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老子终于能插上话了
    韩千户愿意放生岳清风,但裴元还是觉得,自己的小弟,还是和自己同富贵共患难的好。
    于是裴元继续帮着自己的头号马仔成长,“所以具体的方案,你心里有数了?”
    王敞想了想,小心地总结道,“千户的大致思路,一是要给陆完压力,让陆完在被动的情况下,不得不寻求政治同盟,从而逐渐接手刘瑾余党。一个是给陆完希望,让他有对抗压力的决心。”
    见裴元只是听着,王敞便道,“我之前一直在南京,和守备太监刘琅打过一些交道。那刘琅和刘瑾乃是结拜兄弟,所以和我比较亲近。”
    “前些时候刘瑾倒台的时候,刘琅有一段时间特别慌乱,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了。只不过他什么口风也没透。”
    同为刘瑾余党的王大司马话里还有些怨念,“我觉得他八成是投了张永了。只不过人在南京,怕我们攀扯,所以才没流露出来。”
    裴元有些明白了,“你是想通过刘琅,把消息透露给张永。”
    王敞答道,“对。我把刘瑾余党内部的消息透露给同党刘琅,本就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刘琅秘密投靠了张永,少不了要刻意逢迎。”
    “这种从南京传来的小道消息,就特别的容易取信于人。”
    裴元听了默然无语。
    去年的时候,他还是一个灵活待就业的负债青年。
    这等门路,就算裴元想到了,也绝对没机会利用上。
    一个区区锦衣千户算什么?
    也配进入镇守太监刘琅的门?
    就算能见到刘琅,还不知道要多少精力,才能成功将他说服。
    不、不愧是自己的头号马仔。
    裴元便道,“你继续说。”
    王敞思索了一下,说道,“清流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他们和我们的人,对立比较严重。想要直接和杨一清、杨廷和、梁储这些人接触比较困难。若是接触底下的人,恐怕又难成事。”
    说到这里,王敞略一停顿,看向裴元,寻求场外援助。
    裴元愕然,看我干嘛。
    拿主意的事情,我还能讲一讲,真要跑门路,我这个身份能做成什么事?
    只不过裴千户哪是露怯的人,当即批评道,“不要遇到点困难,就这么容易放弃,多从你自己身上找找答案。”
    王敞听了心道,这不是想摆烂等着智者献策嘛。
    但是想想裴千户那饱含深意的话,王敞心念闪动间,恍然悟了。
    “原来如此,想不到千户已经想到了此节。下官心里有底了。”
    裴元按捺着表情,眼神有些微妙,“那你说说看。”
    王敞说道,“最好的人选,就是现在的兵部尚书何鉴。下官当年做兵部尚书的时候,因为和刘瑾走得近,被不少人看做阉党。结果刘瑾一死,就被赶到南京去了。”
    “正好又赶上霸州军蹂躏京畿,兵部的权柄渐重。所以主政的清流,就让当时的刑部尚书何鉴,接管了兵权,代替我做兵部尚书。”
    “何鉴当年吃过刘瑾的亏,对刘瑾恨之入骨……”
    裴元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王敞为什么要特意提到何鉴了。
    何鉴这個刘瑾的死敌,是顶替了王敞这个刘瑾阉党才坐上的兵部尚书。
    可按照现在的形式,等到陆完大胜霸州军之后,对他最稳妥的处置,就是让何鉴腾出位置,把陆完这个兵部侍郎扶正成为新的兵部尚书。
    陆完的兵部侍郎,晋升为尚书,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情。
    何况陆完立的又是战功,晋升的时候,给一个别的尚书头衔显然也不合适啊。
    就算不考虑合适不合适的问题,陆完有这么大的功劳,除非让陆完超格晋升吏部上书,不然给别的官职都算是打压功臣。
    本来嘛,这个正常的晋升对于朝廷的大佬们说,应该算是比较默契的结果。
    但是如果陆完是刘瑾余孽首领的话,这件事又会不同了。
    特别是对于现在的兵部尚书何鉴来说。
    老子好不容易高高兴兴的赶走一个刘瑾阉党,结果又他么顶上来一个刘瑾阉党,那老子这两年不是白高兴了吗?
