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尘子之前那拨寻找王士元的人应该是吴三桂派去的。
    只是同浮尘子他们一样晚了一步。
    印象中王士元应该是搬到了北方,具体哪个地方王五就不清楚了。
    就算清楚,他也不会再派人去找。
    事实证明这个朱三太子根本无意担起家国重任。
    此人心中只有自己。
    倘若王士元真的姓王,王五对他一点恨意没有。
    无论什么时代,普通人都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
    哪怕是卑躬屈膝做异族的奴才也没什么好指责。
    毕竟,活下去才是人的第一天性。
    站着死和跪着活,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会选后者。
    否则不会有满清276年的国祚。
    但王士元姓朱,他的父亲是明威宗孝烈帝崇祯!
    单单这个身份还不足以让王五对其恨的是咬牙切齿,因为王士元还有一個身份。
    相比崇祯之子这个身份,第二个身份更重要。
    这就是王士元实际是眼下抗清统一战缐的核心!
    或者说是将各方抗清势力联合在一起的钮带。
    历史没有什么迷团,有的只是因果。
    打着朱三太子名义起兵的吴三桂会为什么在形势大好时突然自立国号为周,从而导致抗清联盟彻底破裂被清廷分而击之,八年抗战最终以失败收场。
    根子就在这个贪生怕死不肯站出来的朱三太子身上。
    吴三桂不是蠢人。
    其麾下的谋臣武将也不是一群白痴。
    如果没有朱三太子,吴三桂根本不必打着其名义起兵。
    甚至于不断以朱三太子名义册封各地文武,乃至给孙延龄还封了一个郡王头衔。
    以朱三名义起兵为吴周集团赢得了各方势力的认可和支持,使得吴三桂起兵短短数月长江以南几乎尽数易帜。
    反清运动可谓轰轰烈烈。
    出场即高潮。
    台湾郑氏明确提出要吴三桂速拥威宗后裔为帝;
    福建耿家也表示愿意拥戴朱明后人;
    广西那边在张煌言的劝说下,孙延龄也向吴三桂提出早立朱明后嗣以安人心。
    各地响应的提督、总兵无一不相信吴三桂是真心要兴明讨虏。
    散布在各地的复明志士也群起欢呼,纷纷出面为吴军充当说客,导致很多地方是不战而降。
    结果在形势最好时,吴三桂自立为周王,再也不提什么三太子。
    这种公然打自己脸且把盟友推到一边的做法,任谁打破脑袋都想不通,怎么看吴三桂也不会犯这个蠢。
    事实上,他真犯了这个蠢。
    如果王五之前还有疑惑,现在基本算是知道吴三桂为什么犯蠢了。
    因为朱三跑了!
    无奈的吴三桂只得自立为周王,不然他这个三太子政权根本站不住脚。
    试问,你吴三桂起兵都几个月了也打到长江,大伙一致认同的朱三太子怎么还是连个鬼影也没有的?
    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你得给个说法。
    吴三桂能怎么做?
    搁王五的话,恐怕也得自立。
    总不能兴明讨虏到一半不干了吧。
    再坏的政府也比没有政府强。
    自立的坏处吴三桂不可能不知道,但这却是他唯一的选择。
    前世那个时空,忠贞营早已覆没,没有韩王,也没有东安王。
    压根没有后备人选可供吴三桂选择。
    成也朱三,败也朱三。
    王五可以凭借印象派人继续寻找王士元,将这个胆小鬼强行绑给吴三桂,确保抗清联盟不会因为吴三桂自立而崩盘,但他真心不想再找这人。
    大概率这个王士元就是第二个朱由榔,甚至比只知道逃跑的朱由榔还要不堪。
    如此“领袖”,不要也罢。
    “没有朱三太子,吴三桂起兵名不正言不顺,恐怕用不了多久天下仁人志士便与之离心离德,如此大好形势瞬夕便要覆没啊,大人!”
