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军潘应龙同虎帅李来亨的话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一个王五前世的观点。
    坚持独立自主的抗清方针。
    在这个方针下,忠贞营愿意配合吴三桂的军队作战,但不接受其指挥,也不接受其任命,更不接受其监督,同时也不向吴三桂提出任何要求,包括要求吴三桂向忠贞营提供钱粮军械。
    十分有骨气的方针。
    王五赞同虎帅他们提出的这个方针,事实上吴三桂没有要求忠贞营向其彻底臣服,接受吴军改编。
    只是要求忠贞营能够同小女婿王永康一起在襄阳牵制达素集团。
    诚如郝摇旗所言,吴三桂对忠贞营未必安了好心。
    但只要有共同大敌满清在,双方眼下都不会撕破脸皮。
    顺系余部能够在“三不”条件下同吴军联合作战,无疑是抗清斗争的一大胜利。
    韩王作为朱明仅存的亲王(因郑成功不准,鲁王世子未袭爵),于此事出力甚大。
    得知吴三桂称帝、吴军将要北伐后,北府这边对局势有过推演,推演过程中肯定有过是否联吴抗清的讨论。
    一开始虎帅是不同意联吴抗清的,毕竟祖父李自成的死很大程度是因为吴三桂引清军入关,其父李过虽然是病死,但也是因长年抗清斗争心劳力瘁所致。
    李家与吴三桂的仇恨,整個顺系同吴三桂的仇恨,都让李来亨这个李自成继承者很难大度的同仇人吴三桂合作。
    因此李来亨的态度是不承认,不支持,不配合。
    也就是为了抗清大计,忠贞营可以不与吴三桂为敌,但也绝不参与吴三桂组织的“抗清联盟”。
    是韩王的不断劝说让李来亨改变了主意,也是韩王拉着洪部院反复做监军潘应龙的“工作”,才让这位永历朝廷的司礼秉笔太监同李来亨一样放下对吴三桂的仇恨,同意在必要时候配合吴军作战。
    这一幕,同当年高一功等极力劝说李过联明抗清几乎如出一辙。
    但这些,王五不知道。
    韩王和虎帅他们之所以一直没有表态,其实是等王五自己过来说。
    用韩王的话说:“耀武那孩子真过来了,就说明这孩子是真心想让咱们帮帮他,你们谁好意思说不帮?”
    言下之意忠贞营上下都欠王五一份救命之恩,又是为了抗清,不帮实在是没天理。
    “高层”意见的统一,以及忠贞营如果置身事外将来很有可能成为民族罪人的现实,让北府诸将不管是心甘情愿还是被迫无奈,都开始投入即将开始的大战中。
    怎么打,如何打?
    三位老帅不约而同的将指挥权交给了王五。
    原因是北府现有兵力中半数是王五拨过来的,如赵进忠、麻思忠、许德义、张天放兄弟原先都是王五的部下。
    在荆门被迫“起义”的张所蕴部实际也是向王五投的降。
    当时从山里突出来的大多是妇孺,士兵仅余不到三千人。
    后来王五拿自己手中的俘虏跟陕西方面交换回七千多人,但里面大多也是女人孩子,包括郝摇旗、李复国在内的明军俘虏只有少得可怜的一千多。
    并且多数被清军折磨的不成样子,很多士兵伤养好后也是残废,如同断了一条腿的总兵曹一虎般,再也无法上阵杀敌。
    虽然虎帅他们在襄阳、郧阳陆续招募了几千新兵,但这几千尚未训练完的新兵根本派不上用场,因此北府可用之兵就是突出来的那三千老兵,加上王五拨给的几千人。
    故而哪怕南北分府后王五从没有干涉北府的任何事情,其对北府的影响力也是巨大的。
    这一点,包括三位老帅在内都是心知肚明。
    由王五指挥这场战役也是多数将领的“共识”,毕竟其是有“赫赫武功”的,不管是黄龙山之战还是荆州保卫战,亦或茅麓山突围战,王五的能力有目共睹。
    加之虎帅自觉指挥这一块很是欠缺,对忠贞营被困夔东十几年更是深感自责,因而其他人再是不同意,在虎帅的坚持下王五依旧成为这次南北府联合作战的“总指挥”。
    王五这次没有谦让,爽快从虎帅手中接过其钦命提督御营大将军的虎符节印,之后详细了解了下北府兵马部署。
    其中约六千人驻扎在襄阳和对岸的樊城,四千人驻扎在郧阳,其余分散在各地。
    能够抽调的兵马除了驻防在樊城的降将张所蕴部3000外,就是驻扎在谷城、均州一县的赵进忠、张天望部,二部加在一起近5000人。
    襄阳这边还能再抽出2000精锐,其中有1000骑兵。
    这支骑兵是以王五交给北府的一千多匹战马为基础组建的,不过战斗力可能比王五自己组建的骑兵要高。
    原因是突出来的老兵中有不少人过去都是骑兵,哪怕年龄大了马上的身手也不是从未接触过战马的新兵可言。