    所以整件事,在哪个清流官员那里反应最大?必是何鉴。
    一个何鉴,就有足够的能力给陆完开团了。
    “你有路子?”裴元依旧询问。
    王敞倒是有些信心,“我去南京之前,在兵部主持过一段时间,还是有些人手,能给何鉴递个话的。”
    裴元依旧沉默,“继续说。”
    “额。”王敞接下来就有些词穷了,“天子那边,卑职就找不到合适的门路了。除非弄的人尽皆知,可是那又违反了我们的本意。”
    裴元听到这里总算松了口气。
    踏马的,老子终于能插上话了。
    裴元长长出了口气,这才故作淡定道,“这次陆完麾下的武将中,有两人可以留意一下。一个是边军的江彬,一个是京军的许泰,只要让这两人听到风声,就足够了。”
    这两人极为勇猛,会在战后论功的时候,被朱厚照收为义子,还改姓朱。
    之后许泰领敢勇营,江彬领神威营,组建了朱厚照最核心的嫡系武装。
    想要直达天听,有什么比这两人更好的渠道?
    再加上这两人一属京军、一属边军,又都在陆完麾下做事,甚至还是朱厚照的义子,他们说给天子的话,就显得很真实。
    王敞听闻直接松了口气,甚至连怀疑和解释的过程都没有。
    他向裴元询问道,“不知千户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裴元想了想,认真说道,“还要补上最重要的一点,就能形成闭环了。”
    王敞已经被裴元带动思路了,一边思索着一遍求教,“哪一点?”
    裴元说道,“你。”
    “我?”王敞有些懵逼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他的事。
    王敞茫然的问道,“我怎么了?”
    裴元看着王敞,无情的揭破一个事实,“因为你才是现在事实上的阉党领袖啊。”
    王敞听到这里,身子一晃,整个人都恍惚了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我去!真的是这样啊!
    果然是冤枉陆完的人,才知道陆完有多无辜。
    他擦了擦汗,回道,“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了。”裴元见那边围着火热闹的指挥使们开始频频向这边张望,便对王敞道,“先到这儿吧,明天咱们就分道扬镳了,我先去见见谷公公。若是计划有什么变动,我会让陈头铁或者程雷响通知伱。”
    王敞这些日子和裴元交流的不少,对未来的计划也大致有数,“好。淮安府隶属南直,十余万贼军过境,又有二十余万朝廷的兵马驻扎在这里,我这个南京兵部尚书还是有资格过问的。一时半会儿,我也不会离开徐州。”
    两人便回了营火那边。
    离得最近的杭州前卫指挥使徐丰,热情的递过来一小碟羊肉,“刚片下来的烤羊肉,还没凉。”
    裴元忙不迭的接过道谢。
    徐丰开玩笑似得的低声询问道,“裴千户是锦衣卫的人,和南大司马巴结不着啊,去了那么久,莫非又有什么好处?”
    裴元随口道,“厂卫一体嘛。”
    裴元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拿起手边的凉酒,浅浅喝了一口。
    徐丰赶紧从身前的柴灰中,拿起一个酒壶递给裴元道,“有温好的,你喝这壶。”
    裴元道了谢,斟了酒后,也有样学样,从前面的火堆中,用木柴巴拉出一些还热的柴灰,将酒壶温在里面。
    徐丰见裴元抬杯,也拿起一杯酒和他碰了碰,故意装作交心的说道,“刚才开席的时候,我听裴兄弟说要去见谷大用,莫非裴兄弟不知道谷大用失势了吗?”
