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的心不由自主怦怦跳了起来。上一世, 萧皇后一直隐忍到最后才发作, 这一世,她要提早暴露了吗
    不对, 如今萧思睿还是大陈的臣子,萧氏一族的中流砥柱, 萧皇后和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是萧思睿的未婚妻子, 萧皇后就算不喜自己, 以她的城府, 也不至于现在就发作。
    如果此举不是故意刁难自己,那她是为了什么?
    瑟瑟想了想, 心中蓦地一动, 伸手将两个茶盏都揭开,果然看见里面都是半盏。她抬手, 将其中半盏尽数倒入另一盏中, 这才端起,作势抿了一口, 从容而道:“谢皇后娘娘赏赐。”
    岳姑姑看得愣在了那里。
    萧皇后却笑了, 露出赞赏之色:“不愧是九郎看中的人。”
    瑟瑟不解道:“娘娘,我不明白。”既然她现在对自己尚无恶意, 为什么要整出这么一出?这种试探与敲打,委实令人不愉快。只不过对方是君,她是臣, 不得不忍耐罢了。
    不过,这才是真正的萧皇后吧,而不是前世在重重伪装后让她看到的那一个虚假的和善形象。
    萧皇后并不解释,只道:“等燕小娘子与九郎成了亲,可把今天的事告诉他,九郎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岳姑姑也客气起来:“我为小娘子重新换盏茶。”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小宫女的禀告声:“娘娘,众位夫人都已到齐,几位殿下也来了,要为娘娘祝寿。”
    瑟瑟趁机站起,对岳姑姑道:“姑姑不必麻烦,时辰已经不早,我要随母亲先去正殿,等候为娘娘朝贺。”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留。
    萧皇后微微颔首:“你且去吧。”
    瑟瑟告辞,退出了寝殿。显阳殿正殿,内外命妇已经到了不少,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见她从里面出来,露出讶色,不免私下打听她的身份。
    待听说她是萧思睿未过门的妻子,倒有一多半露出了同情之色。萧思睿遇刺重伤,匆忙娶亲的事很多人都听说了,虽说嫁过去就是一品诰命,原本算得上一门好亲,可现在这个情况,搞不好就要守寡;即使萧思睿大难不死,也不知要在病榻上躺多少时候,这么个标致的小娘子,当真是可惜了。
    瑟瑟挺直脊背,神色平静,任这些目光打量。答应嫁给萧思睿的那一日,她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早有心理准备。
    好在很快,显阳殿的内侍出来宣告:“皇后娘娘驾到。”
    仪仗摆出,萧皇后在宫人的簇拥下从内殿走出,坐于凤座。女官领着几位皇子公主从等候的偏殿走出,率先向她祝寿,献上精心准备的寿礼。瑟瑟站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六皇子陈持,七皇子陈括,年纪最小的十二皇子陈执,还有长安公主都在。
    随即,内命妇以天成帝的姐姐襄城长公主为首,外命妇以镇北侯夫人为首,向皇后叩拜朝贺,恭祝皇后千秋之喜。臣子们的贺礼早就送去了偏殿,却不必当场呈上了。
    最后才是她们这些受邀来参加的小娘子们齐齐向萧皇后祝寿。
    皇后答谢众人,随即请众命妇及小娘子们前往大庆殿赴宴。
    大庆殿中,一人一席,早就摆好了无数案几坐席,自有宫人领着各位命妇按品级入席。瑟瑟尚未出嫁,坐席和未出嫁的小娘子们在一起,也不知安排坐席之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她斜后方坐着萧以娴,对面则是已经进了陈括的齐国公府,梳了妇人头的顾于晚。
    下个月,萧以娴就要以七皇子正妃的身份嫁给陈括了。顾于晚虽然先进门,却只能是侧妃,明明起步都是一样的,如今却生生比对方矮一个头,何况,自己沦为侧妃,很可能是对方背后弄鬼,顾于晚的心里怎能不恨?
    隔着一个瑟瑟,顾于晚的目光都仿佛刀子般,时不时地飞向萧以娴。萧以娴却一派气定神闲,笑容温婉,把顾于晚气得越发够呛。
    瑟瑟心里暗暗叹气:顾于晚这性子,要想和萧以娴斗,实在差太远了。不过,这以后就是陈括的家事,和她可没有干系了。她懒得管那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只埋头专心用膳。只可惜,这种宴席上流水做出的菜实在没什么可吃的,她的嘴已经被陶姑养刁了,要装出喜欢吃的模样还真不容易。
    瑟瑟不想再为难自己,见场中已开始表演歌舞,无人注意到这边,干脆给抱月使了个眼色,带着抱月偷偷退出了大殿,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透气。
    因为寿王的警告,这次入宫,她特意把抱月和陶姑都带上了。这会儿陶姑不在,被她安排了另有要事。
    还没清静片刻,她的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顾于晚熟悉的声音急匆匆地响起:“燕小娘子,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瑟瑟心中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她。
    顾于晚一脸愤怒尚未消散,气势汹汹地道:“你帮帮我。萧以娴那个贱人实在太可恶了,你是她的长辈,一定有办法治她。”
    瑟瑟:“……”这位顾小娘子的脾气真是一点没变啊,她是不是忘了,她俩非但不熟,甚至还有过节,凭什么用这种理直气壮的语气要求她?
    顾于晚见瑟瑟冷冷地看着自己不说话,有些急了,道:“我们联手对付她。”
    瑟瑟一脸诧异:“我为什么要和你联手对付她?”
