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没有何家也能活得了,她没有仰仗着何家过活,反倒是何家靠着她林家的产业,才变得宽裕了一些。
    难怪村里常常有人议论,说何家早些年也是寻常人家,不知道怎么发了一笔财,就突然阔了起来。原来何家发的是林家的财啊!
    林容忽然明白了她可怜在哪里,愚昧在哪里?
    她这一生啊,活得糊涂。
    那些学生既知道了这桩不平之事,哪里肯装作没看见?一群人就吵着要去帮林容打官司。
    其实林容并不在意那些钱财,林容也知道她跟何耀祖打官司,大概也要不回什么东西了。可是她的一生已然过得这么糊涂了,总不能再继续糊涂下去。她想要找个地方,把这一切辨个清楚。
    林容跟何耀祖打官司的事,不止轰动了整个何家村,甚至还上了报纸。有的人痛批林容有失妇德,竟然将家丑外扬。当然,也有人指责何家不守信义。
    何耀祖急切地寻到了林容,对林容指责道:“你竟然不顾我们何家对你的抚养之恩,不顾这么些年我们之前的情分,非要把我闹得身败名裂么?我名声败落了,难道对于你而言,就是好的?你不要听别人鼓动,就跟着那些学生乱闹事。现在这些学生什么都敢做,连大首领都敢反对,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何家的养育,我父亲已经给了报酬,我还需要顾及什么?而我们多年未见了,还有什么情分?”林容疑惑地反问。
    林容当真是因为疑惑才发问,却没有想到竟然就把何耀祖给问住了。他没想到历来顺从,事事把何家把他放在先头的林容竟然还会反问他。何耀祖一时竟答不出,转身仓惶离去。
    林容和何耀祖这场官司打了小半年。
    因为何家早就哄着不识字的林容摁了手印,把留给林容的财产都变卖了。而且中间又隔了这么多年,连朝代都换了,想要追讨林家的家产,是肯定追不回来了,就只判了何耀祖还林容一些钱。
    至于两个人的婚事,这么多年了,竟然连一张婚书都没有,这连何耀祖都觉得惊讶。
    林容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她一听得自己竟然在变卖家产的文书上摁了手印,就知道了当初何家父母让她摁手印的文书,并不是他们所说的婚事,而是变卖产业的文书了。
    何家人欺负她不识字,就这么把她手里的产业哄骗去了。
    别人都说林容的官司输了,她被那些学生糊弄了。这官司判完,她什么实在的好处都没有得到,只是害得何耀祖没了面子丢了差事。现在弄成这个样子,她也住不得何家了。等林容死了也入不了何家祖坟,就享用不了后代的祭奠,她这样要做孤魂野鬼的。
    有人就趁势劝了林容也不要再跟何耀祖要那些钱了,赶紧像何耀祖道歉,最后或许还能讨一个地方安身,总比现在无处安身的好。
    林容却不后悔跟何耀祖打官司,并且执着地跟何耀祖要回了钱。她跟何耀祖没有婚书,就不是何家的媳妇,为什么还要住回何家去?她已经糊里糊涂地被耽搁了一辈子,难道最后要在何家没名没分的死去么?
    然后林容就在林家宅子的附近买了个小房子,林容虽然看不清楚,可是等到了春夏季节,就会有花枝从那宅子探出来。林容闻着那些花香,就会忍不住是想,或许这枝花就是她父亲或者母亲种下的。
    林容上一辈子死得时候不过五十岁,可林容却觉得很漫长。漫长到,她熬了许久,才终于死了。林容死得时候很安静,一个人静悄悄地就没了,就好像从来就没有来过这世间一样。
    现在十八岁的林容站在飘零的梨花中,看着十三岁的何耀祖一脸不情愿地从远处跑过来。看到一群男生痴痴地看着林容,何耀祖又羞又气,对着那些男生不敢出声,只对林容凶道:“你来做什么?不嫌丢人么?”
    林容当下想要直接甩手走人,既然重来了一生,她再不想活得跟之前那样糊涂,白白在何家消耗了一辈子。但是林容随后又想到如今林家的房契地契还都在何耀祖的父母手里握着,若是她撕破了脸,何父何母肯定不会把房契地契给她。她一个孤女子就是告到衙门,找衙门补办房契地契。那些衙门的大老爷估计更乐意和何家一道吃了这口肥肉,哪里肯顺顺利利地把房契和地契给她?
