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蒜心头一跳,有意阻止,“来人!红耀大人疯了,打昏了带走。”

    士兵刚想行动,红耀却不管不顾地冲着乔叶咆哮道,“那人就是你兄弟我!”

    ☆、第六十章 万花海之变(一)

    树林里突然陷入一阵沉寂,寂静到能令人轻易捕捉到清风飘离的方向。

    乔叶原本剧烈疼痛的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他看了对面的红耀一眼,对方神色悲狂,完全是一副豁出去了的神情。

    自己从未疑他半分,只因他们是兄弟。心室陡然一空,乔叶感到咽喉里那一股咸腥又止不住地往上串。

    “噗——”乔叶喷出一口血雾,蒜蒜的心瞬间抽紧,“老爹!”

    “王上!”“王上!”

    蒜蒜及几位士兵飞过来只来得及接住他倒下的身躯。

    乔叶倒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红耀震惊的面孔。

    ……

    旭日东升之时,清怜公主和梅山王风莫带回了昏迷不醒的树王、轰动全城的劫犯以及……一具女尸。

    万花海女王,百花仙主,花族女上神,牡丹花族族长,树王乔叶之妻,名唤花飞絮者于万花海边界的一片小树林内自尽身亡,神龄四千九百六十五岁。

    一夜之间,神界大陆上所有的花瓣尽数从花朵上飘落,即使非遍地鲜花的释天城也下起了一阵花雨。

    这样一番景象,神界也只有在四千多年前曾出现过。那时,花飞絮之父花玉楼身归混沌,神龄九万四千五百三十七年。花飞絮生而为神却过早凋零,远及不上其父的福寿。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纷纷扬扬的花雨中行进。

    彩花漫天,像是彩缎被人撕碎撒向天涯。蒜蒜目光追随着空中四处纷飞的花瓣,只见一片一片花瓣在空中旋转,徘徊,最终仍旧难逃散落在地,任人踩踏,化作尘泥的命运。

    身旁的风莫禁不住面露怜惜道,“谁人敢信,世间再无花飞絮……”

    兆阳殿殿内。

    花寒兮好不容易才得以召见,替母求情的话没说得几句,却见殿外忽然下起花雨。

    惊疑之下,忽见一金甲卫士一路飞奔而来。

    “君上,大事不好!”士兵急急汇报,“劫犯已拿获,然百花仙主自尽身亡,树王不幸受伤昏迷。”

    花寒兮身躯一震。

    风痕面色微变刚要开口,花寒兮却已冲上去揪住士兵情绪失控地吼道,“你说什么?”

    士兵显然被他歇斯底里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回道,“百花仙主被树王捉住后随即自杀而亡。”

    利箭猝不及防正中胸口,花寒兮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不可能,不可能……”花寒兮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一阵地发胀,似乎就要炸开。心尚未感觉到痛感,眼泪已先崩溃,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隐隐地在颤抖。

    风痕看在眼里,沉默半晌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此时寒兮当要振作,孤允你出城迎母。”

    花寒兮混乱的神智慢慢清醒过来,他抬起眸第一次直直地盯着风痕的眼睛,像是终于看透了帝王的权谋,一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死亡丝毫不叫人意外。

    这偌大的神界已容不下她,他们早已将死亡设定为她唯一的结局。也许自尽对于他母亲来说,只是最体面的一种死法。

    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在花寒兮的每一块皮肉之下灼烧,每一滴血液都在翻滚哀嚎。这一刻,花寒兮懂得了仇恨的滋味。

    花寒兮直勾勾的眼神简直就是犯上,然而风痕恍若未觉,平静地与他对视。

    片刻的失态之后,花寒兮身体一软,缓缓朝风痕跪下,“臣叩谢君上隆恩!”

    ……

    花飞絮的遗体在进入释天城前得以装殓,华裳披身给她妆点着最后的颜面。漫天花雨中,士兵们抬着华丽厚重的棺椁来到南定门前,花飞絮之子花寒兮身着白衣领着一众随从跪在南定门正门迎接他母亲的遗体归来。

    围观的散仙们聚集在过道两旁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花飞絮本为罪人,因何自尽?是畏罪自尽,还是另有苦衷?释天城上下一时争论不休,然而这一切对于花寒兮来说已毫无意义。

    他满怀悲愤地跪在那里,突然间一双女子的脚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花寒兮轻轻抬头,待看清了那人眸子里的怜悯,他眼底不自觉涌出仇恨的火焰。

    蒜蒜眼神无辜地看着他,一时吃惊于他突然的恨意。

    “殿下,你不该在这里。”蒜蒜的话说得很软,带着一丝不安。

    花寒兮盯着她清丽的面孔,唇角一点一点向上勾起,目光却很冷,“那寒兮该去哪里?”

    世间已了无牵挂,何处是归途?

    蒜蒜的面容如雾中清荷,染上了一丝忧郁,“离开神界,去下界沧州。”

    神界恐已没有花寒兮的容身之地。花寒兮虽为花族太子,可如今失去了母亲的庇护,万花海王位恐怕不是他能坐的位置。权利之争向来伴随着血雨腥风,蒜蒜无法看着花寒兮走向绝路。

    “殿下,她本可以活着回来。可是为了保住劫走她的红耀,她选择了自尽。”蒜蒜的声音是那般柔和宁静,可又暗含深意,“为你身边人的安危,离开吧!”

    听了这一句话,花寒兮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打颤。

    蒜蒜身后,梅山王已翻身下马正一步步朝他们走来。蒜蒜半跪在花寒兮面前压低声音匆忙道,“偷偷逃走!”

    “公主在说什么?”风莫来到蒜蒜身后,朗声问道。

    蒜蒜身体一僵,瞬间绷直。

    “公主,来日方长。千言万语也不必急于一时。”风莫年轻英俊的脸庞上隐隐带着少年郎的锋芒,声音清冽却又暗藏涟漪。

    蒜蒜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未置一词转身翻到坐骑上。

    多说多错,有些话不如不说。

    风莫面上笑了笑,看着一脸冷淡的蒜蒜眸光充满兴味。他扭过头随意看了花寒兮一眼,也回到棺椁前翻到他的坐骑上扬声道,“起棺!”

    花寒兮敛去眼眸中的恨意,缓缓起身走在前头,为他母亲引路。

    队伍刚刚行进,空中突然传来凤凰的哀鸣声。众仙抬头,只见七只七彩凤凰从城内飞来,在花飞絮的棺椁上盘旋,为她奏响哀乐。

    ……

    无极帝宫内的七星塔再次被点燃,花飞絮的遗体被安放在塔顶。这是帝君给予她的最大尊荣,即使她未必想要。

    蒜蒜守在她老爹乔叶的床畔彻夜未眠,神医对于他的昏迷束手无策,只道“心病非药石可医”。

    城中事件纷乱,即使并非当事人,可蒜蒜又何尝能避免。

    父亲昏迷,红耀待罪,花寒兮前途未卜,偏偏这三个男人都是她在乎的人。

    呼唤一夜,终于在天明时分乔叶苏醒,他醒来看见蒜蒜第一句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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