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路人被接连两声巨响吓到,霓虹灯景的夜色把地上迅速蔓延开的血泊照的诡异。
    一时间,尖叫惊呼不断。
    有人大呼打120,报警。
    也有人朝酒店窗户看过来:“不得了,上面还挂着个人!”
    “快打给消防!”
    “几层?”
    “五层吧,快,估计撑不住要掉下来了!”
    热心的民众参与下,救护车很快呼啸而来。
    季深行闭眼,双腿麻木,双脚勾着护栏,身体倒挂在半空中,刚才林妙妙挣脱他手臂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里回旋。
    短时间内,那声她掉下去砸在地上的巨响,让他无法从震惊里回神。
    酒店房门啪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
    酒店经理领着保安们惊惶涌入,望了一眼豪华套房里凌乱不堪的样子,几步跑到露台!
    “先生!你没事吧?能坚持住吗?”
    季深行身体到转着,睁开眼,疲惫中望向经理,点了点头。
    “坚持一下,消防员在楼下了,马上上来!”经理不敢怠慢,这间房入住时客户持有的是vip金卡,酒店不想摊上什么事儿,可是一下子跳楼两个人,这可吓坏了经理了。
    “你们几个,快!抓住这位先生的双脚,别抓裤腿,抓脚踝!”
    酒店经理严肃吩咐。
    因为季深行倒挂的姿势,全部身体在护栏外,到底不是专业消防队员,保安们不敢贸贸然施救。
    楼下救护车红灯闪烁,季深行听不清救护人员说什么,可他看到他们抬着莫靳南和林妙妙上了救护车。
    “楼下那两位还有气吗?”季深行存着渺茫的希望问经理。
    经理抹把汗,一张老脸惊悚不已:“先生,我不知道,是路人闯进来告诉我们有人跳楼,我马上带人上来看,只看到您……”
    季深行沉默。
    今天晚上,他是存了和林妙妙莫靳南鱼死破的决心的。
    可真当莫靳南跳下去丧命,紧接着妙妙也跳下去时,季深行心里没有一丁点轻松的感觉,反而压上了重石。
    恨极了时,恨不得他们立刻消失,但冷静下来想,他并不想看到血腥,也没期盼过任何一个人死。
    酒店经理在消防员来的过程中仔细查看房间内。
    除了凌乱,有打斗过的痕迹,没有找到别的东西。
    酒店员工跑上来在他耳边说,跳楼的女人腿上有枪伤。
    此时,酒店经理内心更加毛骨悚然,房间里发生了枪战?!可是枪在哪里?
    ………………
    医院里。
    重症监护病房外。
    蓝双简直快疯掉了。
    四十多分钟前,顾绵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让她来医院,寻常人听到医院俩字儿就跟听见噩耗似的!
    火速赶到医院,来了就看见这女人站在重症监护病房外,失魂落魄地在哭。
    “绵绵,你能不能停一下告诉我怎么回事儿?”
    “你告诉我,里面躺着的小孩和你什么关系你哭成这样?”
    顾绵此时却不是为峥峥哭。
    注入另一半的人造血,从酒店回到医院时,李医生告诉她,峥峥情况慢慢地在稳定了。
    顾绵看过双频指数监控器上的线条波动,比较稳定。
    从酒店房间出来,和林妙妙擦身而过,顾绵不知道是怎么下楼,怎么打计程车回到医院的。
    一路上,脑海里全是季深行和林妙妙在*上纠缠地各种可能的画面。
    做出卖季深行的决定,没人会理解,她自己也不理解自己,在知道爸爸是给季深行顶罪的那一刻起,她心思就乱了,再加上峥峥需要人造血迫在眉睫,她什么都不顾了,破罐子破摔。
    回到医院才发觉,心脏在揪扯似的疼。
    什么样的女人会把自己的男人亲手送给另一个女人呢?
    顾绵觉得这一辈子她活得如此可笑至极。
    这一晚上过后,她和季深行便老死不相往来了吧,他一定恨透了她。
    “绵绵,你再哭眼睛真的要瞎了,愁死我了,问你就不说话,到底怎么了嘛!”
