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月看着他的眼睛,眼神越来越来冷,到最后再也没有一点刚才的戏谑,澹台鸿烨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三个字:“是真的。”
    “她,现在在哪里?”
    “五绝城。”
    澹台鸿烨一下子怒了,“为什么还要骗朕?!两个月前五绝城就被人夷为平地了,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所有奏折都翻落在地,有一本还杂在项月头上,画出一道淡淡的红痕。
    项月神色不变,看着面前人的变化,仿佛两个人是交错的两个时空,只是不小心见面。
    依然是幽凉的声音:“我没有骗你,项月九年前进了五绝城,六年前就死在了五绝城内,所以就算五绝城被夷为平地,她也永远出不来了。”
    澹台鸿烨一下子坐在椅子上,那种地方,她是怎么活过三年的?她那么胆小,那么怕黑,他的项月,原来早就被他害死了。
    项月看着眼前的帝王两眼空洞,深吸一口气,问他:“澹台鸿烨,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选择帮助你母后这么做吗?”
    几乎没有犹豫,他就回答:“会。”
    “难道你现在不后悔吗?”项月不解的问。
    “后悔。”
    “那为什么?”
    澹台鸿烨抬手挡住照在他脸上的月光,“父皇是马上得天下,几乎所有皇子都曾跟随他征战四方,所以众皇子都很早熟,皇位之争异常残酷。但是项月却一出生就被立为未来皇后,换句话说,是不是谁娶了项月谁就是未来皇帝?可是当时最讨她开心的却不是朕,是三皇兄,就连父皇都说三皇兄跟项月很般配,所以朕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样的事发生,那时候我还小,可是已经懂得很多事,所以便唆使母后出动唐家暗人动手。”
    “知道为什么项月跟三皇子更亲近一些吗?因为当时唐家势力远不如今天,唐妃也不见得多么受宠,项月发现她跟谁亲近一些,谁就会受到其他皇子的攻击,所以才有意疏远你。”
    项月神色淡淡的,她发现,当一切都真相大白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趣,反而多了许多伤感,项月的一片苦心,最想要他懂的人却从来都不懂,她那么善良,又有什么错?凭什么受那么多苦?突然感觉上苍是如此不公,就像自己一样来历不明,从小受尽虐待,稍微大一点就被送进了五绝城,无父无母,只知道自己复姓轩辕。像澹台鸿烨这种人就可以坏事做尽,还稳坐庙堂之上。
    澹台鸿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崩溃,苦涩一笑:“事已至此,就当是朕的良心被狗吃了吧,朕不这样做,就会被别人踩在脚下甚至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欠她的,只有寄予来世。”
    “来世之说太过虚无。我命人在五绝城种满雏菊,或许来年就开了,你若有心就去看看她吧。”说罢起身欲出门去,借着冬夜的寒冷清醒清醒。
    “能告诉我你跟她的事吗?”身后的澹台鸿烨也跟着起身。
    华年微微侧头,“就像唐婉儿说的一样,我就是那个活着出了五绝城的人。至于我与贺兰项月之间,她把她的脸给了我,所以我帮她回来,看看。”
    “你为什么······”澹台鸿烨还没有问完,华年霍然转头,眼中寒光迸泻:“不要问我为什么不带她一起出来!因为她当时已经药石无灵!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那么就请你择日为你的皇后发丧,就当完成她最后的心愿。”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
    外面冰天雪地,项月不知从哪弄来一壶酒,大红的绣袍在雪白的夜里格外扎眼。
    澹台鸿烨站在皇宫的最高处,远远地看着她,那一抹红色提着一壶酒,身后一个服侍的人都没跟,走在宫里偏僻的小路上。随着酒越喝越多,她走路开始不稳。
    小公公在澹台鸿烨身后为他撑着伞,雪越下越大,澹台鸿烨见她已经摔倒两次,转身对小公公吩咐:“传朕旨意,今晚宫灯一夜不息,角落阴暗处多加两盏。”
    小公公将伞给了澹台鸿烨拿着,自己转身跑去传话。小公公走后,澹台鸿烨就把伞扔在一边,任自己的发被雪染白。
    华年一路跌跌撞撞,最后连酒也洒了,这酒是她从莲城带出来的,窖藏百年的葡萄酒,自己平时都不舍得喝,今天怎么不小心都给洒了呢?弯腰去捡洒在雪上的酒,却捡到了一把已经被酒染红的雪,最后融化在手心。
    澹台鸿烨皱眉,那是什么?为什么是红色的?是什么酒?像血一样,不禁想到她们在五绝城要靠人吃人活着。
    华年最后走不动了,这葡萄酒是莲妃酿造的,只有莲城才有,现在都快被自己喝光了,新酿的味道还不够好,不够好,华年胡乱的想着,就雪地上躺下,竟昏昏欲睡。
    澹台鸿烨看了一会,见她还不起来,摇摇头转身下了楼。
    华年身上已经盖了一层薄薄的雪,王初元兽一样的眸子仔细打量了她一遍,确定她身上没有磕碰出伤以后,把伞收起来别在腰间。将地上的人儿抱在怀里,足尖轻点,就上了殿顶,每一次点地都会飞出很远,仿佛踏风而去,华年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抱着自己的是王初元,以为是在五绝城一起生活的时候,憨憨的笑起来:“嘿嘿,阿妩我们飞起来了,嗷!”
    王初元唇角弯弯,也不言语,只抱着她在宫殿上方多转了几圈才送她回寝宫。把她放在床上时,华年还意犹未尽,踢着腿闹脾气:“不要下来,阿妩阿妩,华年还要飞飞。”
    王初元也不理她,只管把她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华年一沾床就滚成了一个球,昏昏欲睡过去。王初元看着她的样子好笑,但是知道一会澹台鸿烨就会来,也不多留,便转身要走,可是刚走出去就发现自己的衣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揪住,自己一拉扯,华年又醒了一点,喃喃道:“阿妩别走,还要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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