    就算体力不支无法再在马上奔驰作战,教授水平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根据北府派出渗透到清军控制区的细作情报显示,达素在南阳一带集结了三万左右的清军,又在南阳以南的邓州、新野、唐县组建了一条防线。
    “邓新唐”防线比较特殊,因为三地呈三角形状,新野是顶角,邓州和唐县是底角。
    顶角受到攻击,两个底角就会迅速出兵支援。
    底角受到攻击,另一个底角同顶角也会马上给予支援。
    除非进攻方的兵力对这个三角防线的清军总兵力形成至少五倍以上的绝对优势,否则很难撕破这道防线。
    不能突破这条三角防线,就无法攻打位于这条防线后方的南阳。
    因此想要在襄阳方向造成吴军大举来攻假象,王五就必须要撕破这条三角防线,让后方的达素产生战略误判。
    只要其将手头能够动用的机动兵力全部投入襄阳一线,从信阳北上的吴军主力就能让其永远也回不到家乡。
    情报显示驻防在邓州的清军有八千余人,守将是从西山撤到河南的镶黄旗汉军都统张天福。
    此人早年和兄长张天禄都是明军,多铎南征后降清,张天福在其兄张天禄带领下参与“嘉定三屠”,杀死百姓十余万人。
    然而讽刺的是,张天禄竟然治军甚严,尤重“兵贵纪律”。
    其领军驻扎在徽州时于城外依山为营,严禁士兵入城骚扰。时值阴雨,城中官绅请张天禄入城居住。
    这位屠夫竟说自己的士兵都在泥泞之中,他何忍一人在城中住那干净之房,睡那干净之地。又说倘若带兵入城,那百姓一定睡不安稳觉。
    如此姿态,同几个月前在江南屠杀百姓时判若两人。
    后张天禄因向清廷谎报战况,隐瞒损失实情被清廷怀疑通敌,革职押至京城受审,虽查无实据仍被罢官。
    同哥哥的倒霉不同,弟弟张天福官运亨通,是汉军八大姓以外唯一的一个汉军都统。
    去年杰书南征至襄阳后,便以张天福统领西山防线诸军。
    不过这位张都统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一群满洲大兵给制住,又在满洲大兵威胁下被迫给突围的明朝军民开了一个口子,之后更是被迫砍了曾逼死耿仲明、挖黄河大堤水淹山东榆林义军的总督张存仁之子张朝义。
    因此,王五觉得这个张天福可以争取一下。
    此人过去虽劣迹斑斑,但之前在茅麓山不算友好的“合作”可以利用起来。
    清廷直到这会也不知道张朝义是被张天福“冤杀”,只以为张朝义是力战不支殉国。
    因此故意放“贼兵”逃出包围圈再加上杀害张朝义的事要是被清廷知道,张天福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但仅凭威胁就想让张天福反水显然也不可能,而且其驻防的邓州是三角防线的底角,在顶角尚在底角没有任何压力情况下,张天福不可能跳反。
    否则,其身后的达素分分钟就能将其绞杀。
    杨福造反被诛的教训摆在那。
    想要动摇张天福进而迫使其反正,就必须拿下新野这个三角防线的顶角!
    驻守新野的是山东临清总兵郑天均,其部约有四千人。
    驻守唐县的守将是南阳总兵汪国全,约五千人左右。
    连同邓州张天福部,达素在整个三角防线上部署的兵力有一万七千余人。
    仅以兵力来看,王五出动两个镇会同北府一万人共计三万左右兵力攻打新野的话,兵力是新野守军的八倍有余,即便因为攻击时间提前导致火炮无法跟上,凭借巨大的兵力优势也能拿下新野。
    问题在于新野还有两个底角支援。
    想要顺利拿下新野就得阻截来自两个底角方向的支援,也就是“攻城打援”。
    谁攻城,谁打援?
    不管是攻城还是打援,任务都不轻松。
    同三位老帅商议后,王五决定由北府兵攻城,自己带领最先赶到的忠勇镇打援。
    以不到万人既要打唐县的援,也要打邓州的援!
    压力可想而知。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不管鳌拜有无可能搞出那支包衣大军来,王五都得往最坏的方向考虑。
    事不宜迟,得到三位老帅同意后,王五立即出发前往樊城。
    在汉江渡船上,其吩咐书办赵福源:“你马上派人给清军下战书,就说大周昭武皇帝御驾亲征,若有归顺者大军所过草木不损,鸡犬无惊,大小官员尽皆留任。若有冥顽不灵者据险扼隘,抗我王师者,必蹈巢覆穴,官绅不留,家小皆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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