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把股给了陈七?
    陈璟眯起眼睛想了想,最近事情太多,一时间竟然没要具体的时间,只得道:“过了年的时候,有好几个月了......”
    陈二陡然沉默。
    他和陈七闹矛盾,是祖父去世之后,就是一个月内的事情。在此之前,陈七把陈二当成最尊重的人,什么话都会告诉陈二的。
    至少,陈二是这样以为的。
    他那个弟弟,是个纨绔,胸无点墨,很好掌控。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陈七好几个月前拿了陈璟的股,却只字未提。他怎么会不提及呢?
    哪怕是炫耀,也应该嚷出来才是,那才是陈七。陈二认识的陈七。
    陈二默然良久。
    他受到了一种很难言喻的冲击。
    “二哥,咱们说清楚了吧?”陈璟站起身,对陈二道,“天色不早,我先回家了。”
    不等陈二说什么,陈璟就出去了。
    出了旌忠巷的大门,大门的灯笼上罩着的白纱尚未揭去。原本氤氲的光,变得惨兮兮的,比月色还要淡。
    刚刚走了几步,突然一个身影窜出来。 借着月色,看了半天才知道是陈八陈珑。整个旌忠巷,陈璟除了因为和陈七不打不相识,其他兄弟都是泛泛之交。
    他们也不热心和陈璟来往。
    陈八和陈璟的交集就更少了。
    “你做什么?”陈璟问他,“黑地里躲着突然蹦出来,吓死人。”
    “对不住,央及哥哥。”陈八先道歉,又拉着陈璟,往远处走。先离开旌忠巷要紧。到了巷子口,他才停下脚步。
    “央及哥哥,七哥他真的出去读书了?”到了巷子口。陈八把陈璟拉到了墙角,低声问他。
    陈璟狐疑看了眼陈八。
    幽淡的月色。照不到墙角,看不清陈八的脸。陈璟不知他为何会如此问,就道:“怎么了?”
    “没事,没事,就是问问。”陈八道。
    他遮遮掩掩的。
    “谁派你来问的?”陈璟问他,“你想打听什么,直接同我说。”
    “央及哥哥,你不知道。现在咱们的族学,简直不成样子。”陈八却跟陈璟诉苦,“特别是祖父身体不好这几年,二哥管着族学的费用,对先生们和咱们兄弟都苛刻。” 整个旌忠巷,都很巴结陈二。从前是因为伯祖父器重陈二,如今是因此陈二正真当家了,大家的吃穿都要靠他。
    没人敢说陈二不好。
    陈璟还是第一次听到旌忠巷有人抱怨陈二。
    “......先生们的束脩,克扣了三成。华先生整日抱怨,无心再教咱们。而且,咱们满了十五岁的、想要进学的。从前归孟先生教,您也是知道的,孟先生学问更好。
    只是孟先生太严格,又得罪过二哥。过年之前,二哥就跟祖父说辞退孟先生。祖父当时没同意。但如今祖父去世,也已经出殡。这两天,没有看到孟先生,只说他是生病了。我估摸着,孟先生不会再回来了。”
    陈八的意思是。孟先生已经被辞退了。
    从前得罪过陈二的人,谁也不会好过。
    “族学里。这几年大概是难成气候。”陈八声音压低,“我父亲让我过来问问央及哥哥。七哥是不是您替他引荐的?若是您有门路,我父亲想请央及哥哥喝酒,咱们再商量。”…
    到了这里,陈璟就完全明白,陈八想说什么。
    陈八是奉了父亲的命令,过来跟陈璟探听消息。旌忠巷是个大家庭,他们的吃穿用度,全是公中的,没有自己的私产。
    哪怕想把孩子换到其他地方去念书,也要经过家主的同意。
    而陈二,既然想压制族学,自然就不会同意其他兄弟出去读书了。陈八也有心上进,只是碍于家主,不敢造次。
    如今,陈七打破了这层桎梏。陈七还是陈二的亲兄弟,哪怕其他兄弟学样,他们也有话堵陈二。
    不用多久,其他房头都会知晓孟先生被辞退,然后也要送孩子出去。
    先下手为强。
    “这个,我没有门路。”陈璟直接道,“七哥和黄兰卿是挚友。黄家财大气粗,找了关系,把七哥和黄兰卿弄进去,跟我无关的。我只是借了钱给七哥,才把大伯和二哥叫过来说话。”
    陈璟借钱给陈七,这事根本不需要隐瞒。
    过不了多久,旌忠巷的人都会知道。
    陈璟也没想打算和陈八绕弯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最好不要插手旁人家的家务事。
    伯祖父曾经对陈璟一家人不错,他们家以后怎么管理,是伯祖父留下来的人来决定,不是陈璟。
    “央及哥哥,明日中午,我父亲和我请您去醉霄阁喝酒。”陈八听陈璟的话音,知道陈璟要拒绝,立马堵住了陈璟的口,发出了邀请。
    他也不等陈璟答应,直接往回跑。跑开了几步,他还可以压低了嗓音,对陈璟道,“央及哥哥,明天中午,我们去药铺找你!”
