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四的伤,陈璟感觉非常棘手。
    脊椎有伤,这是可以肯定的。但是伤到了什么程度,光靠着号脉的方式不能百分百确诊。
    没有仪器,像这样的大病,就很棘手。
    陈璟后背的汗,不由自主流下来,早已打湿了他的衣衫。他用了不同的方法,来确定魏四后背的伤。
    他一脸的汗,不停滴下来。
    他喊了朱鹤过来帮忙,帮他擦汗。
    朱鹤暗地里觉得不好:“东家一身汗明明没做啥,深夜又凉快,他这么身汗,应该是急的。”
    陈璟有神医之称,似乎没有过不能治好的病。光这一点,他已经超越了其他名医很多。陈璟自己是不是也有压力?
    非要每个病都治好?
    朱鹤反而更担心陈璟。
    “东—无—错— ..家,要不您歇歇吧。”朱鹤对陈璟道,“我瞧着魏四已经好了些。若是您也没有确定,只怕是没有其他伤了”
    “有伤。”陈璟道,“后背有伤,胸椎有点问题。”
    伤得并不厉害。
    朱鹤立马噤声,不敢再说话,怕打扰陈璟的救治。 又过了一刻钟,陈璟这才敢说:“还好,是非完全性横断损伤。可以通过针灸和用药,自身的调理,有康复的可能。”
    朱鹤看了眼陈璟。一时间感慨万千。
    从高处跌下来伤了背,从此就瘫痪了这种事,朱鹤也是听闻过的。所以,他之前就在想,魏四怕是不行了,这辈子只得卧床。
    可怜他儿子还小,不足以支撑门庭。
    如今。陈璟说能好起来,朱鹤自然也替魏四高兴,同时也怀疑陈璟这话是不是真的。毕竟。朱鹤也没见过。
    “也许,东家是不能允许自己有治不好的病吧?不少字”朱鹤默默对自己道。
    东家身上背负着少年神医的名头,也许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朱鹤觉得,人应该要认清自己。只是人。不是神。
    光这点,他想劝说陈璟。
    “先帮他把挪位的骨头接好,再固定好腰。”陈璟对朱鹤道。他吩咐主动,去拿了夹板过来。 魏四已经疼得神志不清,胡乱点点头。
    接腰骨的时候。陈璟把店里的两个小伙计、朱鹤和魏上幸全部叫了过来,让他们帮忙扶住魏四。
    “手脚要轻。”陈璟反复叮嘱。让他们挪动魏四的时候要小心翼翼,千万不能有任何大幅度的动作。
    几个人都越发谨慎。
    魏上幸很想问陈璟,他父亲到底会如何。但是话到了嘴巴,瞧见陈璟这满身的汗,前胸后背都汗湿了,魏上幸就知道,陈璟真的尽力了。
    不管能不能治好,都是他父亲的命,问了东家也是给东家添了麻烦,所以魏上幸没有问。
    他帮着陈璟,把魏四扶好。
    接腰骨的时候,太疼了,魏四大叫起来,把他的老妻和女儿们都惊动了,几个人站在二楼的楼梯蜿蜒处,想下来,又怕打扰治病,就都立在那里抹泪。
    “上幸,去把你母亲请过来。”接好之后,陈璟让他们把魏四放平,依旧躺在桌子上,然后他对魏上幸道。
    楼梯蜿蜒处的魏四媳妇和女儿们,不等魏上幸去叫,都立马下来。
    “陈东家,我当家的这伤,是什么个光景,您只管告诉我。”魏四的媳妇低声哭着对陈璟道。
    陈璟把他们叫到了一旁,认真和他们说了魏四的伤。
    “脊椎骨是断了,却没有紧压迫神经。神经有损伤,却不是完全横断,可以努力救治,也许将来能站起来。”陈璟很保守,又要顾忌魏四家人的情绪,慢慢说道,
    “别说伤得这么重,哪怕是折断了胳膊,也要歇息几个月。你们谁也不能操之过急,更要劝魏四叔别急。用药半年到一年,若是能站起来,杵拐杖能行走,这就是造化了。”
    他说得这么含蓄,但是魏四的妻子和孩子们都听明白了。
    因为原本就不难理解,他们家就有个摔断了腰瘫痪的亲戚,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从魏四摔下来,他的媳妇和女儿们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现听说他还有可能站起来,无疑是极其高兴的。
    “只要他还能站起来,多少可以自理,不用你们太过于辛苦。”陈璟对他们道,“这些日子回家,也是静养。撑船这个营生,今后是做不得了”
