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芊芊的母亲进来,看到陈璟在这里,而李芊芊在陈璟面前又活泼,没有男女大防,脸色不太好。
    陈璟看在眼里,起身告辞。
    李芊芊略有遗憾,她还有很多问题没问。
    但是她母亲紧绷着脸,留了陈璟在这里,陈璟也不舒服,李芊芊就没有多挽留。
    陈璟从李芊芊的院子出来,路上想:“像芊芊这么大的女孩子,其实不太通男女之情的。大人疑神疑鬼,强行阻止,反而会诱发她往那方面想......”
    李芊芊天性热情,待陈璟和自家兄弟差不多。
    她母亲,却不这么想。
    陈璟是李二娘的小叔子,和芊芊差了一个辈分。哪怕再有情谊,也不可能结姻亲,这是这个时代的主流观念。
    李大郎是明白的,所以李芊芊留陈璟,他没说什么。
    李芊芊无疑也是知道的,她待陈璟亲切,也仅仅是把陈璟当个谈得来的长辈。小孩子都喜欢没有架子的长辈。
    而李大奶奶,作为李氏主持中馈的长房大妇,李家内宅未来最高决策人,她最应该有这种见识的,偏偏她不懂。
    “虽说妻贤夫祸少,可单贤惠也不行。以后讨老婆,要找个有见识的。”回去的路上,陈璟暗想。
    不过,在这个盲婚哑嫁的年代,娶到什么样的女人,得靠运气。你不可能在婚前和未婚妻接触太多,能见上一两面,知道长什么样儿,都算好的。
    “想这个干嘛?一年半载又不会娶老婆。”陈璟甩甩头,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两天,李芊芊的风疹就好了大半。
    已经不那么痒了。
    这是陈璟那药浴的功劳。
    内服的药,她还在用。
    “学医也不错!”李大郎对李二娘道。
    陈璟治好了李芊芊,让李大郎对学医这件事大为改观,甚至主动帮陈璟劝说他大嫂。
    李二娘带着小叔子回娘家,是指望兄长帮忙劝说,让陈璟断了学医的念头。不成想,最后她哥哥反过来劝她支持陈璟学医。
    李二娘哭笑不得。
    她看陈璟的目光,和之前也大不相同。
    她心里对学医,几乎没了再阻碍的念头。
    又过了两天,李芊芊的病情稳定,陈璟一家人要告辞。
    前一天晚上,李家阖府准备了晚膳,给李二娘一家人辞行。
    男女十岁不同席,于是整个用膳的厅,用黄杨木底座十二扇屏风隔开,男人们坐在东边,女人们在西北,孩子们在角落安置两桌,随便他们胡乱坐。
    陈璟是亲戚,所以跟着李大郎等人,坐了主桌。
    饭桌上原本挺热闹的,大家相互敬酒。
    这时,李八郎突然道:“我跟着二姐,去望县。”
    饭桌上突然一静。
    他的几个哥哥都愣了愣。
    李二郎问:“去做什么?”
    “......我想闭门读书。在家里,总有亲戚朋友人情往来,心静不下来。二姐家人事简单,还有央及作伴。闭门苦读半年,我明年要下场考学。”李八郎道。
    这话似响雷,哄得炸开了。
    李八郎的几位兄长都惊愕看着他。
    从前只惦记着打马球,不让他出去,他偷偷摸摸也要去的,从来不提读书的话。
    现如今是怎么了?
    “突然说要读书,也是蹊跷。”李大郎道,“我们兄弟几人,你最小,不指望你中兴门庭,你该玩就玩,我们也不拘束你。到底有什么事,和我们明说,别拿读书做幌子!”
    “不是幌子!”李八郎神色肃然,“虽说读了书,哪怕是中了进士,也未必能做官。可不进学,就更加不可能做官了。
    难道打一辈子马球?
    马球打得再好,旁人也不会高看我一眼,又有何益?不玩了,我去读书,和姚江这些朋友暂时断绝来往。留在姚江的话,哪怕我不出门,他们也会来找我。所以我说,去望县住个半年。”
    李大郎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们没想到,李八郎居然有这种志向。
    邻坐的陈璟也听得一清二楚。
    陈璟没开口,只是看了眼李八郎。
    “你......”李二郎错愕半晌,“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做官?官那么好做吗,熬个十几年也未必能考上,考上了也未必有官做。”
    他们觉得,走读书这条路,太难太远,费时费力,可能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李家不是书香门第,他们不以读书为己任。
    如果子弟说要读书,将来当官,李家无疑是愿意倾家荡产支持他的。可说这话的是李八郎,就没什么可信度。
    李八郎都快二十了。
    他都玩了快二十年。
    一个人,是不可能突然该性子的。
    李八郎的哥哥们只当他又想玩什么样。
    “我知道,我愿意熬!”李八郎道。
    满桌微微静了静。
    “你那些赛马呢,怎么办?”李三郎试探着问了句。
    “卖了!”李八郎决然道。
    这下,李家几位兄弟都惊容满面。
    愿意卖了赛马,这是破釜沉舟,下了狠心的。
    吃饭之后,李家几位兄弟继续商量。
    他们问陈璟,同意不同意让李八郎去陈家读书。
    “......这事,得问我嫂子,是她当家。”陈璟笑道。
    李八郎自己问了。
    李二娘也是惊愕不解。
    反复确认,知道李八郎是真的想找个安静地方苦读书,李二娘答应了。
    李二娘答应了,李家众人又是一番商量,最后李老太太点头,李大郎也同意了。
    就这样,他们来的时候五个人,回去的时候六个人。
    李家的马车送他们。
    马车宽敞,李八郎和陈璟、陈文恭三人乘坐一辆。
    陈文恭很兴奋,他非常喜欢八舅舅。
    陈璟却笑着问他:“......你去读书了,那只小猴子怎么办?你不打算娶她吗?”