    她想要把这些产业带走,就不能立即跟何家人撕破脸,不能让何家人发现她的变化。想要离开何家,也要在拿到房契地契之后。
    林容就忍耐下来,将篮子里的包裹塞给了何耀祖:“天冷了,这是你母亲让我给你带来的厚衣服。”
    然后林容就立即挎着篮子转身离开,竟然连一句关心何耀祖的话都没有多说。
    虽然每次林容关心何耀祖,何耀祖都会嚷着烦。可是骤然没有了这种嘘寒问暖,何耀祖竟然觉得少了什么。直至林容转身走,何耀祖还呆站在原地,他有了一种突然失去了某样常用东西的不适,这种不适让何耀祖都忽略了林容对何母称呼的转变。
    林容回到何家后,就立即跟往常一样洗衣做饭,伺候何父和何母。
    做饭的时候,林容盯着烧水的炉子看了一阵,一狠心就把手伸了进去。
    这天晚上何父何母就会让林容在所谓的“婚书”上摁下手印,这个手印她摁不得。
    第159章 这个小丈夫我不养了3
    何父一听到林容竟然烫伤了手, 自持公公身份,不能直接教训儿媳。他就指了何母训道:“你怎么管教的人?到现在竟然还笨手笨脚的?你去看看她的手,别耽误了给婚书摁手印。”
    何母挨了何父一顿骂,慌忙挪着小脚到了林容跟前, 扯过林容的手仔细看, 见十根手指头都烫楚了水泡, 只可怎么摁下手印?
    何母立即狠狠戳了一下林容的脑袋,骂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从小就毛手毛脚的!你到外面看看,谁家媳妇像你这么笨?往后我们怎么敢把耀祖交给你照顾?我们今天还打算把你跟耀祖的婚书给定下来,你这手坏了, 怎么给婚书摁手印?没有婚书,往后你可就是没名没分跟着耀祖!没名没分跟着男人的女人,跟那些不知道孝顺公婆伺候男人的女人一样,都是要下地狱扒脸皮, 下油锅的!你给我把手好好养了,手养不好, 我们是不给你和耀祖做婚书的。但也不许借着手伤就耍懒不干活,不然我就把你卖出去,卖给山里的脏汉子做媳妇。那些人可不会像我们待你这般好, 会把你像牛马一样使。今天不许回房睡觉,也不许吃饭,去厨房睡去!”
    林容上一世老实了一辈子,也不会做戏,也不懂得哭一场装装可怜。重活了一生, 林容还是不会那些说哭就哭, 说笑就笑的本事。林容生怕被何父何母看出是她故意弄伤了手指,也不敢多话, 就只垂着脑袋,闷声退了出去。
    见林容出去了,何母才对何父小声道:“她受着一伤,怕是又要躲懒了。你们男人整日里都在忙外面的事,哪里知道她多奸猾?我这一天天都要眼睛紧盯着她,不然她不知道要做出多少错事出来呢。”
    何父因为有了病,白着一张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用力地咳了起来。何母连忙捧了痰盂过来,何父猛咳一声,吐出一口浓痰来,他才指着何母低声骂道:“妇人之见,看不出事情的轻重缓急来。你说得如今算不得什么事,现在她爱躲懒就躲懒,先让她的手养好了,等她在转让文书上摁了手印,之后你愿意怎么差遣她,怎么差遣她。”
    何母皱起了眉头,低声嘟囔:“那,那她要养手伤,那些活儿谁来做?她这一耽误,就好些天不能绣花了,家里也少了些进项。平时就因为她会绣几个破帕子,怕她的手糙了,不能做这细致活儿,就什么重活都不让她做了。现今家里就一个洗扫婆子,那婆子又极其刁钻,整日里说我们给的工钱少,差遣她一回,反倒还要被她生出很多事来。家里许多活儿可少不了林容,要是林容为了养伤不去做活。那不是要我这个婆婆转头来伺候儿媳妇?”
    何父怒道:“头发长见识短,又不是让你一直做事,只是这几天罢了。等把那些宅子跟田给卖了,我们不是又有了一大笔进账?有了钱,就能把铺子上的账周转开了。把铺子盘活了,到时候你想怎么让林容去做活儿不行?”
    何父说着,又忍不住恨道:“那个姓林的肯定瞒着我什么,不然怎么在他手里很赚钱的铺子,到了我们手里就成了赔钱的?是说什么把我当做至交好友,结果还不是藏着一手?这笔账肯定要在他女儿身上讨回来!”