    裴元听了,打量了徐丰一眼。
    只是他也判断不出这徐丰是真的嘴碎健谈,还是别有目的。
    他想了想,依旧是那句含糊的话。
    “厂卫一体嘛,有些事情,你们这些外臣好说,但是我们锦衣卫哪有选择的自由。”
    徐丰故作疑惑道,“那裴千户也该去拜见陆公公啊,陆公公如今总督军务,正是得势的时候,要是真让他把霸州叛军平了,那谷大用、谷公公,恐怕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裴元似乎有些被问的急了,不答反问道,“左都御史陆完也在徐州,徐指挥使为何还和南大司马纠缠不清。”
    裴元这个反问其实很无力,作为南直的卫所,当然优先向南京兵部负责。
    裴元说完之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击的无力,自嘲式的咕哝了一句,“也对。陆完嘛,南大司马也得靠他当主心骨呢。”
    徐丰听了心中暗喜,他思索着裴元话里的意思。
    等到回过神来,话头已经断了,裴元正自斟自饮着,并没有再搭话的意思。
    徐丰也没有做的太明显,又和旁人拼起了酒。
    第二日一早,裴元便带着自己的小队伍,离开了这支以南直卫所兵为主的队伍。
    路过驿站的时候,裴元也没停留,紧赶慢赶的进了徐州城中。
    徐州城曾经被霸州军短暂攻陷过,城中一派死气沉沉的迹象。
    霸州军在徐州并未乱杀人,但是和裴元之前的判断一样,很多哪怕看着体面的人,也是在挣扎求活,根本就经受不住任何的冲击。
    只要从他们的生活中拿走一点点的财富,就足以让他们趋于平衡的经济结构崩塌。
    何况,徐州这一遭是被最狼狈最需要补给的霸州军攻破。
    裴元对此没有太多的看法。
    看能解决什么问题?
    裴元带着手下,很快找了个勉强还在经营的客舍。
    见尚算干净,也就没计较太多。
    他们这一行人不少,直接包下了两个院子。
    程雷响和陈头铁已经经验很丰富了,忙碌着安排着众人住下。
    这也算是这些时日以来,第一次进城修整,众人都有些兴奋。
    裴元犹豫了下要不要带孙克定同去,最终还是决定先等等。
    若是谷大用看到孙克定就发飙,那自己就算临时改主意说是把他押来送礼的,也无法和暴怒的谷大用正常交流。
    他索性决定先去见见谷大用,看看风向。
    至于孙克定,这些日子倒是老实的很。
    他被裴元完全拿捏了把柄,再也没有了进士出身、前任县令的精气神。
    简单休息过一晚后,第二天一早,裴元就把身上收拾的干干净净,又穿上了利索的官服,带了陈头铁和两个亲卫,前去拜会谷大用。
    不知道是忌惮宫中其他那几只虎的原因,还是怕皇帝仍旧念着旧情。
    陆訚对赖着不走的谷大用还算客气。
    至少没想什么阴招,将他斩草除根。
    谷大用现在临时借住在徐州城中的城隍庙里,虽然落魄,却也有十来个僮仆伺候着。
    听说裴元在外求见后,无精打采的谷大用立刻想起了此人,向过来回禀的太监询问道,“是那个欠了我两万九千五百两银子的那个裴元吗?”
    那守门的太监愣了愣,心道人家也没说啊。
    谷大用这几天早就烦闷的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听说有人来求见,还是欠了自己将近三万两的那小子,谷大用立刻精神了不少,“快去把人带来!”
    守门太监连忙把裴元迎了进去。
    裴元暗叹一声,这些有名的大太监中,自己也就在能在谷大用心中有点地位了。
    主要原因还是自己欠了他一大笔银子。
    裴元倒是想过,要不要趁着谷大用虎落平阳,找机会设计一些意外,做掉这个最大的债主。
    但是裴元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最核心的一个问题。
    我为什么啊?
    我为什么要把自己三万两银子才打通的顶层关系,草率的终结掉?而且,还特么的不是真金白银,用的是欠条……
    如果把整件事从根子上捋一捋,相当于裴元一分钱没,从谷大用那里用一张欠条白嫖到了一个实职补缺。
    根本就不亏。
    或许有人说了,这欠条终究是要还的,不也相当于还要三万两银子吗?
    这里,就体现出了裴元这个操作的核心思路了。
    如果你真的给了谷大用三万两,他可能会记你一阵子。如果你欠了谷大用三万两,他可能会记你一辈子。
    三万两银子虽然多,但假如没打算都还呢?
    假如能用每年还个几百上千两银子,换取谷大用这种副国级的保护伞。
    那裴元只能说,这可太他妈值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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