    李永容笑了笑。
    提到蔡书闲,他眯起了眼睛。
    那姑娘很喜欢他,他知道。
    “我和蔡二哥商量过了。我说以后不打马球,专心读书,明年考个童生,蔡二哥很赞同了。等明年考到了童生,回去成亲,以后在慢慢读。”李八郎道。
    蔡家是同意的。
    陈璟觉得这也不错。
    路上,他们又谈了很多关于读书的话题。
    陈璟建议他:“应该找个老师。自己闭门读书,还是很有风险的。”
    “......我没有名气,连个童生也不是,名师哪里肯收?”李永容道,“既要拜师,就要拜个才华横溢的,而不是碌碌之辈。”
    看来,他做了很多功课,而且目标很远大。
    那些真正的大儒,收徒是不看对方家财的,給再多钱也没用。当然,有时候也不看对方的名气和功名。但是有点功名,有点名气,至少有点优势。
    拜师不能全凭运气。
    像李永容现在这样的,如果去拜大儒为师,就是全靠运气了。运气往往是靠不住的,还是要先念出点小名堂作为资本。
    从端午节后,李永容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他是打算洗心革面,好好上进的。
    “也是。”陈璟笑道,“我哥哥也是闭门读书,考中了举人。你好好努力,别说童生,也许一举中个秀才呢。”
    “如此最好了......”李永容道。
    马车在官道上飞奔而行。
    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到望县。
    七弯巷的宅子太小,卸下行礼,李八郎就把车夫们打发回去了。
    知道他们回来,邻居的葛家婶子跑过来,对李二娘道:“这些日子,总有人上门,说找你们家二爷。还敲我们的门,问知道不知道二爷去了哪里。”
    李二娘微讶,问:“是什么人啊?”
    “都是些体面人,衣着光鲜,客客气气的。”葛家婶子道。
    不是地|痞|流|氓,李二娘就舒了口气。
    “也不是同一批人......”葛家婶子又说。
    李二娘看了眼陈璟。
    陈璟耸耸肩:“我不知道啊。也许是沈家的人?”
    他记得临行前,沈长玉派人送了端午节的节礼给他。结果,他没有登门拜访。难道是有事?
    李二娘心里微动。
    她跟葛家婶子道谢。
    大半个月不在家,家里落了层灰。
    李二娘和清筠准备收拾屋子,就对陈璟道:“你带着八郎,去城里逛逛。八郎还没有在咱们望县逛过呢。”
    “......我帮你们收拾?”陈璟道,“这么多屋子,你们要收拾到什么时候啊?我去提水。”
    收拾屋子,肯定要用水洗擦。
    李八郎错愕看了眼陈璟,又看了眼他二姐,心里嘀咕:帮忙打扫?去提水?二姐,你是拿小叔子当下人用吗?
    李二娘看明白李八郎的眼神,有点尴尬,轻咳道:“不妨事,很快就好了。”
    “没事,我先去提水。”陈璟道,“家里水缸的水半个月了,都臭了。我带着八哥去玉苑河边看看景致也不错,明日再带他出去逛。”
    然后他又对李八郎道,“你见谅,我们家没人小厮,总不能让她们女人家去提水做粗活。”
    李八郎回神,茫然道:“好......好啊。”
    他又看了眼清筠。
    提水这种事,就算没有小厮,丫鬟不能做吗,为何要陈璟亲自去做?
    算了,他们小门小户的,不讲究规矩,去提水就提水!
    李二娘要拦,又想到李八郎在此,陈璟说什么就是什么,别质疑他,于是没有多阻拦。
    “你挺疼我二姐的。”路上,李八郎回过神,也挺欣慰的。
    “她是我大嫂。我没有母亲,她就是我娘啊。”陈璟笑道。
    这是对外人的说辞。
    他心里,只是做不到自己享清福,让女人去劳累。这种观点,和这个男权至上的社会也是格格不入,陈璟只得一遍遍强调,他把大嫂视为母亲。
    孝顺是大义,这个就没人再见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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