    何父因为又动了气,就忍不住咳了起来。
    何母虽然心中还有些抱怨,但是碍于何父的脾气,也不敢再说什么了,忙过去给何父抚背。
    林容在厨房将草垫子铺好,就老老实实地缩在了草垫子上。她又饿又冷,一时睡不着,就回想着上辈子的事。她现在的身子年轻,脑子也清楚些,将上辈子没想明白没算明白的,都算清楚了。林容不免越想越气,越想越恨。
    上辈子林容身体衰败,已到了末路,就算想恨,因做不得什么事了,就也没能力没力气去恨了。如今林容年轻轻,身体康健,血气又盛,往后有的是精力和时间去做事。上辈子没力气提起来的怨恨,都一遭堵在了林容胸口。
    林容一翻身就起来了,心头似火烧一般,怎么都觉得不该是她在这里忍饥挨饿。
    林父给何家的银子和商铺已经够富养出十个林容了,可林容这些年来哪里算得上富养?她自记事,就在做活儿,才刚能勾到锅台,就开始做饭了。何耀祖出生后,就基本是她带的。何耀祖小时候很缠人,一定要被人背着哄着才肯去睡。林容还是个孩子,就常常背着何耀祖哄睡。
    再长大些,林容因为机缘巧合,得了一个老绣娘的眼缘,被老绣娘教导了一些绣花的手艺。林容在刺绣上面还算有悟性,自己又琢磨出了些门路。何家见林容能靠刺绣赚钱了,林容这才少做了许多重活,可打扫做饭等活儿还要林容来做。
    林容就只算她这些年刺绣赚得钱,就不该是她在这里忍饥受冻。林容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笼屉,笼屉里还放着一些剩饭剩菜。林容上辈子被打骂的老实惯了,就算被关在厨房受罚,她也不敢要偷吃东西,因为那不是好儿媳该做的事。生为好儿媳,可不能违背公婆的话。
    林容自小受的教导都是以何家为先,何母是教过林容偷吃偷拿东西不对。但那是不能偷拿何家的东西,可若是林容能从别人家占了什么便宜,何母还是乐见的。倒是因为林容太过老实,不会占旁人的便宜,反倒挨了何母许多打骂。
    林容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垂眸想道:可没有婚书,他们又不是我的公婆,这饭菜指不定还是我挣来的呢,我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我为什么要继续挨饿?
    林容一边这般想着,一边就壮着胆子去掀开了笼屉。虽然身边没有人,但是林容却还是紧张的指尖微微发抖。当林容拿了饭出来,忙忍着手指的烫伤,快速吃了几口。林容生怕早晨起来,被何母看出来,她也不敢吃太多,只吃到不饿了,就连忙把碗筷收了起来。然后林容深吸一口气,又慌忙躲回了草垫子上。
    林容很怕,这种怕是林容在何家每次犯了错,被打骂出来的怕。但怕过之后,林容心底里深处,竟然涌动着一些隐秘地喜悦。就像是林容当初要烫伤手指的时候,也很怕疼,也很害怕会被何父何母看出烫伤是她故意造成的。可当林容想到手指烫伤之后,不能能何父何母如愿抢走林家的产业时,心里就会蔓延出的一丝丝喜悦一样。
    这种又害怕又窃喜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林容一整夜都没有怎么睡过。可尽管没怎么睡着,但是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一夜没怎么睡觉的林容不但不显得萎靡,反倒更加兴奋。尤其是当林容看到何母虽然骂骂咧咧地进入厨房,却没有剩菜剩饭少了一些。何母竟还只是在怪着林容如何不小心竟然烫伤了手,耽误了在“婚书”上摁手印的时候,这种挑衅了何父何母的兴奋感就更强烈了。
    林容并不怕何耀祖,哪怕何父何母一直要林容把何耀祖这个丈夫当成她的天。她也不害怕何耀祖。何耀祖是被林容带大的,何耀祖多傻的样子,林容没见过?