    顾于晚比她更诧异:“她故意陷害你,明明是她做的好事,还想推到你头上,挑唆我找你麻烦,难道你不想报仇?”
    瑟瑟想笑:“我找她报仇,为什么要和你联手,难道你对我很好吗?”
    顾于晚噎了一下:“我,我那不是受了她的挑拨,对,”她的声音响亮起来,变得理直气壮,“都是她挑拨的,否则,我怎么会一直针对你?”
    瑟瑟:“……”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承认自己蠢,还这么说得嘴响的。就顾于晚这脾气,这城府,能是萧以娴的对手才是怪事。
    顾于晚道:“唉呀,你就别婆婆妈妈的,给我个准话吧,到底答不答应和我联手?”
    瑟瑟摇头。
    顾于晚差点没蹦起来:“为什么?”
    瑟瑟微笑:“我一个人就能搞定的事,为什么非要和一个我讨厌的人合作呢?”更别提那人还是个只会拖后腿的蠢货。
    顾于晚的脸色顿时红一阵、青一阵,怒道:“你……”
    瑟瑟又道:“你得罪我的次数可比她得罪我的多得多了。”
    顾于晚的脸彻底黑了,跺了跺脚道:“燕小娘子,你休要把好心当做驴肝肺,敬酒不吃吃罚酒。”
    瑟瑟似笑非笑:“顾小娘子这话,是打算先不管萧以娴,对付我了?”
    顾于晚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一口气憋着差点上不来。
    瑟瑟懒得理她,扔下她,索性再走远些,走进了前面的花园中。
    才要踏进一条回廊,抱月忽然上前,一把将她拉进了旁边的桃树林中。很快,瑟瑟也听到了,有轻巧的脚步声向这边接近,听声音似乎不止一人。
    熟悉的温润声音响起:“这里没有旁人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瑟瑟心头一跳:说话的人不是陈括又是谁?她这个运气还真是没得说。
    萧以娴轻叹道:“多日不见,殿下越发冷淡了。妾听说,您在国公府与顾氏日日恩爱,只怕待妾入府,已无立锥之地了。”
    陈括静默片刻,声音温柔起来:“怎么会,我岂是那宠妾灭妻之人?顾氏不过是先入府几日,你是妻,顾氏乃妾,再如何也不能越了你去啊。”
    萧以娴道:“殿下记得今日的话便好。”
    陈括柔声道:“自然,我对卿卿说过的每一句话都记着呢。卿卿许诺我的事……”
    萧以娴道:“殿下放心,父亲已经答应我了。母亲也向姑母探过口风,姑母虽将十二殿下记在名下,却并无立十二殿下之意。如今可虑者,唯大殿下。但有姑母在,只要殿下不出差错,您想的那个位置跑不了。”
    陈括喜道:“有劳卿卿费心,实乃括之大恩人也。卿卿……”声音变得暧昧,逐渐消失。片刻后,萧以娴带着喘息的声音响起:“我得回去了,姑母该找我了。”
    陈括道:“待下个月成亲,我们再……”声音低了下去,似在耳语。萧以娴嗔了声:“殿下。”竟是瑟瑟从未听到过的娇媚音调。陈括低低笑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萧以娴贴身侍婢的呼声。萧以娴不敢再耽搁,不舍地说了声:“我先走了。”脚步匆匆离去。
    陈括却没有马上离开。瑟瑟大着胆子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去,见他负手立在回廊中,冷冷望着萧以娴的背影,神情哪有丝毫的旖旎。
    瑟瑟心头一寒,怎么也没想到陈括对萧以娴刚刚还是柔情无限的模样,现在却是这样一副表情。
    她又等了一会儿,不由有些焦急:陈括怎么还不离开,这样她怎么走?
    正当僵持,顾于晚的呼声远远传来:“燕小娘子,燕小娘子……”瑟瑟暗叫糟糕,顾于晚怎么还不死心?偏偏这个时候找过来了。如果被陈括发现了她在这里,而且还听到了他和萧以娴的全部对话,可就糟了。
    回廊中,陈括明显神色一变,扬声叫道:“于晚。”
    顾于晚一愣,呼声停住,现出惊喜之色:“殿下,您怎么在这儿?”
    陈括没有答她,不动声色地反问道:“刚刚你在找谁?”
    顾于晚不虞有他,笑道:“我在找燕小娘子,刚刚我明明看到她往这边来的,结果耽搁了一会儿就找不到她人啦。”
    陈括问道:“哪个燕小娘子?”
    顾于晚道:“还能有哪个,您不是认识吗?”
    陈括奇道:“你不是不喜欢她,怎么会找她?”
    顾于晚惊讶:“殿下,您怎么连这个都知道?”她脸色微红,眼睛却亮了起来:没想到殿下会这么关心她,连这些都留意到了。
    她心情好了起来,解释道:“以前是我误会燕小娘子了,我现在才知道,燕小娘子才是真性情,不像有些人假惺惺的,尽会哄着人做出头椽子。”
    陈括若有所思。
    顾于晚问道:“殿下,您刚刚在这里,有没有看到她?”
    陈括随意指了个方向道:“刚刚我好像看到有位小娘子往那个方向去了,却没看清楚是哪位。”
    顾于晚道:“肯定是她。多谢殿下告诉我。”带着侍女向陈括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陈括目光扫过四周,快步走向桃林,目光灼热,开口道:“还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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