    说这话的是王五在荆门州捡的那个小吏“秘书”赵福源。
    几个月工作下来,赵福源的工作越发顺手,思想也越发“进步”。
    除了一家老小性命系在人手里外,主要也是因为抗清形势大好,让他看到了希望。
    人一旦有了希望,动力就会足。
    “如果吴三桂自立为帝,恐怕耿家、郑家都不会听从其指挥,届时各打各的很容易被清廷分而治之,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驻防汉阳的忠勇镇统制田文提出一个大胆想法,就是马上护送韩王去武昌,尔后争取劝说吴三桂拥立韩王为帝。
    事到如今,拥立韩王的确是最好的办法,武昌老张先前搞政治敲诈时也将韩王摆在了台面。
    当时因为王士元的存在,王五并没有积极推动这一方案,现在看来不推韩王也得推了。
    要不然吴三桂真如前世历史那般自立,下半场恐怕就要给人家追平比分了。
    当下决定马上渡江同张长庚、马宝等人商议此事,等吴三桂抵达武昌诸将联名劝谏,哪怕不能使韩王登基为帝,也要确保吴三桂不自立。
    至少在攻破燕京前不能自立。
    九月除了西北战局有些不顺外,其它地方进展很顺。
    干的比吴三桂还卖力的耿精忠在浙江打的很顺,眼下正在准备攻打杭州,一旦拿下杭州耿军就可以北上攻打南京。
    燕京方面没有放弃对耿家的策反。
    平南将军赖塔率4000满蒙八旗兵进抵江宁后,派随军的工部郎中周襄绪,原靖南藩下一等护卫陈嘉猷携诏书招抚耿家父子。
    鳌拜用的是离间计,于诏书中说吴三桂是半路被迫加入大清的投诚之人,与大清关系本就不深,且一直为大清疑忌。
    但耿家就不同了,先靖南王耿仲明是在大清于关外艰难“创业”时期航海来归,与大清是患难与共的关系。
    因此鳌拜让周襄绪对耿家父子明言,若耿家父子能追念累朝恩德及伊祖父忠荩遗言,革心悔祸,投诚自归,将侵犯内地海贼速剿图功,即敕免前罪,视之如初。
    也就是说只要耿军退出浙江和江西,转而去打海贼郑家,那耿家依旧是大清世袭罔替的靖南王。
    耿精忠的回答是将周襄绪、陈嘉猷推出辕门斩首。
    如此强硬态度自是与耿军进展太顺有关,因为耿精忠的强势,耿军上下也均是卖力,江浙战局整体有利于耿军。
    平南将军赖塔抵达江宁后踌躇不前,不敢冒然南下浙江解杭州之围,反而不断向燕京求援告急。
    燕京遂调取宣府、山海关等处兵马5600人南下归赖塔指挥,用以加强江浙守卫力量。
    这意味清廷实际在关内已经没有足够的野战之兵可用。
    吴军分兵攻打江西和广东的两路兵马也没有遇到清军的激烈抵抗,进展都较顺利。
    “国际形势”于九月底时也发生大变。
    广东巡抚刘秉政于十七日急报燕京,说交趾国知广西孙延龄叛逆,乘机蠢动,陈兵边界,其情叵测。
    吴三桂造反消息被燕京的朝鲜使臣紧急传回国内后,朝鲜不少官员和儒生集体到宫门前请愿,要求国王李棩乘时起兵报宗国大明之仇。
    儒生罗硕佐、赵显期等相继上疏,大意是吴三桂“既据南方,蒙古亦不亲附,天下事变,近在目前,乘此机会,练兵峙粮,大可以复仇雪耻,小可以安国保民”。
    朝鲜方面之所以积极要求国王李棩伐清,乃是因为朝鲜读书人看来中国自春秋以来,得天下之正统者唯汉、唐、宋、明四朝。
    尤其明朝更是朝鲜人心中最完美的正统王朝,且明朝对朝鲜有再造之恩,因而替宗主复仇驱逐满虏乃是朝鲜天生责任和道义。
    朝鲜派在燕京的使臣李之翼秘密给国王提出三项主张。
    第一朝鲜立即举国动员北伐辽东;
    第二通过海上与台湾郑氏联手;
    第三马上与满虏断交。
    三项主张因朝鲜国力不允许,因此国王李棩没有采纳,只叫遣燕使多方搜集情报供国内判断。
    李之翼悲叹之下于手下说道:“他日中原恢复,我国何面目可立?”
    琉球方面在耿精忠使者抵达后,立即同意向耿军提供制造火药急需的硫磺,同时派员同耿家建立联系,尽管无力派出兵马助战,琉球国也是竭尽所能为抗清势力提供帮助。
    缅甸方面在得知吴三桂起兵反清后,君臣尽是无语,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原撤在缅甸北部地区的明晋王李定国余部数千人闻讯亦自发组织,派人前往昆明同吴三桂留守昆明的大将胡国柱接洽,愿北上接受吴军指挥共同抗清。
    这些年陆续投降清廷的西营、顺营将领此时也是心态各异,书信暗通吴军者络绎不绝。
    国内国外形势如何发展,如何精彩,均不是王五关心之事。
    二十一号,他由汉阳渡江前往武昌。
    此前的十九号,增援武昌的九江水师突遭张长庚部袭击,被迫退往下游。
    奉吴三桂之命至重庆顺江而下的谭弘部水师亦成功抵达武昌,此举标志吴军已具备渡江北上条件。
    只是见到老张后,王五有些犯难。
    礼节问题。
    因为老张如今是定北王。
    正儿八经的郡王。
    而他只是湖广路总管,按吴三桂刚刚搭建的草台三太子政权的制度,总管见了郡王得行大礼。
    老张也是讲究人,所以站在那不动。
    王五也没动。
    二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的僵持了一柱香时辰后,老张方才心虚的轻咳一声:“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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