    蓝双还在逼问她。
    这时,走道上墙壁悬挂的壁式电视换台,插播一则新闻,女主持人的声音洪亮清晰:
    就在刚才,二十点三十八分,体育路与枫林南路交叉口的四海阁酒店发生跳楼命案,接到民众电话,我台记者迅速赶往事发地点,据悉,跳楼的一男一女系四海阁酒店五楼豪华套房1209号房的客人,记者赶到时四海阁酒店混乱不堪,跳楼的男女都被紧急送往医院,下面,是我台记者采访到跳楼案发生当时经过的路人所述……
    蓝双给顾绵擦眼泪,跳楼案件时常发生,她并没怎么在意。
    却突然听见身旁顾绵倒吸一口气,猛地站了起来。
    “绵绵?”
    蓝双奇怪的抬头,看到顾绵盯着电视屏幕,浑身剧烈颤抖。
    “绵绵,怎么了?”蓝双跟着看向电视屏幕,画面里,路人还在描述跳楼案发生时的惊悚一幕。
    “……季、季深行!”
    顾绵大叫一声,双目睁圆地就往楼梯口冲!
    “绵绵!”蓝双赶紧拾起椅子上的包,追过去,可追到楼梯口哪里还有人?
    ……………………
    重症监护病房在二楼,顾绵双目瞳孔急缩,跑下楼。
    这里是住院部,她从大厅出来,直奔向医院大门口。
    路过急诊部,看到呼啸来的救护车停在急诊部外,车门大开,急救室跑出来好几个白大褂医生。
    车里面,救护人员抬着担架从车上下来。
    “什么情况?”白大褂医生询问。
    救护人员把担架上血肉模糊的病人往推*上移:“跳楼的,女,腿部有枪伤,跳下来时压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缓解了部分冲击力,身体多处骨折,大脑伤势还不清楚,送过来时还有气……”
    顾绵听到跳楼两个字,脑海里绷紧的弦唰一下绷断!
    她跑过来,不顾医生阻拦扒开人群往里面看,推*上的女人满脸满身的血,可那飘逸的长发身上的浴袍,仔细看,能够辨认出来,是林妙妙!
    刚才救护人员说她跳下来时砸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季深行……
    “医生,你刚才说另一个男人?他人呢?没送来医院吗?”顾绵眼角血红,瞳孔瞪大,抓着救护员的衣服低吼着问。
    救护人员着急把人送到抢救室,挣脱顾绵的桎梏,“先跳下来的男人……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应该是……”
    说着,惋惜地摇了摇头。
    顾绵一下子倒在地上,双目空洞枯槁。
    季深行……
    顾绵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颤抖地往医院外跑出去。
    …………………………
    消防队员五分钟后赶到的。
    毕竟是专业人员,施救过程不算艰难。
    季深行很快被他们用绳索捆住拉了上来,成功落在了露台的地板上。
    立刻又医护人员递上热水毛毯,还有人过来检查他的瞳孔,身上的伤势。
    “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脑袋眩晕的症状有吗?身体四肢动一下……”
    医护人员在询问,季深行身上裹着他们送来的毛毯,沉默着配合。
    那只抓住林妙妙的手臂,韧带有拉伤,另外,双脚脚趾头,有两根可能骨折,小腿膝盖的韧带也有拉伤。
    有没有脑震荡,还要到医院才能确定。
    季深行脸上的打架伤痕明显。
    医护人员检查完,在楼下确定案发现场的警察上楼。
    “季先生,我们是枫林区重案组的,鉴于你是案件当事人之一,有些问题要问你,刚才问过医生,你的身体状况暂时可能不允许,我们跟着你一起回医院,等你处理好伤势,我们再问。”
    季深行抬头就看到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一个透明证物袋。
    证物袋里是一把沾血的枪。
    在和莫靳南撕打的过程里,莫靳南把他的枪抢走,并且错误中向林妙妙开了一枪,随后莫靳南跳下去,枪支一直在莫靳南手中握着。
    季深行从拿出这把枪时一直有带手套,枪上的指纹,应该只有莫靳南的。
    “季先生,警察说话您听到了吗?”医护人员见他神情呆滞,以为他脑部受伤了。
    季深行迟缓地点点头,英俊五官上是受惊后的沉默模样。
    医护人员搬来轮椅,季深行脚趾头轻微骨折,行走不便。
    傅斯扶着他坐上轮椅。
    “傅斯,把地散落的所有资料全部捡起来。”
    傅斯点头,要去捡起。
    警察制止:“这些纸张全部要作为证物由我们警察暂时保管……”
    “警察同志,这些资料我们急用,有一个小孩等着这些资料救命的!”傅斯不禁激动,目光看向季深行。
    季深行抬头看向警察,抿唇开腔正要说话——
    “季深行!”
