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群海寇正聚在沙滩旁,眺望远方海面,有个手缠麻布的海寇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勉强睁开眼,抱怨道:
    “这种天气,那些披官皮的狗腿子,哪里还敢来?”
    一个腰间别烟杆的老海寇摇了摇头,纵然雨势滂沱,他仍是面朝海水,头也不回,嗤笑道:
    “你是入行晚,没跟戚虎的戚家军打过照面,才说得出这种屁话。”
    在年轻海寇看不见的地方,老人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
    在两人身后,还有跟着几十个海寇,他们把守的这个地方视野开阔,没多少石头遮挡,是鳌背岛上为数不多的几个,适合船只停靠的海滩。
    故而,朱婆龙足足派了他们,每次负责轮班的海寇,都有几十人,专程负责看守此处。
    不过,海寇毕竟只是海寇,就算朱婆龙平日里再有威严,没有成体系的纪律,仍是无法将之彻底约束。
    所以,眼见今日天气如此恶劣,一片狂风暴雨,好似世界末日的景象,这些海寇们便自觉聚集在了一起,躲在一枚大石后,暂且避避风势。
    他们都和那年轻海寇有相似的看法,如今俞龙、戚虎皆死,台州方面就算想要借此机会,来个一网打尽,又能派什么人来?
    就凭那个垂垂老矣的老太监吕芳?!
    哈哈哈!
    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只有老海寇一人,纵然躲在石头后,仍是“尽忠职守”。
    过了一会儿,他还真发现有些不对劲,只见有什么东西,虽是在海浪中沉沉浮浮,却始终屹立不倒。
    老海寇睁大眼,聚精会神,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那是一杆绣着金纹的大鹏旗帜,上书五个大字。
    ——五湖四海义!
    他是三十六船的老人了,自然认得这杆旗帜。
    老海寇更知道,如今这杆曾经属于“八臂修罗”岳蹈海的金鹏旗,已经有了另一个名声更大也更凶恶的主人。
    ——混天大圣,徐踏法!
    看清楚那旗帜的一瞬间,老海寇一屁股摔在地下,手脚冰凉,身子麻木,只是口中大喊道:
    “是大圣爷、大圣爷打过来了!”
    “大圣爷”这三个字,就像是某种魔咒,令这些原本懒惫海寇们一下子蹦起来,个个如同被猛虎追逐一般,火急火燎地奔向各处,通知同僚。
    混天大圣的血腥传说,在这两个多月的早已传遍整个东南,尤其是在三十六船中,传得更为广泛。
    现在谁不知道,大圣爷当初在南少林做下的大事?
    一路独行上山,见者皆杀,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不放过,硬生生将这千年古刹,杀成个冤魂遍布、尸山血海的地狱?
    众人还听说,这位大圣爷精擅一手鹰爪擒拿,与人为敌,最喜好生撕对手,南少林一战,光是被他硬生生撕成两半的武僧,就有几十上百个。
    这些海寇们,虽然早就在长期烧杀抢掠、打家劫舍的生活中,磨灭了一切同理心和人性,心神冷酷,不把人当人看。
    可听闻这样的残酷手段,仍是不免毛骨悚然,心头震撼。
    所以,听说徐行即将靠岸,这些海寇们立时行动起来,为了防备官府的确派小股精锐来偷袭,朱婆龙也提前做了准备。
    他鳌背岛上,那几座适合船只停靠的海滩上,都架设了从弗朗机人手里抢劫来的沉重铁炮。
    并且,朱婆龙手下的炼丹师们,还根据武当丹鼎术的秘方,调配出了威力更大的火药,填充进炮管中,在五里内轰击目标,几是无物可挡。
    而老海寇他们这个海滩,便架设了足足五座!
    如今听到混天大圣已至,海寇们立时用铁板小车,将藏匿于林中的铁炮推至海滩,掀开防水布,露出如象腿粗的炮管,青黑铁皮在雨水冲刷下,更显狰狞。
    这些海寇们虽然作风散漫,手底下的功夫却极硬,哪怕是调试、搬动这些沉重铁炮,也做得极其迅速,不到片刻,便调整好角度,点火发射。
    轰轰轰轰轰!!!!
    浪涛奔涌的海面中,骤然炸起一道道水柱,就连喧沸潮声与漫天风雨声,都被火炮轰鸣给压低,五道纵贯长空的烟痕划破雨幕,横亘天际。
    怒浪波涛中,徐行这艘船的右边,已炸碎千百片浪,水柱窜起数丈高,如墙壁崩塌一般,朝徐行倾覆而来。
    在他身后,那些被选中执行登岛任务的大拳师们,纷纷面色发白,这些人没想到。朱婆龙手下这些火炮手,竟然有这种眼力和准头。
    纵然隔着数里,且有漫天风雨阻挠,竟也能打得如此精准?
    徐行却全然不为所动,只是立在船头,双手一撑一张,撕碎这片水幕。
    感慨未尽,下一轮齐射已经轰至,徐行鼻子一动,已嗅到那格外浓烈的硝烟味儿。
    有一发格外精准的炮弹,正朝他头顶砸落!