    魏四的媳妇点头,道:“这还是多亏了陈东家。若是换了个大夫,还不知如何呢。我给您磕头。”
    陈璟忙扶住了他。
    当晚,陈璟和店里的小伙计、朱鹤一起,把魏四送回了家。等到了魏四家里,已经快黎明了。
    陈璟累得有点脱力。
    魏四已经昏睡过去了。
    陈璟又开了药方,把药方给魏上幸,让他煎药给魏四喝。
    “这是续腰汤。”陈璟对魏上幸道,“熟地一斤,白术半斤,熬煮成一碗浓汁,一日喝一次,一连先喝五天,我再开其他方子。”
    一斤的熟地和半斤的白术,在用药方面是非常大剂量的。陈璟也怕魏家的女儿们不放心,求了邢太太张氏,给魏四请其他大夫,到时候看到这方子害怕,要更改。
    所以,陈璟仔细和魏上幸说:“腰骨折伤,内伤肾脏,活血不能入肾。肾血不足,无力通气接续,腰伤不容易好。
    所以,我重用了熟地和白术。这方子,你心里清楚就好,不管谁来问,别告诉我们,免得坏了事。”
    魏上幸常年跟着陈璟。若说这个世上最相信陈璟的人,魏上幸绝对是其中之一。
    陈璟交代的,他一定会做到。
    这点,陈璟也放心。
    “是。”魏上幸回答。
    陈璟拍了拍他的肩膀,对魏上幸道:“你不用担心,你父亲调养一年半载,是能动的,只怕不会那么灵活。
    人有旦夕祸福,这个不是谁的错,这话也要安慰你母亲。家里缺钱,我可以相助,只管开口。”
    钱这个方面,陈璟觉得不用太担心。
    魏四夫妻是有点积蓄的。
    将来魏四的问诊和用钱,陈璟是不会收他的钱,所以他们还和平常一样,没什么大销。而魏四的女儿,是邢太太张氏身边最得力的丫鬟。
    邢家财大气粗,张氏知道魏家的祸事,自然也有赏赐。
    几方面加起来,魏家往后几年不至于太拮据。再过几年,魏上幸长大了,他可以做大夫,能挣到钱。
    “东家,我不要钱。”魏上幸突然抬头,看着陈璟。他噗通给陈璟跪下,“东家,我想做大夫,给您做子弟,您收下我吧!”
    他不等陈璟回答,就连忙给陈璟磕头。
    陈璟扶起了他。
    “你到了我身边之后,我一直教你读书识字,你知道我将来必然会收你做子弟的。”陈璟对魏上幸道,“你父亲生病,你也莫要心浮气躁,安心侍奉左右。
    我原打算过些日子再问你的想法。如今我知晓你愿意做我的子弟,这很好,我甚是喜欢。以后呢,还是照从前那样,我想先教你认字,不必着急。你心里有数,我心里有数,就足够了。”
    魏上幸颔首,道:“是。”
    他其实是想快点学会医术,好去挣钱。魏上幸虽然总是沉默寡言,心里却敞亮,不喜欢占别人的便宜。
    他知道他父亲卧床之后,不管是陈璟还是邢家,都会帮助他们。
    这份帮助,在魏上幸看来,就是占了别人的便宜。
    他虽然着急,陈璟对他的劝慰,倒有管用。
    “这样吧,你先照顾你父亲。”陈璟最后对魏上幸道,“等过了一个月,若是你仍想做我的徒弟,你父母也同意,你就正式拜师入门吧。”
    魏上幸惊喜看着陈璟。
    一时间,他眼里竟然有泪。
    陈璟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好孩子,安心侍奉你父亲吧。”
    魏上幸道是。
    安顿好了之后,陈璟和朱鹤等人从魏家出来。
    “你们明天上午等倪先生来了,都去补觉吧。”陈璟对朱鹤道,“我可能要下午才到铺子里。”
    “东家好好歇息。”朱鹤道。
    陈璟点点头,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锦里巷。
    到了锦里巷,几乎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陈璟抹黑进了后园,把清筠吵醒了。
    清筠服侍他洗澡。
    然后,陈璟就躺下了,睡得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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