    门外突然传出女人嘶哑的哭声,紧接着一道单薄的身影闯进来。
    “季深……”顾绵跑进来,在看到轮椅上安然坐着的男人时,定住脚步。
    季深行听到这把熟悉细软的声音,身体一僵。
    目光从警察身上收回,缓缓望向门口风尘仆仆的女人身上,她双眼泛红小脸惨白,正泪光闪闪地看着自己。
    眼眸深邃,变得晦暗,沉默冷峻的五官上,没有任何一丁点表情,他只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
    顾绵站在那里,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活人,心脏剧烈鼓动的瞬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害怕这是梦,身体顿时无力瘫倒,沿着门框摔在了地上。
    “嫂子!”傅斯赶紧过去扶。
    屋子里酒店经理和保安,医护人员,还有警察,人很多。
    大家面面相觑,手上动作停下来,目光都在门口倒地的女人和轮椅上沉默不语抿唇皱眉的英俊男人身上来回。
    季深行收回目光之后,安静坐着,脸上没有一点波动,微低了头,在顾绵摔在地上时,也不曾抬头看一眼。
    顾绵在傅斯的搀扶下站稳,惊悚一波一波,捂着心口强自镇定心神。
    匆匆坐上计程车赶来四海阁酒店,下车的地点在被黄色警戒带围了一圈的对街上。
    顾绵跑过去,现场还没清理,很多人围着,好大一滩血迹。
    血泊里没有人。
    顾绵立刻跑进酒店,没有问前台没有问酒店里的任何人,直奔五楼。
    一进门,看到了完好的季深行。
    一瞬间死了的一颗心复活,可站在门口,面对他漆黑无情绪的目光,顾绵居然不敢走进来。
    “嫂子,季先生没事,不过还是受伤了,你去看看他。”傅斯推着顾绵往里走。
    顾绵僵僵地被推进来几步,轮椅上的男人,英挺的五官在暗影里,什么表情,顾绵看不见。
    他修长双腿曲起放在轮椅踏上,膝盖上盖着薄毛毯。
    顾绵走过去,扶着轮椅蹲下,哭红的双眼浮肿,睫毛上的眼泪模糊了视线。
    她手指颤抖地撩开毛毯,另一手伸向他的脚踝。
    可还没碰到,他的腿动了动,躲开她,一只冰冷的男人大手伸过来,冷漠抓开她的手。
    顾绵的手臂,僵在空中。
    眼眶里热泪又要涌出来,她倔强地抬头,鼓起勇气去看他。
    他也在看她,这个姿势,他坐着,她蹲着,他的视线居高临下,在俯瞰,眼角泛红眼眸漆黑,注视她的眼神,认真清冷。
    沉默中他的目光含了太多情绪,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空洞冰冷地在看着她。
    他只看了她几秒,修长手指转动轮椅,绕过她:“傅斯,推着我出去。”
    顾绵被遗弃在那里,就如同一个小时前她把他抛弃在这酒店的大*上一样。
    傅斯叹气,推着季深行出去,等他下楼禁被抬进了救护车,傅斯再折回来。
    回到房间,顾绵没有蹲着原地,而是站在房间外的走廊上,低头,小脸在暗影里,呆滞地站着不动。
    傅斯走过去,望着单薄的女人身影,叹息道:“嫂子,这回你真的伤了季先生的心了,换做是我,如果我深爱的女人把我往别的女人怀里送,不管有任何苦衷,我心里这道坎也过不去。”
    “其实季先生人虽然在苏黎世,但有派人保护你和孩子们,林妙妙提出和你交易的事情,他下飞机后就受到了消息。他认为你会和他实话实说共同面对商量对策,可是你却……在苏黎世,我们碰到了通世集团总裁,不是巧遇,秦先生其实是……算了这事儿往后说,总之季先生了很大代价从秦先生手中购进了莫氏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一心欣喜地回来想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你却把他骗到酒店。”
    原来,在和他亲-热骗着他来酒店时他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难怪他伏在她身上,那么黯然难过地说像一场梦,还问她是不是给他的最后一场美梦……
    那时候他一定很难过吧,她在骗他啊,他却还要笑着若无其事咽下这场欺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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