    林容一直怕的是总用刀子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的何母,还有倒在炕上散发着死人气的何父。林容怕何母有时无缘无故的打骂,也怕何父那曾经透过她的衣服,描摹过她身子的浑浊目光。
    “如今你倒是享福了,竟然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来伺候你了。你可真是我天生的克星!难怪你爹娘不肯要你,把你撇在了我家门口。如果不是我们养了你,你怕是要活活冻死饿死。结果你长这么大了,不知道孝顺我们,竟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来伺候你?今天早上,你也不许吃饭。什么时候你把手上的伤养好了,你才可以吃饭。”何母一边做着活儿,一边训斥着林容。
    若是之前的林容,只要何母说到若不是何家养了林容,林容就要被活活冻死饿死之类的话,林容都要羞愧地低下头,随便何母使唤。可现在林容也低着头,却是害怕何母看出她即将离开何家的兴奋。
    何母吃过早饭,就拿了林容先前绣好的帕子出去了。帕子虽都是林容绣的,但何母怕林容知道她能赚了银子后,自持有了本事就不服管束,因此每次交货都是何母去的。每次卖完帕子,何母都要挑刺林容几句,说林容的绣品多差多不好卖,若不是她去卖,根本就卖不出去。但这贬低过林容的绣品之后,何母却会一个劲儿催促林容多绣些绣品出来。
    等何父病得越发重了之后,何家因为养着一个病人又要供着何耀祖读书,着实支应不开。何母就更加发了狠似的逼着林容刺绣卖钱,林容这才知道她的刺绣是能很好卖的,好卖到能支撑一家子的开销。
    第160章 这个小丈夫我不养了4
    何母出去之前, 先伺候着何父吃了药。何父吃得药里有助眠的作用,没过多久何父就靠着枕头睡过去了。
    林容听着何父的呼噜声一起,就避开家里雇得那个洒扫婆子,悄悄走进了何父何母所住的主屋。林容不喜欢来到这个主屋, 尤其是何父病了之后, 主屋里就弥漫着一股臭气, 这股臭气混合着浓重的药味,更加难闻。这让林容每次来主屋,都觉得喘不过气。甚至何父何母去世后,林容都不愿住进主屋来。
    可林家的房契还有何父留下的书信都在主屋里, 林容再厌烦,也不得不进去。
    林容还记得上辈子她是在主屋里的炕柜见过那些房契的,只是她那个时候因为不识得字,并不知道那就是林家的房契。何父何母年纪大了, 也怕藏了东西后,连他们自己都找不到, 所以他们不大会换地方。
    林容就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在炕柜的一侧摸出了个木匣子来。林容连忙打开,她别的字认识得还有限, 但是她父亲留下的契书和书信被她描摹了无数遍,每个字符都被她牢牢的记在心里。林容只看前几个字,就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林容慌忙把找到契约和文书藏在了衣服里,贴身放好,然后再轻手轻脚地把那木匣子放了回去。林容才刚把木匣子放回去, 就突然听得一声咳嗽。林容慌忙停下了手, 心一直提到了嗓子眼,竟连动都不敢动。
    僵了好一会儿, 林容才抱着拼死也要逃出何家的信念缓缓转过身,就见屋子里的何父依旧昏睡着。那声咳嗽,竟是何父在梦中咳的。林容心中松了一口气,腿却吓得依旧发软,她是扶着墙才一步步挪出了主屋。出了主屋,林容就直直的往何家外面走。
    何家先前雇下的那个洒扫婆子看到林容这样,疑惑地唤了林容几声。可林容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也不回头。那洒扫婆子也不是爱管事的,生怕上去追问林容,再追出一桩差事来,就索性装作没看到林容的异常。反正何家给她这点儿工钱,也就够让她帮着洗洗衣服打扫一下院子的,多余的事她做什么?就算这何家的媳妇儿跟人跑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林容一路都没顾得上跟人说话,她捂着藏在衣服里的契约和文书,一路走出了何家村子。出了村子,林容就立即躲起来,把身上的褂子脱了,将褂子反了穿,然后把头发披散了,梳起了一个妇人发髻,又把脸给扑上些土。然后林容就向着林家宅子所在的县城走,她不知哪里生出的一股力量,怎么走都不觉得累,也不再怕了。
    她越走越快,直把那个何家村远远甩在身后。
    活了两辈子了林容,直到现在,才有了一种真正摆脱何家束缚的感觉。虽然上辈子林容也离开了何家,但那个时候何父何母已经去世了,林容的离开更像是她濒死之际的无惧无畏。是因为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了的自我放逐,并非真正有胆气。
    可现在不同,林容这次的离开,是对何父何母的反叛,是为了奔向更好的日子。她的身体还这样年轻,她的生命正是最繁茂的时候,她要奔向的是拥有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哪怕将来还有许多坎坷许多困难,但是将来的每种可能,在林容看来都会比继续留在何家要好。
    何家是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才发现没了林容这个人。何母卖完了林容的绣品,回到何家后,就只顾着把反复数着手里的银元,根本就没察觉到还少了林容。之后虽然发现林容不在了,但何母也只认为林容又去做什么活儿了。别看何母总是说林容爱躲懒,可何母心底里倒也不信林容是个喜欢到处玩的人。
    发现林容不见了,何母还是跟以往一样先骂道:“肯定又跑出去偷懒了,她这一会儿就是仗着手伤,我不能整治她。等她手好了,在文书上摁了手印,看我怎么收拾她!”
