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统大人,这样做是要大祸临头,大祸临头的啊!”
    金冠三跌跌撞撞的跑到王五面前,请他无论如何得收手,不能真把满城屠了,否则同清廷再无转圜余地。
    现在收手的话,纵是旗兵死伤严重,起码能保住大部分。
    只要此事不往造反方向靠,哪怕嫁祸给满城那些搬迁户,说刁民造反也行。
    甚至直接说治下无能,导致部下有人同西山贼暗中勾结才酿成大祸,总比直接造反起事的好。
    “收不了手了,”
    王五摇了摇头,望着远处一群正被部下围攻的驻防旗兵,苦笑一声:“这个都统大人我也当不了了。”
    说完,扭头看向一脸惊惶的金冠三,吩咐他道:“你马上组织人手给我到附近各府县买粮,越多越好,不管什么价格都给我买!记住,你最多只有半个月时间。”
    金冠三听后怔住,他知道这个命令意味着什么。
    半個月,是清廷调兵遣将包围荆州的反应时间。
    王五再如何封锁荆州,消息也会传出去。
    也就是说冷静下来的王五打算坚守荆州,而荆州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进行战备以及动员。
    最多二十天。
    所以,在这段时间内必须想方设法往荆州城输送大量粮食,确保城中的粮食够守军和百姓能够坚持至少一年。
    “将军,荆州能守得住么?”
    金冠三对此不太乐观,在他看来荆州虽是重镇,城墙也算坚固,但却是座孤城。
    困守孤城同坐以待毙没什么不同。
    “守不住也得守!”
    王五语气不容质疑,事实上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眼下只能死守荆州,看看局势发展有没有转机。
    如果他放弃荆州,去哪?
    去西山还不如在荆州死守,因为西山根本没有地方容纳这么多人,也没有那么多粮食养活这么多人。
    去了也是个死。
    更何况去西山得穿过清军的几条封锁线。
    之前,他能安全过来是因为他也是清军,且有老张这个总督在,更是鳌拜招降的人,所以高守贵等人不敢乱来。
    现在,他可是名符其实的叛军。
    谁还敢放他过去!
    纵是高守贵是高太后的堂弟,对顺军还存了香火之情愿意放人,其他清军将领也不会让路。
    硬拼的结果,怕是能到西山的没几个了。
    沿江东下的话,目前水营的船只最多运三四千人,这点人手想横扫下游夺取南都无疑痴人说梦,甚至都无法突破安庆、九江的清军水营封锁。
    带着精锐离开荆州打游击更是无从说起,因为没有游击的土壤。
    在完全获得民心的清占区打游击,想要生存下来除了破坏还是破坏。
    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王五成为真正杀人不眨眼的贼寇,为了支撑下去势必杀人放火,到处屠杀拉壮丁,为了激励部下不断分赏他们抢来的女人,做那清军入关时的种种暴行。
    如果抗清的目的是祸害百姓,那王五不仅是自掘坟墓,也会断送复天下的最后一点念想。
    他绝对不会这样做。
    老丈人吴三桂那里,能看在女婿份上秘密收留他,却不可能收留追随王五的这一万多人。
    因为那样还不如造反。
    起码女婿这里还有座荆州城。
    最重要的是,王五如果放弃荆州,城中十几万百姓就没了活路。
    今日之事,哪怕外城的百姓没有涌入满城,清军入城后肯定也是尽屠之。
    这一点,毋庸置疑。
    只要稍有见识的人都清楚。
    故摆在王五面前的路只有一条——死守荆州,以待大变!
    巴布尔不死,驻防八旗也形成不了有效抵抗。
    满城太大,界墙太长,敌人太多。
    得亏界墙才修半人高,真修个几丈高且只开一门,想要攻进去还真有点麻烦。
    弄不好就得动用棺材在打地基时留下的“暗点”进行爆破。
    费时费力。
    四营主力进入满城那刻,城内驻防八旗已经大乱。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营兵,八旗兵们根本做不到有效还击,甚至于就地防御都不能。
    因为敌人来自四面八方。
    一方是从尸山血海爬出来的百战精兵,一方是燕京千里迢迢“发配”来的纨绔子弟,战斗在一开始就呈一边倒局面。
    徐霖敢带亲兵营直接同旗兵硬扛,原因也是这小子压根不怕真鞑子。
    在原明朝首辅张居正故宅改建的正蓝旗协领署前进行的战斗,是营兵攻入满城后少有的几次血战之一。
    正蓝旗协领恩图带领百余名旗兵以协领署为中心进行了顽抗。
    中营统领张天放率部连续攻击几轮,都未能打垮这股旗兵。
    原因除了这股旗兵躲在协领署以围墙为掩护外,主要就是他们退无可退。
    因为协领署内有几百从附近逃进来的家眷,大部分是这股旗兵的亲人。
    面对营兵的猛攻,恩图上下牙关抖动的厉害,以至于他的嘴巴都不敢闭紧,只能张得大大的,免得舌头被咬到。
    不是害怕,而是紧张导致。
    恩图手下的旗兵们也个个都拼的厉害,不少人一边向外放箭打铳,一边咒骂着说死也要拉个尼堪垫背。
    战斗很激烈。
    没有人愿意死。
    汉人不想死,旗人也不想。
    见攻击不果,张天放失了耐心命人放火。
    不是想烧死躲在张居正故宅内的旗兵,而是想将他们熏出来。
    只要鞑子出来,以中营的兵力和战斗力解决他们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大火很快燃起,炎热的天气配以炙人的火焰,终让负隅顽抗的旗兵不得不放弃协领署。
    协领署内到处都是哭声,额娘找儿子的,女儿找阿玛的,丈夫找妻子的
    亲人的哭声让旗兵们失去了抵抗意志,找到亲人拉着她们冒着呛人的浓烟拼命冲出大门。
    结果等待他们的是不断的铳击。
    铳击过后是一个个提着大刀上前猛剁的光头营兵。
    眼睛被呛的通红的协领恩图被一名营兵用长矛戳中脖子大动脉,矛头抽出那刻鲜血瞬间狂喷。
    带着不甘和恶毒的眼神,恩图的身子缓缓倒在围墙边。
    大火很快将其吞噬,惨叫声响彻前明首辅故宅。
    惨叫声消失后,却是“扑哧扑哧”声。
    肥胖的协领大人脂肪如同热油,在大火的炙烤下不停的泛着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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