    陈璟无奈。
    陈八很快就跑了回去。
    陈璟也只得回了家。
    他回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吃过了晚膳。李氏问陈璟:“怎样,大老爷父子,可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
    “不曾。”陈璟道,“他们就是问清楚为什么给末人钱。我同他们说清楚了,他们也蛮通道理的。”
    李氏知道陈璟给陈末人药铺的股。
    “药铺的股,他们也没说什么?”李氏有点担心,“他们会不会想插手?”
    “他们插得上才怪。”陈璟笑道,“收据在末人身上。他们没有收据,又没有势力,敢闹我什么?再说。他们真的不知天高地厚来闹,也是自讨没趣。”
    陈璟从来没有吃过亏。
    这点,李氏很相信。
    她微微笑了笑。
    说了几句话。李氏告诉陈璟:“你的饭菜,我叫清筠端到了后园的小厨房去了。去叫清筠热了给你吃。别饿着了。”
    陈璟道是。
    他回了后园。
    清筠已经换了件家常的夏布褙子,散了头发,满头浓密的青丝披散下来,映衬着一张小巧瓷白的脸。
    她正在做针线。
    “东家回来了?”清筠见陈璟进来,就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起身迎接了他。
    陈璟上前,看到清筠正在做一块帕子,不免笑道:“这是做什么呢?从来没有见过你绣帕子......”
    从前。清筠也是做这些活的。
    只是,自从跟了陈璟,她就专注写字和算账。如今,她已经能写一手端正的字,账算得比老账房薛灿中还要好。
    针黹女红却丢下了。
    陈璟并不觉得女人会女红是必备的。会不会,他不强求。自己做的衣裳,还是买的衣裳,陈璟也无所谓。
    “萱儿不是说,要跟我学女红么?”清筠笑着道,“我先绣块简单的帕子。交给她,让他防着绣。平日就可以少些时间,稍微指点她即可。”…
    清筠喜欢把事情安排得一丝不苟。按部就班的生活。能让她有安全感。
    陈璟笑了笑。
    “咦,之前惜文送给我的包袱,里面是什么?”陈璟问。
    看到清筠做女红,才起来。
    要不然,他都忘记了。
    清筠没有拆,就折身进去把包袱拿出来,交给陈璟。她笑着对陈璟道:“这位小姐的绣活真是牵强。若是她愿意跟我学,我也能教她。”
    陈璟哈哈大笑。
    清筠做师傅有瘾。
    她大概是有强迫症,看到谁的绣活不好就难受。非要教会不可。陈璟突然想到,萱儿跟清筠学针线。未必就是萱儿的主张,只怕是萱儿的帕子绣得不好。清筠主动提出来的。
    陈璟笑着,打开了包袱。
    里面是两套亵|衣。
    陈璟微愣。
    清筠也怔了下。
    说实在话,一个女孩子送你两套内衣,什么感觉?陈璟望着这两套并不出色的亵|衣,一时间哭笑不得。
    清筠却红了脸,有点内疚道:“东家,婢子前些日子还说,等六月给您做两套夏布亵衣,竟然忘了......”
    而后,她又释然,笑道,“不过,东家如今有了,婢子正好偷懒。这位小姐,很有心,对东家甚好。”
    清筠觉得对陈璟好的女人,都是很善良的。
    “什么鬼啊。”陈璟无奈笑道,“这小妮子也忒......”
    忒什么,他也形容不出来。只觉得惜文闹得不像话,不声不响给他做了两套内衣。陈璟看着,千般滋味,竟理不出个头绪来。
    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他轻轻拂过这些针脚不够细密却努力工整的亵|衣,良久叹了口气,对清筠道:“洗出来吧,过几天换上。”
    清筠嗯了声。
    她重新收起来,准备明天早点回来,自己洗,不能给丫鬟去洗。要是李氏看到了,还以为是清筠做的。
    清筠的针线做成这样,李氏肯定要骂她的。
    “东家,您和惜文姑娘......你们......你们.......”晚上躺下,陈璟和惜文说了一会儿话,就准备睡觉。
    可是黑暗里,清筠突然问陈璟。
    她结结巴巴的,不知该用什么词来说,才够恰当。
    “别乱猜,我和她没有睡过。”陈璟知道清筠的心思,道,“老实说,我从前对她都没有男女之念。”
    “从前没有?”清筠立马捕捉了陈璟话里的漏洞,问他,“那现在呢?”
    陈璟轻轻笑了下,搂住了清筠,没有回答。
    黑暗中,他眼睛里有点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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