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庶子之间还隔了几层,更别说人情淡薄的皇宫。就算往后儿媳有幸,那也不过是供着一尊菩萨,闲时给你上柱香,忙时半年也见不到人影,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儿媳好恨!儿媳这一生都被人毁了!”

    太后道:“别人毁了你,你毁了她的女儿,还不能抵过?皇上可曾对不住你?你如此待他,哀家与他都没有追究你的责任,你还不知足?你若是渴望一个孩子,亦可以选一个皇子教养,如今二皇子、三皇子没有生母,你若是觉得调皮亦可以选择大皇子或者是年幼的六皇子。”

    敏仪哭道:“母后,您偏心皇上是理所应当,您还要爱屋及乌偏心她么?她是个幸运的女人,什么都不用做便可以得到皇上全部的宠爱,儿媳不过是想要抚养皇上心头血喂养出来的孩儿,皇上连这一点念想都不给儿媳,就怕他的心尖尖流一滴委屈之泪。都是女人,她是不是把后宫的好全都霸占了?”

    情绪起伏太大,她额间青筋纠起痛得厉害,她擦掉眼泪,平静道:“是儿媳不懂事,这个时候还找您哭诉。儿媳谢母后不追究儿媳以下犯上之罪,儿媳谨遵母后教诲,这辈子安心做一个皇后。”

    太后虚弱的摇摇头,唤秀珍扶着皇后去里头梳洗,便让人唤孙子孙女进来。

    太后一一扫过孙子孙女,几个月不见,孙女依旧温柔敦厚,孙儿们变化很大。大孙子眉宇间暗藏抑郁与不服输;二、三孙子没有了依靠,衣裳穿得都不整齐,手上还有细小的伤口,他们兄弟眼中带着强烈的期盼;四五六孙子眼含热泪,暂时看不什么。

    罢,夺嫡是每代都会经历的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

    又让人唤玉妃母子进来。

    桃夭夭这几日困在花芜宫,对于外面的动向一无所知,那暗道门亦被男人锁上,她只能暗自着急。

    得知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太后大限将至,也不知道如何形容心中感受,有心疼那个男人,有对熠哥儿皇祖母的不舍,亦有一丝无法面对。

    太后道:“把熠哥儿再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桃夭夭跪着上前一步,把儿子放在太后身旁。

    半岁的苍熠不想躺着,见有手来摸自己脸,便抓着她的手坐起身,咯咯直笑,天真无邪。

    太后一手护着他,一手颤颤巍巍抚上他的脸,一个枯瘦如柴,一个白.嫩光滑,这便是鲜活与腐朽的对比。看过后,便让乳母抱出去,桃夭夭要劝,她摇头道:“别过了病气。”

    熠哥儿乖巧的靠在乳母怀中,小嘴蠕动着,像极了他母妃。她看了看熠哥儿生母,十八岁的女子娇美如少女,外表一点也看不出是个孩子的母亲,心智亦没有成熟。她道:“玉妃,你可知花芜宫最开始住的是谁?”

    也不需要桃夭夭回答,她靠在软枕上望着床顶上的如意银香囊道:“哀家年少时见过一面,那女子生得异常貌美,哀家现在都能回想她的容貌,这么多年来,也就出了个你能与她不相伯仲。她命苦,死于皇权争斗下,你命好,有皇儿为你遮风挡雨,你只要安安心心领着熠哥儿等候,他便把一切送到你手中。”

    “哀家今日劝诫你,不要去考验人心,便是再深厚的感情也经不起再三再四的试探,你每试探一次,便是在彼此心上画下一道伤痕。尽管你们事后会和好如初,但再次怀疑时,那些伤痕便会随之加深,继而随着时光流逝,慢慢淡化情谊……“

    桃夭夭心中一紧,是不是皇上现在就是如此想的?他今天一眼都没有看过她。

    她道:“太后娘娘,臣妾知错,臣妾欠他良多,臣妾此生必定全心全意信任他、陪伴他。”

    太后颔首道:“如此,哀家也就安心了。”

    复唤皇上进来交代身后事宜。

    太液池。

    敏仪行尸走肉般行至太液池,三月下旬的天气温和舒适,湖水波光粼粼,诱使人想要下去洗去一身脏污。

    她微笑着取下满头珠翠,脱去外衫,继而要脱去宝石贴片绣花鞋。

    孟君跪在皇后脚边,惊道:“娘娘!”

    敏仪似没有听见,她推开孟君向湖边走去,宫人亦不敢阻拦,低头不语。

    赤脚刚触及湖水她便打了个冷颤,她有些许清醒,她继续向里头走去,湖水淹过她胸前时,她放松自己,随着湖水漂泊游荡。

    一切不幸从水中开始,便从水中结束。

    待她梳理好思路,复游回到岸边,轻笑道:“哭什么?还不伺候本宫更衣?”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清澈,眼神亦是如此,似游了这一回,便换得了仙骨。湖水洗去脸上铅华,洗去了她心灵污垢,亦洗去了那些不甘不愿的过往。

    从此,她只是皇后。

    71☆、殷勤伺候

    嘉勋八年三月二十八, 圣慈太后薨逝。

    慈宁宫一片怆地呼天的哭声, 只见后妃个个披麻戴孝,素白着小脸, 悲恸得不能自己, 有甚者直接哭晕过去。

    皇子中, 当属苍磊苍淼兄弟哭得最为伤心, 母妃没了, 外祖父没了, 皇祖母亦走了, 他们成了人人鄙夷的落魄皇子,从前欺负过的奴才都能来踩一脚,父皇眼里亦只有他的新儿子。

    苍术匍匐在地,然眼中并无伤感。这个无比冷酷的宫里, 人情冷暖不过是权力带来的。

    苍岩跪在太后梓宫下默默烧纸钱, 神情麻木, 整个人都透着浓浓凄凉。

    夏询很是着急,皇上三天三夜没合眼, 甚少进食, 再这样下去, 一七守灵后人不就垮了?复走到眼红得像兔子的玉妃面前道:“娘娘去劝劝皇上吧?”

    桃夭夭颔首,把怀中苍熠交给夏询,起身跪在皇上面前道:“皇上,臣妾陪你去用膳,好么?”

    苍岩如若未闻, 继续烧着纸钱。美人粉腮弹泪,亦唤不回他的神智。

    桃夭夭望着他冷峻侧颜止不住泪流,她唤不回他,她要失去他了?前十五年无悲无喜,这三年便把喜怒哀乐全部付诸于他。她的爱太狭隘,不容许他靠近别人一点点,却自私不理解他,如今酿就的苦果只能滴滴饮下。

    夜间,灵堂哭声渐止,嫔妃们嗓子嘶哑嚎不动了,年幼的皇子公主靠着母妃昏昏欲睡。

    桃夭夭试探性地抓住苍岩的手,见他没有反对,复拉着他起身,去到偏殿,唤宫人端膳食进来。

    苍岩脑袋空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的成长就像偷走了母后时光一样,她的老去换来他的成长。还记得幼时,母后为了他,舍下身段讨好父皇;为了他,声色俱厉训斥那些宠妃;为了他,强颜欢笑面对命妇,就为了让她们夫婿扶持他。母后在时,他心中有支柱,母后去了,喜怒哀乐都不能毫无间距的与人道。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他拒绝面对,也不知道饿与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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