    直到吃过了晚饭,夜也深了,何母和何父才发现了不对。何母立即慌了,她倒是没有想到林容敢跑,只是想着林容是别人拐跑了。在何母看来,林容已经被她训得服服帖帖,林容哪里敢跑呢?平时用赶出何家的话来吓林容,都能把林容吓得战战兢兢,这样的林容怎么可能偷跑?
    何母只是怕林容被拐子拐跑了,耽误了他们转卖林家的宅子和田地。而且林容又有刺绣的手艺,将来还能补贴不少开销呢。往后何耀祖肯定是要出去念书的,若是少了林容伺候,那何家不都是要她这个老太婆来操持么?
    “我这就出去找她,我一定要把这个死丫头给抓回来。她可是我们家的童养媳,是吃我们何家的米长大的,怎么能让别人白捡了便宜去?”何母说完,就挪着小脚往外走。
    倒是何父多了个心眼,忙叫住了何母:“你等等,你去炕柜里,把那个木匣子拿过来。”
    何母虽然急得不行,却也只得先听何父的话,连忙把木匣子找了出来,只是小声急道:“现在要把林容赶快找回来,又看这个匣子做什么?”
    何父也又急又气的咳嗽几声后,粗声道:“我今天早上吃过了药后睡着了,似乎感觉有人进了我们屋子。我那个时候,吃了药睡迷了,醒也醒不过来,还以为是做了梦。如今怕不是梦,是真的有人进了我们的屋子。”
    何母皱眉,慌忙问道:“她进这个屋子干什么?是不是要偷钱啊?”
    “我们这里才放了多少银元,只怕是比银元更要紧的东西!”何父说着,就翻看起了木匣子里的东西。
    何父翻了一遍,眼睛就瞪大了,他那浑黄的眼珠子都瞪得微微突出,就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一样。
    何父随后又颤抖着手翻了一遍,然后眼睛一翻,倒了下去,嘴里低声道:“完了,完了,她知道了,她跑了。”
    何母见状,连忙扶起了何父,又给何父喝茶,又给何父抚背,才让何父再说出句整话来:“她把林家的房契还有地契都拿走了,还有她先前的户籍文书!她这是要把我们的房子和地都给抢了,你快找人把她拦下来。”
    何父说着,浑浊的眼睛陡然狠厉起来:“你去找人把她抓回来,不,把她打死在外面,把地契和房契给我带回来。我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了她的命,就该把林家的产业都直接拿到手里。”
    何母却知道何父当初哪里是心软,只是当时就把林家的产业直接夺了过来,要使出许多钱疏通层层关系,到了何家的油水还能有多少?但是留着林容这条命,不仅可以省下这笔疏通官府的钱,还能给家里添个做活的丫头,何家自然要把林容留下了。
    可是谁能想到一贯老实的林容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知道了她的身世,还敢拿着那些契书和书信跑了呢?
    何母一贯顺从何父,如今得了何父的话,就立即挪着小脚往外走。刚走到门口,何母才反应过来,哭丧着脸对何父说道:“我,我这哪里找人去抓她,又有谁敢跟我去把她打死?”
    何父气得直喘粗气,直骂何母废物。何母就耷拉着脑袋听着骂,一句也不敢反驳,只等着何父吩咐。但何母等了半天,却也没等到何父再做什么其他安排,也没听到他让何母找个什么人来去把林容抓了杀了。何父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当初结交了林父这个富家少爷。林父这辈子最大的心机,就是占了林家的产业。他最大的狠心,也是用在了林父和林容身上。
    他哪里有什么能够抓人甚至杀人的帮手?
    何父何母一直熬到天亮,何父才重重喘了口粗气说:“你就去找村里的人,说我们家媳妇拿了家里的银元跑了,让他们帮着我找找。她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肯定是要回家的,你就让那些人去林家那里帮着找。”
    何父说到这里,咳了几声,才继续皱眉道:“那林家那么远,不使些钱,他们怕是不会出力气找人?别看都是何家村的人,可不使钱话,一个个都油滑得很。你不是才收了林容卖绣品的钱么?你把那些银元先给了村里人,告诉他们,等找回人来,我再给他们一笔。”
    何母连忙捂住口袋,面露不舍:“这又要搭进去多少钱呀,我们耀祖念书还需要钱呢,怎么能把钱都用在这上头?”
    何父立时怒了,指着何母骂道:“糊涂!是现在使的钱多,还是林家的宅子和田地卖了的钱多?到底是个妇人,见识短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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