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的三太子,真要有三太子,吴三桂就不必自号都招讨兵马大元帅,而是奉这个三太子直接登基称帝了。”
    孙延龄才不信吴三桂手中有崇祯的三太子,也真愿意奉这个三太子为帝。
    吴三桂那篇檄文写的是气贯长虹,不过通篇除了解释自己当年是被迫无奈做汉奸外,也就是号召天下人起来推翻满虏,压根没说光复明朝。
    不过孙延龄在燕京时倒是听好兄弟尚之信说过一件事。
    那就是当年清军攻占燕京时,急于逃命的李自成将手中的明朝藩王和宗室都给放了,其中就包括被李自成封为宋王的崇祯太子朱慈烺、封为定安公的崇祯三子定王朱慈炯。
    太子和定王随后就逃到了吴三桂军中,吴三桂仍视二人为主秘藏军中,却被人出卖为多尔衮所知。
    多尔衮派人威逼吴三桂交人,结果吴三桂却说人不在他军中。
    总之,死不承认。
    因当时和李自成的大顺军仍在交战中,且胜负尚未彻底决出,担心若逼急吴三桂可能惹得此人反清导致顺军翻盘,多尔衮便没有再提此事。
    次年八月李自成大军主力被歼灭后,多尔衮立即将吴三桂部从前线调回,“出镇锦州”。
    此事显然与吴三桂不肯交出崇祯两子有关。
    只此后除了弘光朝闹出过南渡太子案外,无论是崇祯太子还是那个定王三太子都好像人间蒸发,再也不闻其迹。
    二十多年了,孙延龄觉得这两人或许早就不在人世间。
    起码,那個崇祯太子肯定不在。
    否则吴三桂不可能在檄文中推出这个三太子,而不推出大太子的。
    要知道朱慈烺这个太子的法统比甲申以来的弘光、隆武、绍武、永历四帝都要正的多。
    真论起来,南明四帝都是僭越之君,没一个有资格。
    就是檄文中的这个朱三太子,也多半是吴三桂捏造出来。
    百分百就是个幌子,吴军那里压根没这个人!
    说白了,不过是掩人耳目,给吴三桂那张老脸贴金而矣。
    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就真不知道了。
    至于檄文所言什么360万大军直捣燕京,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了。
    诚然吴三桂的兵力是诸藩最强,但能动员北上的兵力最多也就十来万。
    360万大军,纯用来哄骗乡野无知村夫。
    孙延龄不明白给吴三桂写檄文的人安的什么心思,非要吹什么360万大军,就吴军那十几万精兵不敢说横扫天下,长江以南绝对是无敌手的。
    而且清军现在什么德性,各方势力心中没数么。
    吹嘘百万大军,真就徒惹人耻笑耳。
    行至大牢前,江兴突然止步,犹豫了下终是鼓起勇气问道:“吴三桂已经起兵,额驸有何打算?”
    “打算?”
    孙延龄跳下马车,轻声一笑:“不出数日,吴三桂定派人来联络我。”
    “那额驸是打算?”
    江兴目中满是期待。
    孙延龄微微一笑:“咱们急什么,要急的也是他吴三桂。”
    “末将不是着急,而是担心今日之事恐让有心之人利用,万一,”
    作为被额驸一手提拔出来的人,又是桂林城中公认的额驸派,有些话江兴不得不说。
    毕竟孙延龄要出了事,他江兴第一个跟着陪葬。
    其所担心之事自是额驸今日与格格大闹且出言不逊,于吴三桂起兵用的是“伐清”二字而非“造反”,这要不立即有所行动,难保城中的有心人不会趁机勾结格格置额驸于死地。
    孙延龄这边也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可说出去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打出去的巴掌也不可能再收回来,心下不由有些警凛,沉思片刻还是先吩咐江兴命人把牢中那位道长和他小徒弟请出来。
    江兴是知道这对年初就被关进大牢师徒的,不知额驸为何对那道长特别照顾,虽然命人关押却不让人审讯,且每日好吃好喝供着。
    难不成额驸知道那道长有什么来头?
    又想额驸听闻吴三桂造反便迫不及待前来大牢,肯定是那道人身份太过重要,否则额驸不会如此。
    当下将心中不解道出。
    看了眼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孙延龄淡淡问道:“你觉得那道长相貌如何?”
    “堂堂正正,有仙风道骨。”
    江兴如实说道,他在牢房外见过那道人,当时就觉那道人深不可测,是有大本事的人。
    说气宇轩昂绝不为过。
    孙延龄又问江兴可听出那道人何处口音。
    江兴犹豫道:“好似江浙沿海一带,肯定不是西南之人。”
    “不错,此人口音是浙江宁波一带的。”
    孙延龄给出一个准确范围。
    他在燕京时与几个浙江籍贯的官员有过接触,其中一个宁波籍的主事平日说家乡话时与那道人一模一样。
    这年头容貌可以变,独乡音不会变。
    “你可知前明遗民最喜装扮道人以躲避剃发易服,我观这道人多半和明朝有关去年浙江总督衙门曾行文各省要求协查一人,此事你可知道?”
    说话间孙延龄让侍卫将马车牵到一边去。
    “浙江协查?”
    江兴想了半天突然一脸震惊道:“莫非这道人就是明朝的兵部尚书张煌言!”
    孙延龄微微点头,道:“我看这道人不是张煌言,也多半与张煌言有关系。”
    言语中还是倾向这道人就是浙江方面所说潜藏外逃不知下落,希望各省能够协查的张苍水。
    “张煌言跑咱们广西干什么?”
    震惊之余,江兴更是一头雾水。
    “人家不是冲咱们来的,是冲云南去的。”
    孙延龄提醒江兴就在去年燕京发给各省的塘报中说了一事,就是湖广查获了一桩反清血书案,这桩案子便牵涉到了吴三桂。
    事后吴三桂上疏为自己澄清,清廷虽然揭过此事,但还是要求各省对境内故明文人著书多加监查,尤其事涉谋逆的必须要上报燕京。
    江兴恍然大悟:“照额驸这么说,张煌言是打算去昆明劝说吴三桂起兵造反?”
    孙延龄不置可否,只道:“除了吴三桂,这帮明朝孤忠还能指望谁?”
    “若这道人就是张煌言,额驸打算?”
    江兴的神情有些凝重。
    “吴三桂一起兵,清廷的尾巴估计长不了,不过撵走了满皇帝,我可不想再认一个吴皇帝,要认也认朱皇帝。”
    孙延龄哼哼一声:“此人若真是张苍水,我孙延龄便做一回李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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