    徐行目光一凝,足尖点船首,人已如鹰隼穿空,钻天而去,整艘小船一颤,船头如坠数千斤重物,朝海面猛地下沉。
    好在,船上众人都是拳术非凡的好手,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不至于被这突然一变给甩出去。
    跃起之时,徐行身子一缩一翻,已钻出外袍,他手持这件外衣,手臂一震,如同挥舞旗幡,卷动漫天风雨。
    那些水珠聚成一股,沿布料边缘荡开去,就像是一面厚重水幕,拦在炮弹之前。
    噗嗤一声,水幕被炮弹携带的高热蒸发,化成一缕缕白色雾气,徐行手腕又是一拧,衣袍猛地招展开来,像是一朵骤然绽放的莲,将这枚炮弹整个笼罩进去。
    衣袍被炮弹的冲击力拉得紧绷,每根布料织线都已延伸到极致,从后面望去,可以清晰看见一个圆形的螺旋,正在试图钻破布料。
    徐行能听到,其中传来的裂帛声,他还能嗅到,布料被高温烘烤后,散发出来的焦糊味儿。
    不过,经过重重卸力,这发威势惊人的炮弹,终究是被徐行束缚在了手中。
    众海寇看到这一幕,齐齐失声,瞠目结舌,只觉三魂七魄都飘了出来,浑身如中风麻木。
    ——用衣服接大炮,这他妈还是人吗?!
    他们惊骇欲绝之际,徐行也没有停止动作,他肩膀一抖,手肘、手腕共同发劲。
    这一刻,徐行的手和衣袍,共同构成了一个简易弹弓,而弹丸,就是包裹在衣袍中的炮弹!
    炮弹螺旋转动,裹挟白雾水汽,呼啸着钻破天地雨幕,无比精准地击中了一门铁炮。
    轰然一声,进了水的沙子如浪头般掀起,沙滩地面震动,当真如鳌鱼翻背一般。
    那座铁炮竟是被这炮弹硬生生打得爆碎开来,周遭那些海寇更是血水飞溅、骨肉成泥。
    整座火炮阵地一时大乱,徐行趁此机会,落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此处距离海滩,已只有不到一里的距离。
    徐行双足踩在狂涌浪潮中,身子却没有沉下去,而是随海浪起伏而起伏。
    光是要在平缓的湖水中,稳住身形不跌落进去,就至少需要大拳师的功行。
    想要在湍急河流中,踩水渡河,那已是宗师境界的能为。
    可徐行面对的,不是湖水,不是河水,而是几乎沸腾暴动的海水!
    如今海面浪潮卷扫滚荡,又有狂风搅动,暴雨冲水,论暗流潜劲、水势变化,比起什么湖水、河水,岂止复杂数百倍?
    可他只靠十根足趾以及两条小腿肚子发劲,就能够稳住,在如此狂猛的波涛中,维持平衡,支撑住身体,宛如踏浪而行。
    这是因为,练成不坏之身后,徐行已能够把握住自身每一丝劲力的变化,还能将这触感延伸出去,所以,他才可以做到这般惊世骇俗之事。
    踩着海浪,徐行只是几个起落间,便来到滩头,他冲破铁炮爆碎的烟雾,用脚挑起那尊铁炮的残骸,凌空抽射。
    轰!
    又有一座铁炮直接爆开。
    老海寇见他如此凶猛,眼睛圆睁,怪叫一声,整个人立时向后飞退,想要躲到刚刚那块大石背后。
    他还没跑出几步,又听风声呼啸,感觉脑后有什么东西横空飞起,朝自己压下来,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一下子从背部蔓延至颈部。
    ——那是将要遭受某种重物轰击之前,身体自发产生的警觉。
    老海寇曾经在海上劫掠之时,也曾直面火炮轰击,可哪怕是火炮,也从未带给过他如此强烈且直接的逼命感。
    轰然一声,一个庞大黑影从天而降。
    老人的身子就像一块橡皮泥,一下子瘪了下去,无数血、骨头、脏腑碎片刺破人皮,激射出去。
    嘭!
    砂石飞溅,血水四射,那原来一座炮管凹陷,通体扭曲的大铁炮。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徐行已将滩头那几十个海寇彻底杀绝,尽毁五座铁炮。
    只留一个目光呆滞,双腿僵硬的年轻人。
    他轻轻振衣,从怀中掏出一封还未被水打湿的拜帖,递给那年轻人,温声道:
    “这位朋友,我这里有封拜帖,烦请你帮我交给朱老龙,可好?”
    徐行这副温文尔雅的模样,落到那年轻人中,简直比海寇传说中那些最恐怖、最瘆人的海中恶鬼,还要更吓人十倍、百倍!
    纵然畏惧至此,他还是不敢拒绝徐行,双手剧烈颤抖,用了极长的时间,才将这张拜帖拿在手中。
    这年轻海寇连头都不敢抬起来,收下拜帖后,当即便掉头往后逃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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